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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八日。
一隊身穿黑甲背插黑旗的強悍兵卒從北而來。
“緊急軍令,阻擋者死~~”兵卒手持令牌直接衝入鹹陽城中,然後馬不停蹄直奔鹹陽宮朝議大殿而去。
“報,陛下,河北大捷,江琥將軍率領兩千馬卒攻擊匈奴王庭,斬頭曼單於,擒閼氏及其二子,俘丁零,新犁使者十餘,俘匈奴貴族三十餘,斬殺不計其數,眼下已經返回九原郡……”
正在上朝的文武百官都被這道捷報震驚的目瞪口呆,而秦始皇聽完之後興奮的拍案而起。
“哈哈哈,好,江琥將軍不愧為我大秦猛將,斬殺頭曼,破其王庭,此乃絕世大功,也是我中原前所未有之大捷,李相擬旨,傳朕諭令通傳蒙恬將軍,令李信和江琥將軍迅速押解俘虜回鹹陽,朕要親眼看看頭曼單於的頭顱!”
“臣遵旨!”李斯站起來拱手,而眼神卻落在自己前方那張空蕩蕩的大椅之上,神情有一種說不出的空虛和寂寞,似乎清河侯這個攪屎棍很長一段時間沒上朝了。
“將此捷報送往報館,迅速刊登在最新一期的大秦都市報上,朕要天下人看看,襲擾我中原數百年的匈奴是如何被我大秦鐵騎踏成粉碎的!”秦始皇把手中看完的捷報遞給旁邊的一個謁者。
“陛下,此次大捷的消息隨軍記者李順已經寫下詳細的戰報,屬下一同從軍營之中帶回來,請陛下過目!”驛卒從隨身攜帶的竹筒裡麵拿出來一疊麻漿紙。
“隨軍記者李順是何人?又是何職務?朕怎麼從未聽聞過?”秦始皇疑惑不已。
“陛下,臣略有耳聞!”兵部令尉繚站起來說。
“還請愛卿給朕解惑!”秦始皇安排謁者下去取驛卒手裡的戰報的時候問。
“二月初萬套馬卒裝備打造完畢,陛下下令運送裝備去西北軍營,當時清河侯安排人給我送來一個叫李順的年輕人,言說是報館的記者,專門跟隨這次進攻河南的馬卒出行,並且要記錄征戰的過程到時候好登載在報紙之上,因為當時大秦都市報並未出現,因此臣也沒放在心上,將此人送去軍營之後叮囑蒙恬將軍好生照看……”
“原來如此,看來還是清河侯思慮周詳早有安排,不知這隨軍記者書寫的戰報和蒙恬將軍的軍報有何區彆?”秦始皇說話之時接過謁者遞上來的戰報翻看起來,但這一看立刻就完全被吸引進去。
以前的軍報都很簡單,主要是因為書寫載體的問題,布帛因為製作困難而且產量嚴重不足,老百姓穿衣都不夠用,為了節約布料避免浪費,因此法令規定所有的政務命令隻能用竹木簡牘,捆紮之後蓋上書寫者的泥封銘印,為了避免太過沉重,因此無論是軍報還是政務通傳的文書寫的都很簡單。
就比如軍報,一般也隻寫明時間,地點,斬獲多少,死傷多少等簡單信息,至於其中的細節,隻能等隨軍的書吏和長史回來之後才能了解的更多一些。
即便是眼下有了麻漿紙,但書寫軍報的這個習慣並沒有改變多少,特彆是軍營之中都是些糙漢,也不習慣舞文弄墨,打了勝仗按照往例寫清楚就行了,他們在乎的是勝利和軍功,根本就不在乎什麼熱情的煽動細節,因此秦始皇看到的這份隨軍記者李順的戰報和蒙恬的軍報幾乎完全就不同。
方才的軍報很簡單:四月中,江琥部襲河北,輾轉數千裡,闕匈奴王庭,斬頭曼,擒其妻子,俘獲等等,內容極其簡單,一張麻漿紙都沒寫滿,連頭曼兒子的名字都沒寫上。
捷報自然讓秦始皇高興,但心裡卻癢癢難受,因為他想知道的是江琥是如何會獲得這樣一場曠世大捷的。
但當從謁者手裡接過李順的新聞稿件的時候,心中那癢癢難耐的感覺一下就被一雙溫柔的小手輕輕的撓了幾下,仿佛撓在靈魂上一樣,一下輕鬆舒爽到骨子裡麵,靠在龍椅上看的喜不自勝。
“三月二十日夜,星月具暗,夜色昏沉,江琥將軍率領兩千五百勁卒趁夜渡河,為掩聲息,將軍令馬裹蹄口銜環隱於蘆葦叢中,順陰山往南直入山穀,及天明之時,遇匈奴部落,兩千餘鐵騎如潮水席卷而過,斬匈奴三百餘口,男女老幼不限,皆都授首棄置於野,將士無一受傷。至酉時,再遇匈奴,斬首百餘,獲牛馬無數,將士屠牛羊為食……”
