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抬進房間去放到床上!”
看著幾個人七手八腳將昏迷中的王青袖抬進房間之後,陳旭很嚴肅的說:“此事你們總得給我一個解釋吧?”
“那個……,陳裡典,這就是個誤會,三娘因為趙柘之事心頭抑鬱煩悶,加上此事在鹹陽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三娘無法繼續呆在鹹陽,於是老將軍便安排我等陪她來清河鎮散散心,我等也沒想到三娘會這樣,如果三娘出了意外,我等必定會被老將軍砍成肉泥也!”王五苦笑著拱手說。
“唉~”陳旭仰頭歎了口氣。
總體來說這的確是一個誤會,趙柘受傷的確和他有很大的關係,把彆人未婚夫的蛋蛋弄沒了,怨不得王青袖要殺他為老公的蛋蛋報仇,但同時陳旭也很委屈,要不是趙柘那個王八蛋要陷害老子,他自己又如何會得到這個下場,所為因果報應,他那是活該,沒有當場弄死他已經算是運氣了。
但眼下說什麼都沒有了意義,隻能把王青袖治好再說。
焦急的等待之中,大半個時辰一晃而過,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村頭傳來,很快四匹健馬就衝進小院子,兩個護衛去而複返,帶著徐福和一大包東西趕了回來。
“如何?”十多分鐘之後,看著徐福診脈結束,陳旭就趕緊問。
“氣若遊絲,脈象細弱時斷時續,應該是重擊之下腑臟破損,內有積血堵塞氣息運行,加之心脈受損,生機恐怕不保,裡典,做好後事安排吧!”徐福拈著胡須臉色嚴肅的說。
“啊?”陳旭呆呆的愣了半晌一把抓住徐福的胳膊:“徐福,真的治不好了?”
“難,內傷不是外創,外創可以縫合敷藥甚至是切除病灶,但內傷看不見摸不著,且五臟乃是人體根本,儲藏元精,主五行調和,非普通傷藥可以治愈,這位小娘子受傷太重,福無法也,除非……”
“除非什麼?”陳旭焦急的問。
“唉!”徐福搖了搖頭說,“除非她自己能夠扛過三五天,那麼受創的腑臟就可能慢慢愈合,五臟恢複調和之功,元精運行刺激生息,才可能有治愈清醒的可能!”
“扛過三五天……”陳旭臉上一喜,“你的意思是如果她能拖上三天五天就還能治好?”
“如果她真的能夠拖上三五天,福雖然不敢保證能將她徹底治愈,但起碼能夠讓她生機恢複,再慢慢施治用針藥調理,性命應該無虞也!”
“你這兩天暫時就留在小河村,我用老山參熬湯給她服下,或許可以延緩兩日!”陳旭說完之後急匆匆去找到趙擎上次送來的幾根老山參,拿出一根來用斧頭胡亂的砸成幾塊交給陳薑氏,讓她趕緊拿去用瓦罐熬煮。
中醫有一種說法,就是老山參能夠吊命,雖然這個說法深受質疑,但在中國人看來還是非常有曆史依據的,而人參作為許多醫家熱烈推崇的超級大補藥,幾乎已經達到了仙藥的地步,在藥典《本草綱目》之中就位列八珍之首,而商周時期流傳下來的《神農本草經》中也早已有記載:人參,性味寒,主補五臟,安精神,定魂魄,止驚悸,除邪氣,明目,開心益智。久服,輕身延年,因此人參的價值早已被醫道方士知曉並且用在煉丹製藥之中。
雖然不知道效果到底如何,但眼下陳旭隻能死馬當做活馬醫。
熬煮參湯的時候,徐福一直都守在床邊仔細照看,王青袖的情形雖然非常危險,但一直都還是有斷斷續續的呼吸,直到參湯熬好喂服之後又觀察了半個時辰,似乎參湯發揮了效果,王青袖的呼吸竟然平穩起來,這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恩公,無涯這次看來又闖禍了?”
