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半分鐘的沉默之後,陳旭整理了一下打濕的衣服和頭發說:“縣令大人的聯想真是豐富,那黑衣人不是我的隨從,隻是我的一個朋友而已,剿匪之後便回家去了,他好好的為什麼要去刺殺趙高?”
“那黑衣人當街殺死趙高的七八個護衛,殺傷六人,並且一劍刺中趙高右胸,還削去了他半邊耳朵,不過趙高早有準備,不僅馬車上藏有弓弩暗器,還隨車有一個精通暗殺的墨子門徒,那黑衣人遭受數次重創……”江北亭沒有了理會陳旭的話接著說。
“刺客死……死了!”陳旭臉上雖然不動聲色,但雙拳緊握渾身發涼,說話也有些微微顫抖。
“嗬嗬,賢侄不用緊張,那刺客被人救走,並不曾被抓也沒有死,我告訴你這些就是想讓你放心而已,刺客沒死,趙高也沒死,這次變故也隻是讓朝堂上產生了一些變化而已!”
還好還好!虞無涯那個二貨沒掛,陳旭暗自長吐了一口濁氣,調整一下心情之後問:“縣令大人,朝堂發生了什麼變化?”
“你對朝堂之事也感興趣?”江北亭臉上露出莫名其妙的笑容。
“嗬嗬,既然縣令大人說起,旭自然還是感興趣的,何況此事將來如何變幻還是未知數,那趙高愛子受傷,自己又當街被人刺殺,或許這腔怒火會越積越多,將來某日突然再次爆發出來也為未可知,此事我深陷其中,自然越清楚越好,免得到時候死的不明不白!”陳旭也乾笑著說。
“唔,賢侄言之有理,那我就給你透露一下吧,趙高遇刺受傷之後,皇帝罷去了他的中車府令職務,如今由我的大兄太中大夫江珩代任……”
“什麼?”江北亭話沒說完,陳旭怪叫一聲霍然站了起來。
江北亭也沒料到陳旭的反應會這麼大,嚇的手一抖,茶水直接澆在了衣襟上淋濕了一大片。
“哈哈,嘿嘿!”陳旭在涼棚裡來回走動,臉上的表情既興奮又驚詫,看起來極其詭異。
趙高被罷去中車府令,這在後世的曆史中根本沒有過記錄,根據曆史記載,秦始皇當上秦王之後,還沒統一六國之前趙高便是中車府令,在這個職位上一直當到秦始皇去世,根本就沒有聽說被罷去職務之說,因此這也就怪不得陳旭驚訝和激動。
也就是說,虞無涯刺殺趙高這件事是一個新的曆史事件,而這件事已經改變了曆史,曆史因為這件事已經開始變得和後世不一樣了。
曆史原來竟然真的可以改變!
而且眼下已經被改變!
至於誰現在當中車府令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曆史進程因為自己的出現已經開始發生非常大的變化,中國的發展進程或許已經開始向另一個平行時空扭曲了。
看著陳旭滿臉怪異的表情和動作,江北亭也很詫異,不知道陳旭為什麼對朝堂上發生的事會反應這麼激烈。
而一番激動之後,陳旭懸著的一顆心是徹底的放鬆下來。
趙高在曆史上之所以出名,主要還是因為秦始皇死後,篡改詔書扶持胡亥上台,指鹿為馬,然後逼死胡亥,而在之前他並沒有任何值得稱道的地方。
“賢侄稍安勿躁,趙高被罷去中車府令,而我大兄也已經和他交涉穩妥,那趙柘即便是返回了鹹陽,也必然不會再有任何波瀾出現,因此你暫且在清河鎮好好當裡典,等時機一到,我定然舉薦你去鹹陽!”江北亭頷首微笑。
“多謝縣令大人!”陳旭趕緊拱手道謝。
“嗬嗬,好說好說,對了,還有一事提醒你,縣尉房寬或許知曉刺客之事,這次因為剿匪立功,被郡尉報請太尉府,可能會調往他郡任職,你要小心他,如果想要徹底淹沒此事,最好……”江北亭給了陳旭一個你懂得眼神。
陳旭忍不住微微打了個哆嗦,然後臉色非常嚴肅的點點頭。
江北亭雖然當縣令沒多久,但畢竟在官場混跡了十多年,由郎官升任內史府官吏,然後又外放做縣令,心思細密,對於黑衣人在鹹陽刺殺趙高之事幾乎瞬間就聯係到陳旭身上,心裡即為陳旭的膽大妄為驚恐之外,又對陳旭一不做二不休的果敢決斷感到莫名其妙的興奮和激動,要知道如果這次不是因為黑衣人刺殺趙高,他的大兄江珩混到死也絕對不可能成為中車府令。
