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的夜晚,鹹陽是一年比一年熱鬨,今年尤甚。
大街上花車穿行燈火燦爛遊人如織。
陳旭追上水輕柔等人之後,隨著浩浩蕩蕩的人流和花車來到朝議大殿前麵的廣場之上,廣場四周的燈謎區已經燈如繁星,彙成一片燦爛的燈海,十餘萬民眾彙聚而來,在廣場上嬉笑玩耍燃放鞭炮和煙花,而皇帝也帶著嬪妃和兒女早早走出皇宮。
一切都和前兩年的過程沒有太大區彆,隻是許多安排變的更加豐富多彩而且井井有條,而民眾參與的熱情也越發高漲,空氣中漂浮著一股後世節日熟悉的煙火氣息。
點燃祈福天燈,猜燈謎,觀賞花車,吃月餅,燃放神雷焰火……
一番節日慶典,直到亥時末,熱鬨歡騰了整整一天的鹹陽城才終於慢慢消停下來。
而陳旭帶著一大家人深夜回家之後,洗漱完畢等妻妾家仆皆都安睡,這才披衣坐在書房之中沉思應對之策,直到水輕柔抱著裘毯進來,他這才發現快要到寅時了。
“夫君今日一直憂心忡忡,莫非發生了什麼大事?”水輕柔輕輕把裘毯披在陳旭身上柔聲問。
陳旭點點頭把水輕柔摟坐在自己腿上,用裘毯把兩人都裹在一起說:“當初我與你說過趙高可能未死,而是化妝成為苗醫潛入皇宮,今日徐福突然告訴我,皇帝可能也已經服用五毒舒魂水有了中毒症狀,我需要找一個可靠的殺手暗中乾掉趙高,免得天長日久讓他毒死了皇帝!”
“夫君切要小心在意,如果安排人進入皇宮斬殺一位禦醫,必然會引起皇宮震動徹查,此事還是要從長計議,最好將趙高引誘出來!”水輕柔擔憂的說。
“娘子與我想的不謀而合,引誘趙高出宮之事我已經安排徐福去做,但眼下卻找不到一個合適的殺手去乾這件事,無論是皇宮附近還是鹹陽城內外,如今皆都在衛尉和中尉禁軍的巡查監視之下,而趙高在皇宮隱藏了兩年基本不出宮,可見其心思謹慎,因此即便是出宮也必然會想辦法隱藏身份,說不定會做一些周密的安排,想要殺死他更加不容易,而且一旦殺手無法逃脫被擒獲,說不定會將我牽扯進來……”
陳旭將自己的擔憂說了一遍,說到底還是因為他根基太淺的原因,像蒙氏和王氏這兩個頂級豪門,府中必然有很多死士,這都是祖傳幾代積累下來的人脈,即便是像馬騰這種普通的三流家族,即便家道中落,也還是能夠找到一些忠心耿耿的奴仆,陳旭沒有,府上大部分護衛都是當初皇帝賞賜的,還有部分是招募的,但無一例外這些人都才跟著陳旭幾年時間,平日舍生忘死的保護沒有問題,但執行這種秘密任務陳旭還是不太放心。
一群火槍隊的少年忠心沒有問題,也經過了一些配合訓練,但皆都不是武功高強的禁軍對手,離開火槍基本上和普通軍卒沒有太大區彆,正兒八經打起來估計連大街上的流氓都打不過,這就是火器時代的士兵和冷兵器時代的士兵體質的區彆。
而最適合乾這事兒的虞無涯眼下帶著小姨子……嗯,夏娘子跑去日本玩耍去了,因此眼下陳旭真的準備乾一票刺激的事情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沒有趁手的人。
“夫君,此事不若讓我去做,必然會斬殺趙高……”
“不行!”水輕柔話還沒說完就被陳旭打斷,把頭埋在她的秀發間嗅著淡淡清幽的香味道說:“我堂堂一個左相,豈能讓自己的娘子去冒險,此事勿用你操心,我會安排妥當!”
“趙高不過一條喪家之犬耳,即便是躲在皇宮也整日惶惶不可終日,而且當初他在洞庭匆匆盜走五毒舒魂水,數量必然不會太多,這兩年過去,輕柔猜想怎麼也快用完了,因此夫君也無用太過焦慮,隻要皇帝還沒有被毒死,拖一些時日說必定就會自己露出馬腳!”
“你說的和我們當初推測的差不多,但此事卻無法拖延,還是要提前將趙高乾掉,一旦他的藥水用完而又無法製作出新的藥水,必然會被皇帝逼迫加快製作,趙高製作不出來,說不定會鋌而走險把我們研製五毒舒魂水的事透露出來!”
“夫君不是說已經將煉製五毒舒魂水的地方遷到黔中大山深處去了麼?”
“那不管用,皇帝若想查到必然到處都是漏洞,因此無論何種情形,我這次都必須將趙高鏟除,不過此事不必急這一天兩天,陛下如今春秋鼎盛,不是李斯那般老邁,夜深了,我們暫且安寢,明日再做安排!”
