正在忙碌修建的營地不遠一座小山腳下,幾個隨船而來的木工正搭建起一個簡易的木工作坊,第一個任務就是打造兩副棺材。
從小湖邊的村落拆了一棟民居,取來幾根香樟木梁柱,鋸子斧頭釘錘刨子此起彼伏,噗噗啦啦叮叮當當,等到日落時分,兩口簡單的薄棺材便打造完畢。
看著一群人將項伯的屍體放進棺材之中下葬,哭的眼睛紅腫的項羽和項菁兩人披著臨時用白布趕製的孝服跪在地上,圍觀者皆都臉色戚然。
“侯爺當真是仁慈,反賊竟然還能入土為安!”曹參感慨不已。
“人生在世,不過活一世風光,人死如燈滅,恩恩怨怨煙消雲散,項伯能如此選擇,才是最好的結局!”陳旭淡然開口。
“侯爺說的是,他若不死,隻怕遺禍不小,如今項伯鐘離昧皆死,這件事也算是徹底完結!”
“此事就此作罷,吩咐下去不要過多談論此事!”
“是~”
一座新墳,一塊簡陋的墓碑,上麵隻有下相項氏纏公伯之墓幾個簡陋的字跡,旁邊刻著生辰卒年和女兒項菁,侄兒項籍的名字。
一位本應該成為大漢開國王侯的項氏豪傑,最終葬於距離中原數百裡外的一座荒島,至此,項氏反賊最後一位核心首領死亡,項氏叛軍徹底煙消雲散。
而項伯下葬之後,還有另一場規模浩大的葬禮在營地之中舉行。
被鐘離昧射殺的火槍隊員盛裝入殮,陳旭親自將一支卸去了槍栓的步槍放在裡麵,為其蒙上清河侯府的旗幟,蓋上棺蓋。
火槍隊同伴輪流抬棺材運送到距離營地三裡之外最高的一座山峰之上下葬,陳旭虞無涯水輕柔等人跟隨相送,兩千少年和千餘船工船員各級管事全都一個不落的護送靈柩上山。
雖然沒有一絲哭聲,但浩大的規模和莊嚴肅穆的氣氛令所有人都心中淒然悲痛。
“鳴槍~”
棺材下葬,兩百火槍隊員排隊挨著用手蓋上泥土壘上石頭,墳塚完成之後栽上石碑。
“清河戰隊白小乙隊友之墓。”
墓碑朝西正對大陸方向。
水輕柔和虞姬采來兩束野菊花輕輕放在墓碑之前。
“鳴槍,送澤袍~”
陳旭肅立墳前許久之後掏出手槍,對天空扣響扳機。
“鳴槍~~”
陳夏大吼一聲,兩百火槍隊員同時舉起步槍對著空曠湛藍的天空扣響扳機。
在槍聲的轟鳴和回蕩之中,陳旭把一支漆黑的長箭折斷放在墳前。
“本侯曾經答應你的事沒做到,如有來生,一定許你一場榮華富貴,殺你的人已經授首,這是他殺你的武器,在陰曹地府遇見他不要跟他客氣,不要墮了我清河侯府的威名和勇氣,一路走好,本侯有空還會來看你,保重!”
“小旭哥哥,人死了真的會有來生嗎?”一直安靜的虞姬摟著陳旭的胳膊開始輕輕抽泣。
“莫哭莫哭,生老病死乃是天道至理,誰都是逃不過,有沒有來生我不知道,但肯定和我們想象的不一樣……”陳旭伸手輕輕擦乾虞姬眼角的淚珠。
“真想不到竟然會在這個荒島遇上鐘離昧,若是早些發現,或許小乙便不會死?”曹參遺憾的搖頭。
“生死有命,萬事豈能強求,如若死的不是白小乙可能就是彆人,麵對鐘離昧這種豪俠,火槍隊能夠臨危不亂將其擊傷,足見得這些年的訓練成果斐然,走吧!”
