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栩對孫承宗,可以說將能給的殊榮都給了,比之畢自嚴還盛,畢自嚴隻有一個侯爵,孫承宗是公爵,刻碑記事,還派遣太子,皇二子親自護送。
這樣的待遇,大明從未有過!
為此,孫承宗親自進宮,想要謝絕,但朱栩堅持。
景正十年二月二十七,內閣右次輔,大元帥府元帥孫承宗在議會作報告,在京的四品以上官員,包括勳貴公卿等等悉數到場。
孫承宗坐在輪椅上,在演講台,看著滿滿當當的會議室,他蒼老矍鑠的臉上沒有多少表情,看了眼桌上的手稿,和緩的開口。
“陛下,首輔,諸位閣老以及在場的諸位,我是孫承宗。”
沒有朱栩帶頭鼓掌,會議室裡一片安靜。
朱栩,孫傳庭等人都在靜靜的看著他,沒有其他動作。
“我大明軍製從宣宗後期開始崩壞,到萬曆十年已經沒有正規的軍隊,一應禍亂全數依靠‘征調’,早前的沿海倭亂,後麵的朝鮮之戰,緬甸之戰,儘皆如此,再到建奴反叛,已然無兵可派,隻能據守……”
“崇禎之初,皇上大感軍事頹廢,內憂外患,有社稷動蕩之厄,詔命承宗在內諸多官員,矢誌推動大明軍隊革新,以強大的軍力維護社稷,保百姓安泰……”
“崇禎元年至三年,承宗持聖旨,王命令箭,節製全國衛所,加以整頓,廢衛所,組建常備軍,曆時三年,在各地忠勇將領的支持下,初步完成了對衛所製的改革……”
“崇禎四年與五年,朝廷致力於各方麵的改革,而我得詔命,致力於軍隊建設,並以實戰檢驗改革成果,其中陸續平掉察哈爾,建奴,是以改革之心越發堅定……”
“景正初,我大明形勢巨變,厄需對軍隊深入改革,是以軍隊分化出常備軍,地方軍,各司其職,應對各方麵的挑戰……”
“景正三年到六年,軍隊在持續改革,以強軍強兵等目的,陸續組建騎兵,炮兵,鐵甲軍,海軍,皇家軍團等等,探索建立最為強大,先進軍隊的方向……”
“之後,大元帥府建立,使得軍方有能力專注於軍隊的改革,並劃分軍區,對一應權責細化,強化,建立我大明先進,俯瞰世界的強大的軍事,理論,裝備,後勤等等……”
孫承宗幾乎是在敘說大明軍隊的改革史,語氣平淡,從容,波瀾不驚。
但誰都知曉這些年軍方改革麵臨的大風大浪,多少叛亂,多少禍事,多少手握重兵的總兵被處死,多少軍隊被解散,孫承宗又麵臨多少次的危機。
狂風大浪後,仿佛一切都歸於平靜,歸於孫承宗平淡的一字一句裡。
孫承宗說的口乾舌燥,不知道喝了幾遍茶,探頭看了眼身前的稿子,道“軍隊是一個國家最基礎的保障,隻有強大的軍隊才保衛一個國家沒有內憂外患之厄,保證社稷穩固,百姓無慮。要堅決反對軍隊無用論,固守論,中國論……因此,我大明將軍隊建設放在最優先的方向,並將持之以恒的推動軍隊的改革與發展,確保我大明軍隊走在全世界的前麵,保家衛國,捍衛我大明社稷以及傳承……”
孫承宗說完,艱難的站起來,對著朱栩以及所有人抬手行禮。
朱栩看著這位顫巍巍的老大人,站起來,抬手還禮。
孫傳庭等人亦如此,繼而整個議事廳都是這般。
孫承宗看著這副場麵嘴角動了動,渾濁的雙眼有些模糊。
能將一個臣子做到這樣,他也是曠古絕今了吧?
孫承宗被推下來,來到朱栩右側,下麵是孫傳庭提名秦良玉為右次輔,大元帥府元帥。
不知道是不是剛才孫承宗的講話,秦良玉這次的任命本來有諸多反對聲,但秦良玉的任命,議會幾乎百分百的通過了!
這件事,著實驚掉了京城內外無數人的下巴,很多人還指望議會不會通過。
三月十五,冬雪初融,一輛看似平凡又不平凡的馬車從大明門出,轉道向西。
馬車內,朱栩坐在正中,身邊是孫承宗,孫傳庭,秦良玉,傅昌宗,曹文詔,以及朱栩的兩個兒子,朱慈燁,朱慈煓。
朱栩看著孫承宗,心裡十分感慨,道:“孫師,這眨眼之間十六年了。”
朱栩登基十六年,孫承宗忙前忙後十六年,仿佛就在眨眼間,十六年間的事情似乎都不那麼容易想得起來。
孫承宗倒是一臉坦然,輕鬆,笑著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其他人都沒有說話,麵色平靜如常,心裡想法難猜。
在座的除了朱栩一家三口,都五十以上,已經站在大明的最頂端,什麼時候離開誰也說不準。
朱栩心裡自然是萬千感慨,孫承宗是見證他改革的人,最大的臂膀之一,孫承宗的離去,讓朱栩的心裡有些難言的滋味。
孫承宗跟隨朱栩十多年,知道這位看似無情的陛下實則最重情意,理著雙腿的衣服,笑著道:“皇上不必如此感懷,老臣雖老,但還能活上幾年,還能為皇上做些事情。”
朱栩看著他,笑著道“都說情意無價,但朕總想表示一下,可想來想去,還是俗禮,怕孫師見笑。”
朱栩幾乎將能給的都給了,但總覺得還是有所虧欠。
孫承宗看著朱栩,神態前所未有的從容自若,看著馬車裡的眾人,道:“臣不愛俗物,府願功成。”
孫承宗這也算是轉移話題,朱栩心裡有憾,不舍,道:“孫師,而今臨彆,可有話贈與我,不論君臣,隻論師生。”
孫承宗見朱栩情真意切,沉吟片刻,道:“皇上,這次改革,對我大明來說是新生,也是重創,很多地方,需要事後彌補,成祖之事,遺禍至今。”
成祖,也就是朱棣了。
這件事在大明雖然是忌諱,但很多事情已經可以談,朱棣的廟號從太宗被改為成祖就可見一斑。
朱棣當年是造反成功,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大肆屠殺,鎮壓士林,嚴控言路,他的很多做法,與現在朱栩做的極其相似。
若是後代以此效法,亦或者隔代有人反攻倒算,清算這個時代的所有事與人,可能不止是改個廟號那麼簡單。
這件事朱栩隻是偶爾想過,並未深想,聽著孫承宗的話,神色微凜的點頭,道:“朕記下了。”
其他眾人也是如此,目光一沉。
所謂的‘改革都是從不法開始’,‘景正新政’也是如此,後世若是扒開來看,很多事情都需要一個‘正義’的解釋,那麼他們這些人的定位就很難說清了。
兩個小家夥聽的似懂非懂,隻是睜大眼睛看著朱栩與這些大臣們,老老實實一點亂子也不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