在江北亭看來,其實這件事中獲益最大的就是江氏一族,然後是縣尉房寬,而擔驚受怕的是郡守馬伯淵和郡尉高焄這些人,至於陳旭,純粹是打醬油的,除開擔驚受怕之外屁的好處都撈不到,因此江北亭也不介意好好提攜一下陳旭,免得就像他自己所說,稀裡糊塗的就把命丟了。
上次在山匪窩中,二貨虞無涯直言要去殺死趙高以絕後患,被梁文和房寬聽在耳中,梁文已經被弄死在監獄之中,但房寬卻還活的好好的,後來無意中閒談之時,房寬還把這件事當做一個笑話一樣說給江北亭聽。
江北亭當時也是當笑話聽的,直言無稽之談,勿用擔心雲雲,結果這才月餘,他就從大兄的來信中獲知真的有人當街要乾掉趙高,當時他的腦海裡瞬間就是空白的,再然後陳旭的影子便跳出來趕都趕不走。
於是他在猶豫了幾天之後,還是決定屈尊來見見陳旭,其目的自然是籠絡兼警告。
陳旭勇武聰慧,各種奇思妙想層出不窮,無論是脫粒機還是給修路的民夫治病,都給他帶來了巨大的政績和功勞,值得他好好籠絡和培養,而且女兒被趙家退婚,在江北亭的心目中,陳旭就是最佳接盤俠,如果可能,把女兒嫁給陳旭,簡直就是上天安排的不二之選,兩人可以升華到翁婿的高度,那樣就徹底將陳旭拉進江氏陣營,好好培養一下絕對是一個頂梁柱般的存在。
至於警告那就更加明顯了,也算是一種要挾,那就是我已經知道了是你安排人刺殺的趙高,如果哪天你背叛江氏,或者對不起我女兒,那我就對不起了。
對於江北亭話中的弦外音,陳旭自然也聽的很明白,不過這隻是人與人之間一種最正常的交際手段,秦朝人雖然都是直腸子,官員的行為規範也都很死板,和後世官場那種爾虞我詐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來說簡直太純潔了,但如果一個縣令連屬下這種把柄都不抓到的話,估計智商也非常堪憂,遲早要被對手弄死,也不值得陳旭去追隨。
至少在眼下,江北亭還是陳旭最穩固的靠山。
而且他和江北亭也沒有任何利益上或者理念上的衝突,兩人沒有任何反目成仇的可能。
至於和江楚月好好玩耍這件事,他直接選擇性的忽略了,日後再說!
而剛才江北亭提醒他小心房寬,隱晦的用眼神示意,既然你連趙高這種人都敢殺,因此也可以一不做二不休的把房寬那啥了。
如果真的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房寬自然死的靜悄悄的最好。
但要弄死一個縣尉,陳旭心裡頗為糾結,刺殺趙高本就不是他的想法,眼下無緣無故要弄死房寬,他感覺心臟跳的很快,半晌之後還是決定暫時把這件事放一段時間再說,房寬是個武夫,沒那麼多彎彎繞繞的花花腸子,或許可以籠絡一下綁到一條船上,如果他夠聰明就絕對不會說出去,因為一旦被趙高知曉弄殘他兒子的也有房寬一份功勞,恐怕最後還是會被趙高碾死。
趙高雖然已經不是中車府令,但關係和人脈都還在,何況江珩隻是代任,一不小心趙高還是會爬上去繼續蹲坑,後果有些不好預測。
就在陳旭和江北亭兩人說話之時,又有兩個渾身泥巴的小娃子風風火火的從院子外麵衝進來嚷嚷:“裡典裡典,又有人來了,騎著幾匹好大的馬!”
陳旭莫名其妙的站起來,江北亭也撚著胡須往外張望,雖然此時還看不見,但的確已經聽到有嘚嘚馬蹄聲傳來。
真是奇怪啊,怎麼最近有這麼多人往清河鎮跑,難道都是來尋找仙茶的?
陳旭雖然不知道來的是什麼人,但還是對江北亭告罪之後走出涼棚。
“嘚嘚嘚嘚~”
就在陳旭出小學院子的大門之時,果然就看到六匹健馬從大路上一路小跑而來,體型果然又高又大,每一匹都比鎮上的雜毛大馬高出足足半米,四肢又粗又長,脖子上的鬃毛散開就像綢緞一樣隨著奔跑起伏。
其中有一匹馬最為雄壯,通體漆黑,四蹄雪白,眉心還有拳頭大小一團白毛,看起來神駿異常,而馬背上的人一個個看起來都是虎背熊腰,馬鞍旁邊還掛著武器和弓箭,雖然都是穿著細麻布衣,但卻根本掩飾不住彪悍的體型。
黑馬背上坐著一個身穿黑色錦服的老者,須發皆白,體態同樣魁梧,腰間還掛一把做工精致的大劍,看起來雄赳赳氣昂昂神采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