陝西的各級官員是各有招數,都在儘可能的想辦法躲避,想要跳開這個漩渦。
誰都知道這件事關乎未來前程,關乎身家性命,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一時間陝西是沸沸揚揚,各路神仙神通漫天。
溫體仁這道自白書以八百裡加急的最快趕往京城,直奔內閣大殿,但並沒有入通政使司,而是直奔三樓,到司禮監,劉時敏的桌上。
站在劉時敏麵前的一個內監看著劉時敏,壓低著聲音,滿含擔憂道:“公公,這溫體仁要乾什麼,他這一認罪,豈不是將畢閣老架在火上烤,逼著畢閣老儘快致仕嗎?”
溫體仁很得畢自嚴看重,培養,滿朝皆知,因此溫體仁算是畢自嚴的人,現在溫體仁認罪,等同於畢自嚴在陝西的政務上‘不乾淨’。
劉時敏仔細的揣摩著溫體仁的奏本,神情漸漸凝重。
溫體仁承認違反法度強行收地,非法的‘贖買’士紳富豪的田畝,挪用賑災錢糧,排斥異己,任用私人等等,這些罪名,足以抄家滅族!
“溫體仁這是要乾什麼?”劉時敏低語。
溫體仁不但將他自己置於死地,還拖著畢自嚴一起下水,這裡麵到底有什麼陰謀?
是溫體仁投靠了彆人,要拉畢自嚴下馬?這成本也太大了。
劉時敏抬頭看了眼送信的內監,漠然道:“隻有小人一人。”
劉時敏拿起奏本站起來,目光冷峻的盯著他,道“閉上你的嘴。”
這內監心神一凜,立即道:“小人明白。”
劉時敏轉身出了班房,越過中線,瞥了眼朱栩的半關的門,邁入曹化淳的班房。
待曹化淳看過這道奏本,麵上冰冷一片,眼中都是寒意。
劉時敏關注的是朝局,曹化淳看的是乾清宮。溫體仁的這一道自白書是將畢自嚴架到火上烤,可也將朱栩推到一個進退兩難的境地。
劉時敏看著曹化淳,沉著臉道:“曹兄,外廷這些大人們到底在做什麼?我現在怎麼越看越糊塗了?”
按照正常來說,畢閣老致仕代表著景正朝多年的朝局大變,官場地震,換血,一些人在這個時候做些什麼是意料之中的,但是溫體仁這個自白書,將事情一下子推到了最艱難處。
內閣那邊估計會無比頭疼,乾清宮的計劃……也有可能被打亂。
曹化淳心裡轉來轉去,最後還是歎了口氣,起身道“我們去見皇上吧。”
大明正處於巨大的變革之中,任何風吹草動都會急劇變化。
劉時敏點點頭,跟著曹化淳轉進朱栩的班房。
朱栩班房裡,朱慈燁,朱慈煊,朱慈熠三個小家夥正在小客廳裡端坐,乖乖的做著先生留下的課業。
這也是沒辦法,三個小家夥,除了小慈燁,其他兩個人沒點管束就到處瘋玩,課業十有九次是完不成,那些先生時不時到朱栩這裡告狀。
小慈燁一本正經,一筆一劃,寫的平靜,用心。
小慈煊拿著筆的手在顫抖,倒不是因為年紀,他就是拿不住筆,並且厭惡讀書寫字,倒是對刀兵之類用的得心應手。
小慈熠不同於兩個哥哥,他心思不屬,寫幾個字就抬頭看向四周,百無聊賴的打著嗬欠。
朱栩正在批閱奏本,不時抬頭看向三個小家夥,這樣的情形已經持續半個月。
他平時甚少與孩子們相處,這半個月感覺比幾年還多,也讓朱栩對孩子們有了更多的了解。
朱栩看著三個小家夥,嘴角微笑,心裡慢慢轉著念頭。
劉時敏與曹化淳悄步進來,見朱栩看著三位殿下出神,二人放慢腳步,來到朱栩近前。
朱栩已經察覺到了,轉向二人道“你們有什麼事情?”
這二人一起來,顯然是事情不小。
劉時敏將溫體仁的自白書遞給朱栩,道:“皇上,這是溫體仁的‘自白書’,他認下了所有罪責。”
朱栩一怔,疑惑的看了兩人一眼,拿起奏本翻起來。
看著這份自白書或者說是認罪書,朱栩的表情相當怪異,最後將奏本放在桌上,目光盯著一個字一個字的看去。
沒有誰比他更了解溫體仁了,這位是一個深通官場規則,善於窺伺人心的老油子,想要他這樣壯烈的認罪伏法,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
朱栩琢磨著這道奏本,很快就琢磨出味道,不由得笑了起來。
曹化淳,劉時敏很忐忑,溫體仁認罪,將畢自嚴拉下水,勢必會打亂朱栩的安排,現在看著他的笑容,總覺得有那麼一絲寒冷。
朱栩合起這道奏本,手指在桌麵上敲擊了兩下,道:“將這道奏本發給內閣,僅限於內閣。”
曹化淳神色凝重,道:“皇上,這件事非同小可,朝野沸反盈天,人心惶惶,如果發到內閣,奴婢擔心會再惹起風波來。”
外麵傳言是有人等不及,想請畢閣老提早離開,這個‘有人’一直模糊不清,沒有人點出來。但大家都清楚,現在能登上‘首輔’寶座的隻有孫傳庭,傅昌宗二人。
若是真的是這樣,這道奏本再發到內閣,隻怕會憑添波瀾,再出風波,內閣的爭鬥一旦明朗化,那對大明朝局,政務將有不可預測的預想。
朱栩將奏本遞給曹化淳,道:“去吧,再透個口風出去,朕打算給畢閣老一個伯爵。”
大明朝的爵位向來吝嗇,一般人根本彆想,像王守仁這樣的文治武功才能堪堪得到。
曹化淳與劉時敏兩人看著朱栩,又不自覺的對視一眼,旋即猛的道:“遵旨。”
他們這才清醒過來,不管棋盤怎麼變化,下棋的人始終沒變!
二人快速離開,曹化淳親自下樓,去一樓的內閣。
朱栩倚靠在椅子上,目光看著外麵,嘴角勾勒著怪異的笑容,輕聲自語道:“這溫體仁還真是個聰明人,關於政務的罪責認的乾乾脆脆,涉及自身的一概不認。正常來說,按照我的性格,這樣為了國政大義犧牲自身小我的人,絕對不會懲罰,反而的大加重用……可惜,偏偏你是溫體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