有徐福照料王青袖,陳旭也沒歇著,趕緊把最後一截煙囪砌好,虞無涯神情落寞的幫忙遞著陶磚和泥漿說。
“此事與你無乾,我也沒想到她會突然出手,如果不是你及時救我,恐怕我就已經身首異處了,此女性烈如火,殺伐果斷,和王翦那個老殺才有七八分相似,唉,救過來還好,救不過來恐怕我與王氏定然成水火之勢,她爹可是通武侯啊,以後想好好活下去都難!”陳旭鬱悶的說。
“我倒是擔心救過來她還要殺恩公該怎麼辦?無涯縱然千般小心,但唯恐會有疏忽之處,其實我看不如不救……”
“嗬嗬,不救是不行的,男子漢大丈夫,當有所為有所不為,自己做錯的就要承擔責任,怎麼能畏手畏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眼下隻能走一步看一步,等她醒過來後小心一些就是!”陳旭叮囑一句。
因為突如其來的一場變化,王五等六個護衛一個個臉皮都糾結的如同苦瓜一樣,手足無措不知道乾什麼好,陳旭砌完煙囪,看著一群蹲在院子當中大眼兒瞪小眼兒的王五等人,很是無奈的說:“你們也彆閒著了,三娘子現在情況危險無法移動,你們也需要暫時安頓下來,我家房子小住不下,你們幾個去把我那間舊茅草屋好好修葺一下暫時將就住幾天。”
於是一群六神無主的護衛便都去修房子,因為剛拆下來一大堆的竹子和木頭,此時也正好排上了用場,這群護衛一個個膀大腰圓,劈裡啪啦之間很快就修理起來,而陳旭洗完手之後進房間去看了一下王青袖。
“徐福,現在情形如何?”
“有所改觀,雖然依舊氣若遊絲,但脈象看來平穩許多,這參湯應該是起了功效!如此看來小娘子活下來的機會又增加不少!”徐福臉色平靜的說。
“那就好,你也不用一直守在這裡,讓兩個侍女照看就是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們隻能做到仁至義儘罷了!”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裡典此話莫名的悲涼也,醫者父母心,福不敢稍微差池和懈怠,真正想要做到仁至義儘恐怕困難,但也需要儘力而為,裡典去忙吧,福在這裡守著,同時也可以時刻觀察小娘子的傷情變化,為以後的醫書找到確切的病例做參考!”
徐福非常的具有臨床醫學的鑽研精神,舍不得離開病人,於是陳旭隻好吩咐杏兒幫他泡了一壺茶送進去,然後架起鍋灶開始煮飯做菜,陳薑氏則幫忙生火,雖然她幾乎一個字都沒說,但看著陳旭脖子上纏的厚厚的紗布,讓她非常的擔心,就王青袖寶劍刺出的那一瞬,她驚嚇的差點兒就昏過去了。
這一群人闖入她的家裡,然後差點兒就殺了自己的兒子,眼下自己一家人還得伺候這些人吃喝住宿,家裡雖然有幾十石米糧和肉菜,但恐怕也支撐不了多久,陳薑氏越想心裡越是混亂,生火的時候差點兒把手都燒了。
“娘,你不用擔心,這就是一個誤會,等王家小娘子醒過來,我會讓他們趕緊離開!”陳旭隻好安慰說。
“旭兒,你自己千萬要小心,如果你出了事,我和杏兒都……都活不下去了!”陳薑氏蹲在土灶後麵滿臉淒苦的抹著眼淚。
“娘,你就放心吧,有無涯大哥在,我不會出事的,以後我也會小心!”對於陳薑氏的擔心,陳旭自然心有感觸,隻能言語寬解。
陳薑氏平日不喜歡說話,一家人交流也很簡單,一般都是陳旭說她聽,然後杏兒如果調皮搗蛋就會被她打屁股警告,而且無論陳旭做什麼她都不會乾涉,默默的操持家務,洗衣做飯,是這個時代最典型的農婦形象,和後世那種三十多歲風華正茂的女人不一樣,這個時代的女人一生經曆的都是苦難,不僅要生兒育女,同樣要承擔極其繁重的農活和徭役,如果不是陳旭當上了裡典,現在一家人可能已經活不下去了。
對於這種血濃於水的親情,陳旭雖然感觸不深但也割舍不下,幾個月下來已經完全接受了和融入了這個家庭。
“娘,二壯哥下個月要娶親,聽說新娘子是隔壁鷹嘴崖村的,您熟悉嗎?”陳旭一邊做飯一邊故意問。
“娘不熟悉,鷹嘴崖村我十多年沒去過了!”陳薑氏偷偷的抹著眼淚說。