陳旭抱著水輕柔站起來去寢室,很快房間的燈燭熄滅,整個院子也瞬間安靜下來。
……
中秋節後,策劃半年的鹹陽秋日集市正式拉開序幕。
來自於大秦各地和遼代涼西域甚至嶺南諸地的數萬商人齊聚渭河南岸,以蹴鞠廣場為中心,沿著河岸邊的河濱花園鋪開一條足有十裡長的商品交易區,數萬攤位同日開業,琳琅滿目的商品堆積如山,來往的幫工和遊覽的民眾如同過江之鯽,秘密麻麻人頭攢動,熱鬨熙攘的歡聲笑語響徹整個關中大地。
這是一個史無前例的商業盛會,這裡聚集了大秦東南西北包括周邊的所有行商,這是華夏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集市,而出售交易的商品也五花八門無法計數,絲綢、茶葉、瓷器、玻璃、搪瓷、美酒、筆墨紙硯,華服裘皮,故事小說、百家文集、詩書經義,農具、刀具、馬具、馬車、機器、餅乾、糖果、果脯、獸皮、象牙、犀角、美玉、珠寶、胭脂、胡椒、香料、藥材等等等等,隻要是中原和諸胡有的物品,這個集市上都能找到,而且數量也足夠引起人的驚呼和騷動,甚至連食品廠也跟著來湊熱鬨,弄了一個攤位拉來兩車壓縮軍糧擺著售賣。
而為了籌備這次秋市大集,三省六部的朝廷諭令早已通傳全國郡縣,大秦都市報也反複宣傳,而各地的商賈也早已卯足了勁兒要前來在這場人類有史以來最大的商品交易會上分一杯羹,不光是要賣自己的商品,更要打響自己的名氣,結交全國各地的同道,以此開拓更大的市場。
普通老百姓或許就是隻看個熱鬨,買個便宜,但對於商人群體來說,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交流盛會,可以借這個機會了解其他同類商品的質量和價格,當然還可以打探彆的行業掙錢發財的機會。
因此早在入秋之後,各地的商賈便帶著自己的商隊絡繹不絕前來鹹陽,如今的鹹陽城內外一舍難求,早已人滿為患找不到住宿的地方,大部分人都隻能寄宿在農家,也讓普通家境稍微寬鬆一些的家庭在住宿上賺了不少錢。
今年的春市因為舉辦匆忙,因此參加的商人不過兩三千,幾乎全都是鹹陽和當時西域來的商賈,但這次秋市不一樣,足足彙聚了全國和周邊諸胡近三萬商賈,數量足足翻了十倍,而且商品也是特意提前準備充足,渭河兩岸的兩個巨大的物流市場早已爆倉,大量貨物無法入庫隻能堆放在露天,安排人日夜照看,但即便如此,所有的商賈都還是情緒激動難耐,以能夠參加這次史無前例的盛會感到無與倫比的榮幸。
所有參加交易的商賈都必須先到新組建的集市管理委員會綜合辦公室報道,管委會會根據經營的商品類型安排攤位區域和位置,當拿到攤位編號之後,就可以開始正式擺攤經營了,手續並不複雜,官吏也絕對不會有任何刁難推諉的舉動,根據攤位的大小和位置不同,租金也不一樣,最便宜的每天才二十錢,那是沿河濱花園的偏遠位置,而最核心的蹴鞠廣場上,每個攤位的租金每個至少都在三百錢一天,半個月下來光是租金都需要四千餘錢。
當然,對於貴重的奢侈品來說,這點兒租金或許一兩件商品就掙回來了,而對於那些財大氣粗的商賈來說,租金也隻是灑灑水而已,他們的目的是借這次機會將自己的品牌和商品一炮打響。
其實攤位的安排和租賃實際上早就安排好了。
因此今日集市開始,呈現的就是一排繁忙熱鬨而且有序的狀態,整個渭河南岸以蹴鞠廣場為中心,數十萬人齊聚於此,熱鬨歡騰的場麵隻讓人熱血沸騰。
就連渭河北岸也同樣人頭攢動,大量鹹陽附近的平民商販也都挑著擔子背著藤框趕著牛羊馬匹和自家養殖的雞鴨禽蛋,河裡捕撈的魚鱉蝦蟹,山上采集的各種野味和藥材,密密麻麻的沿著河濱花園坐地擺攤,同樣吸引了無數民眾前去觀看購買。
鹹陽城東門城樓之上,一大群身穿錦袍官服頭戴玉冠氣勢不凡的人物聚在一起,群星捧月一般簇擁在一個身穿玄服頭戴衝天冠的微胖中年人四周,有人舉著望遠鏡,有人以手遮眼,迎著東方升起的太陽,觀看著渭河兩岸熱鬨非凡的場景。
“如此盛景,亙古未見也!”
這些人一邊看一邊不停的讚歎,說的最多的就是這一句話。
“清河侯每每都有奇思妙想,當初上奏開辦春市,老夫還覺得有些小題大做,如今看來,老夫還是眼光太過短淺!”馮去疾感慨不已的撚須搖頭。
“此次秋市,又要比春市規模大十倍不止,昨日集市管委會主管前來稟報,參加這次秋市的商賈達到了三萬二千餘,準備的貨物更是無計其數,光是攤位租賃費就接近兩千萬錢……”
“嘶~”財政署丞話未說完,整個城樓之上響起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
“後麵還有十餘天的交易時間,雖然這次商稅皆都要減半征收,但根據春市的收入來看,這次商稅至少都會接近八百萬錢!”
“好可怕的掙錢速度,光是這一次秋市,就相當於內史府全年的收入……”
“的確如此,去歲內史府商稅糧稅加在一起收入也不過兩千萬錢!”
“此次集市彙聚了我大秦幾乎所有郡縣的商賈,加上諸多胡商,各自帶來的貨物不可計數,這麼大的格局和規模,為朝堂帶來如此高的收入也在情理之中,本侯佩服的是如此多的人參加集市,今日看起來竟然絲毫不亂,比春市看起來要井然有序的多,的確令人不得不感歎!”建成後趙亥很是感慨的趴在欄杆上四周觀望。
“建成侯言之有理,不過這次能夠如此井然有序,恐怕功勞還是要歸功於左相了!”馮去疾笑著轉頭看著陳旭。
包括皇帝在內所有人都一起轉頭看著陳旭。
陳旭眼睛看著蹴鞠廣場的方向,但眼神空洞似乎在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