陳旭挽起水輕柔的手,牽著虞姬轉身下山。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
夕陽的晚風之中,送葬的隊伍中慢慢響起低沉而沙啞的歌聲,然後有人跟著合唱,繼而歌聲越發響亮,數千人的聲音彙聚在一起,悲戚中帶著一種特殊的豪邁與灑脫,為這座埋葬在山頂的墳塚添上一絲並不孤獨的溫暖。
麵對死亡,這個時代有他最為特殊的見解,或許是對於死司空見慣,又或許把死看做是人生的必然,沒有人會太過悲傷。
陳旭自己已經死過一次,對生死也早已看淡,而穿越過來,陸陸續續同樣目睹了無數的死亡,一個火槍隊員的死亡固然令人心痛,但隻有自己更加努力,才能保護更多的人,為大秦續命,避免華夏陷入一場斷崖式的文明破滅和上千萬人死亡的血火戰亂才是他應該做的。
痛定思痛,當然是要讓所有人牢記這場傷痛,以後遇到這種事要更加合理應對,雖然帶來的這兩百火槍隊員已經是他最為強大的成果,但其中大多數人都沒有經曆和麵對鐘離昧項伯這些江湖豪傑和亡命之徒的經驗,因此葬禮之後,陳旭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陳夏和兩百火槍隊員集中到一起進行了一番訓話,提醒他們以後牢記此次的教訓,在麵對陌生環境和未知敵人的時候要更加小心謹慎和合理應對。
訓話完畢,火槍隊員散去繼續執勤之後,陳旭讓護衛把幾個抓獲的項氏匪徒抓過來詢問。
得到的結果也印證了陳旭開始的判斷。
項伯等人當初在舟山躲避一段時間,得到範增的指點離開舟山繼續往南到達閩中沿岸,在鐘離昧的提議下乘船渡海到達夷洲,本以為這裡遠隔中原可以逃脫大秦的追殺從此逍遙自在,但誰都沒想到短短三年時間便被陳旭追上來了。
而且今天項伯和鐘離昧等人也是被陳旭的突然而至徹底驚亂了神魂,在他們匆忙回村準備通知同伴撤退躲避的時候,卻不想探查的火槍隊員因為發現了村民平日行走的路徑,很快循路找到了村莊,因此項伯等人與白小乙這一隊幾乎同時出現在村中,鐘離昧搶先下手,火槍隊員短暫的慌亂之後迅速還擊,火槍的威力瞬息之間便爆發出來,一個排三十餘支步槍,項伯在這個村總共也就二三十個匪徒,鐘離昧第一個中槍,第二支箭剛搭上弓弦便被擊中左肩,加上火槍爆發的響聲導致匪徒慌亂四散,於是幾乎一個照麵一群匪徒便崩潰了。
突然遭到不明伏擊,加上白小乙中箭死亡,火槍隊立刻開始追殺項伯等人,一口氣追到幾裡之外的另一個村落,一路乾掉和擊傷十餘個匪徒之後,項伯等人被逼進一間木屋當中。
“我等當初謀反皆都是被項氏所逼,還請侯爺饒命~”一個帶著破爛玉冠的文士跪在地上驚恐的磕頭求饒。
“看你一副文士打扮,又一直跟隨在項伯身邊,在叛軍之中地位應該不低,肯定也是一個出謀劃策的首腦人物,怎會如此沒有節操,看看項伯,說自殺就自殺了……”陳旭不由翻個白眼兒。
落拓文士驚恐的趴在地上瑟瑟發抖不敢抬頭。
陳旭轉頭看著幾個侍衛:“把這些人關好,過幾日隨本侯離開之時送去閩中交由高焄報請朝廷處置,都拖走吧!”
“喏~”一群侍衛很快將幾個匪徒拖走。
兩場葬禮,對這次的行動並沒有太多影響,接下來的三天陳旭每天都忙忙碌碌,指導規劃整個軍營的建設以及未來的大致安排。
項羽陪著項菁接連三日在項伯墳前痛哭祭奠,陳旭隻在下葬之日去吊唁之後再未過問,倒是水輕柔夏子衿和虞姬三個女人陪著項菁寬解安慰。
而在這三天之中,近三千人起早貪黑的忙碌,足足在距離海灘兩裡之外的平緩地帶清理出來上千畝的一大塊空地,一排排倉庫、營房和環繞四周的柵欄圍牆陸續都搭建起來。
除開營地的建設,陳夏帶著火槍隊繼續四麵出擊掃蕩附近十餘裡之範圍的土著村莊,擊斃項氏殘餘匪徒二十八人,抓獲五十餘人,根據審訊抓捕的匪徒得知,當初跟隨項伯渡海來夷洲的屬下基本上都被蕭清,逃脫者共計不到二十人。
而經過搜尋和清點,這些被項氏匪徒占據的村莊之中共計有老少婦孺五百餘口,成年男丁三年前幾乎被殺光,留下的儘是婦孺老弱之輩,而且這幾年許多女人還給這些匪徒生下數十個孩童,皆都才一歲兩歲。
這些土著居民對項氏匪徒也是恨之入骨但又不得不逆來順受的被奴役,種田打漁、紡麻織布,白天當牛做馬,晚上還要忍受這些匪徒的折磨和淩辱,而陳旭等人的到來,將他們從這種痛苦和折磨中解救出來,雖然還要幫忙做工打理營地,但每天都有免費的飯食,而且隻要看到停靠在河灣碼頭上的十艘如同巨城一般的大海船,這些土著都隻能跪在地上對著大船和陳旭等人磕頭表達敬畏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