“我聽田寶叔說娘也是鷹嘴崖村的,怎麼我從來就沒聽娘說起過?”陳旭笑著問。
“娘家沒……沒人了,娘回去乾甚子?”陳薑氏略有些慌亂的說。
“這麼近,回去看看唄,聽說二壯哥的新娘子也姓薑,和娘還侄親,到時候娶親的時候我們一起跟著去鷹嘴崖村熱鬨一下,如今我當了裡典,每年都有官秩,您也彆種那麼多地了,平時種點兒菜,養點兒雞鴨,有空也可以出去走走親戚,免得我不在家的時候您孤單……”陳旭如同一個話嘮,做飯炒菜一直嘮嘮叨叨,既是勸解陳薑氏回娘家看看,同時也是分散她的注意力,免得被王青袖的事弄的六神無主擔驚受怕。
其實陳旭現在也想的差不多了,王青袖能救過來最好,救不過來他也不會引頸待戮,如果王翦和王賁要來殺他報仇,他就弄個炸彈一不做二不休炸死算了,到時候就說是仙家弟子自帶的九天神雷防身術,反正這個時代誰特麼也沒見過炸彈。
不過前提是要把火藥先造出來。
如今有了硫磺,去哪兒整點兒硝土,或許豬圈和廁所裡麵能弄到一些……
陳旭心情不好,因此做飯也很敷衍,一大罐小米飯,一盆野豬肉燉山藥,一大碗涼拌折耳根,再就是一個酸鹽菜,味道好不好不知道,反正能夠填飽肚子。
因為人太多,家裡桌子椅子甚至碗筷都不夠,除開徐福和陳薑氏、杏兒、兩個雙胞胎侍女拿著碗吃飯之外,陳旭和六個護衛都是用半邊竹筒吃的,筷子也是陳旭砍竹子現做的,不過誰也沒提意見,知道提出來隻會被陳旭討厭,他們的任務這次來是保護陳旭的,隻是陳旭不知道而已,但一來就將王青袖打成重傷垂死,他們也都感覺一下都站在了懸崖邊上進退不得,既不能幫陳旭,又不能幫王青袖,完全就是累贅一樣。
一頓飯吃的稀裡嘩啦,雖然陳旭做的很敷衍,但油水充足,作料也都放的不少,因此都還吃的滿意,飯和菜全部都一掃而空。
陳旭吃完飯照例剔喝茶剔牙,這幾乎成為了一種習慣,也不怪他習慣不好,而是這個時代的人牙不好,從小缺營養缺鈣,吃完飯不剔牙就難受,因此放碗之後,就是一排人蹲在院子裡剔牙喝茶發呆,場麵頗為壯觀,但氣氛卻很壓抑。
吃了我的喝了我的,無所事事的發呆怎麼行,那得幫我乾活兒,於是六個護衛吃完飯之後又被安排牽著大馬馱著藤筐到河灘上撿石頭,上山砍樹鋸木板,平整地基準備修廚房和實驗室。
一天時間一晃而過,轉眼就已經太黑。
連續喝了幾次參湯之後,重傷昏迷的王青袖情形好了很多,脈搏和呼吸已經趨於正常。
“裡典,看來王家小娘子已經度過了最危險的時候,明日我便可以開一些溫補腑臟和散瘀止血的藥給她服下,如若沒有意外的話,三天左右就應該能夠清醒過來,不過還需要臥床靜養至少月餘,不然恐怕會留下暗疾……”徐福站在院子裡,臉有喜色的對陳旭報告情況。
陳旭卻臉皮情不自禁的抽抽了幾下。
那豈不是說過年這個丫頭也要留在這裡?
此時天上月明星稀,淡淡的青輝映照下,遠近的山嶺如墨如黛,清冷的夜風掠過竹林,發出呼呼啦啦的搖擺聲音,而極遠處,不斷有此起彼伏的野獸嘶吼之聲傳來,聽的讓人毛骨悚然。
王五王七等幾個護衛也知道了王青袖的情況,心裡也稍微安定下來,把十多匹馬都草料喂足安置好之後,有人值夜有人休息,陳薑氏和杏兒因為今天驚嚇過度,早早便睡覺了,徐福也被安排在客廳的土炕上睡下,虞無涯則抱著一把鐵劍盤腿坐在涼棚下麵打坐早已入定,隻留下陳旭一個人坐在院子裡抬頭望天,滿腹心事。
時間再一晃,又是三天過去。
果然如同徐福的判斷,連續幾天用老山參和藥湯調理之後,昏迷的王青袖真的清醒過來,雖然依舊臉色蒼白毫無血色,但至少已經有清醒的意識。
“這是幾?”陳旭把一根手指伸到躺在床上的王青袖眼前,判斷她會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
王青袖蒼白的臉頰微微的動了一下,雙眼中露出一抹激動,使勁兒張嘴說了兩個很輕的字:“出去!”
於是某人隻好灰頭土臉的出去了,不過心裡頗為遺憾,能夠這麼禮貌的請自己出去,明顯還記得仇人,還沒失憶,這不是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