“三月二十五日,大軍繞道七百餘裡,遂出陰山,眼前皆平坦廣闊之草場,一望無際令人心神悸蕩,山口外二十裡,遇匈奴一部,人口逾萬,勁卒數千,但皆都不知我大秦鐵騎突至,一場廝殺如風卷殘雲,屠匈奴首領辣刺花,斬首七千餘,棄婦孺,繳駿馬千匹……”
“三月二十六日,再遇匈奴部,人口三千,大軍席卷而過未曾走脫一口,繳駿馬六百……”
“三月二十七日,夜襲匈奴大族乙支渾,斬八千餘口,俘乙支渾單於,將士傷亡七十,損弓弩馬具百餘,都尉陳通曰將士勞累,連番大戰恐損耗巨大,將軍聚眾議事,皆曰不易久戰,有言退者,有言進者,吵嚷一個時辰皆都計議不定。憶清河侯臨行之語,匈奴襲擾我中原數百年,擾我邊界,屠我子民,劫我婦女,讓我中原無數同胞家破人亡,此為不共戴天之仇,唯有徹底將匈奴碾成粉碎,方能讓我邊界安寧江山穩固,因此某曰:大丈夫當浴血沙場馬革裹屍而還,何懼言退也,我兩千兒郎取不世之功,就在此次也!將軍與諸都尉皆撫掌曰善!計議後定下計策,遇強而繞,遇弱則擊,兵貴神速一擊而走,深入北地覓匈奴王庭的蹤跡……”
“三月二十八日……”
“四月一日……”
“四月三日……”
“四月五日,大軍深入北地已經兩千餘裡,剿滅匈奴部族十餘,斬首不計其數,將士傷亡逾百,是日,擒匈奴王族那度末,言王庭在西八百裡外,然深入北地此處,將士皆都疲乏不堪,弩箭幾乎耗儘,將軍與諸都尉商議許久,決計繞行荒漠從北而擊之……”
“四月七日……”
“四月八日……”
“四月十三日,在向導帶領下,大軍於荒漠之中輾轉千餘裡,終於繞過數十匈奴部族,突入至距離王庭不足百裡之外,將軍令將士隱於荒山之中,飲水飽食,時夜,皓月當空,兩千鐵騎整裝出發,裹蹄銜環突入王庭範圍,兵分五路夜襲拱衛王庭部落,匈奴猝不及防之下四散而逃,夜色之中倉惶不敢迎戰,兒郎如猛虎出林,蛟龍入淵,廝殺之中挑落燈火點燃匈奴營帳,匈奴王庭百裡範圍內皆都火光衝天,混戰中頭曼被都尉蔣步斬殺,一場廝殺直至天明,死屍盈野無法計數,但恐匈奴卷土而來,將軍令將匈奴中衣飾華美者俘獲而退……”
……
“四月二十三日,將軍率領兩千兒郎在河北再次繞行兩千餘裡突入東胡,擺脫匈奴大軍之圍追堵截,穿越陰山進入九原郡,曆時月餘,去時兒郎兩千五百餘,歸來二千零一十八人……”
李順記錄的這些戰報翔實無比,按照時間幾乎每天都寫的清清楚楚,每一場大戰也都有記錄,這種翔實的戰報一下就把秦始皇完全吸引了,仿若自己化身為秦軍將士深入了河北草原,追逐廝殺將襲擾中原數百年的匈奴屠的稀裡嘩啦,因此一邊看,秦始皇的臉色時而驚喜,時而嚴肅,時而微笑,時而怒目圓睜,心情完全沉醉到和匈奴這場史無前例的大戰之中。
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全都屏聲靜氣的安靜等待。
前些天那一場朝堂巨變,整個鹹陽如今還人心惶惶,每天都有中低級官吏被刑部和監察省抓捕,趙高謀反的後遺症還在持續發酵,加上青寧公主去世,秦始皇這幾天脾氣非常暴躁,已經連續在朝堂之上責罰過好幾個二品三品的大臣了,雖然隻是口頭斥責或者罰薪俸,但這種恐怖的氣息幾乎壓的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
因此這幾天滿朝文武都很收斂,上朝一個個都臊眉撘眼兒的不敢胡言亂語,就連奏書都不敢寫太過偏激的詞語,生怕惹怒了皇帝丟自己一臉屎。
眼下皇帝看的入迷,所有大臣都不敢打擾,隻能乖乖等待,這一等就是將近半個時辰,秦始皇終於把這厚厚一疊日記一樣的戰報看完了。
“好好~”秦始皇心情大暢,臉上露出極其舒心暢快的笑容,將手中的戰報收拾整理好之後說:“清河侯安排的這個隨軍記者果然是不同凡響,速速把戰報送去報館排版校印!”
“喏~”謁者趕緊接過這份厚厚的戰報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