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栩看著巴達禮,端坐不動,目光銳利。
大明出兵,可不是簡單的事情!
巴達禮清楚知道他這個提議對大明來說是一件極其重大的決策,自從永樂大帝之後,明朝已經可以說沒有再征伐過殘元。尤其是英宗的那次慘敗,標誌著大明與蒙古的攻守轉換,徹底輪為守勢,隻能挨打。
雖然說景正陛下登基以來,窮兵黷武,投入了打量精力,錢糧,整肅衛所製度,使得大明軍隊脫胎換骨,可真要征伐大漠,依舊是一件極具挑戰的事情。不止事情本身,大明上下要下定決心出兵,這一關同樣艱難。
巴達禮抬頭看了眼朱栩,緊張又謹慎的道:“陛下,察哈爾不能再縱容,否則遲早是大明的心腹大患,請陛下務必痛下決心,早作扼滅!”
朱栩聽著巴達禮的話,心如電轉。
對於察哈爾,他是早有打算,但聽著巴達禮的話,或許察哈爾的情形比他預計的還要嚴重,不然巴達禮不會這麼急切的要求大明出兵。
雖然內閣,六部不會同意,甚至是孫承宗,曹文詔,趙率教,滿桂等人都會有顧忌,但這件事事所必行,今年必須要對察哈爾有所行動!任由其發展下去,日後將更難收拾。
這一戰一旦開啟,大明就必須要大獲全勝,徹底剿滅察哈爾,不留遺患!
若是失敗,對大明來說後果不堪設想,不止長城受到威脅,遼東也將陷入大亂,後果不堪設想。
這一戰,必須謹慎大膽,一戰而決!
朱栩心裡轉悠半晌,抬眼向巴達禮,道“你們準備的怎麼樣了?”
巴達禮心裡一驚,旋即恭敬的道:“不瞞陛下,臣入京之前,已與七個汗國訂立盟約,約定共同抵抗,討伐察哈爾!”
“兵力有多少?”朱栩目光直直的看著巴達禮道。
“總共有六千人,都是精兵。”巴達禮再次躬身,話音多少有了點底氣。
因為氣候的關係,整個亞洲地區都在日漸虛弱,幾十年,上百年前那種動輒幾十萬大軍的軍團作戰基本看不到。
即便是朱栩,也不能隨意發動幾十萬大軍的戰爭,從軍力,心態到錢糧都不具備這樣的條件。
蒙古各個部落也都很虛弱,他們想要維持下去,基本上就靠相互掠奪,靠近明朝的,在過去有歲賜,有互市,現在除了科爾沁,其他都隻能自力更生。
外加科爾沁分裂了一次,是以,六千人,對他們來說,已經非常的多。
區區六千人朱栩不放在眼裡,手指敲著桌麵,斟酌著道:“你認為,察哈爾現在有多少兵力?”
巴達禮顯然是早有腹稿,沒有遲疑的道:“臣以為,起碼有兩萬,若是全力一戰,當是能增加到四萬。”
“那你覺得,黃太吉是否會與察哈爾聯手,從背後襲擊科爾沁,甚至是寇我大明的邊鎮?”朱栩道。
巴達禮頓時說不出來,麵色沉凝。
這也是他所擔心的,黃太吉帶走了科爾沁的大部分精銳,現在獲得準噶爾的支持,若是他回頭再打科爾沁以及整個漠南蒙古的主意,那就太可怕了,科爾沁根本阻擋不了!
“還請陛下出兵,護衛科爾沁!”
巴達禮猛的跪地,行大禮,沉聲道。
科爾沁已經到了生死關頭,西麵是晦澀難明的黃太吉,東麵是野心勃勃的察哈爾,科爾沁的日子太艱難,整日提心吊膽,唯有求助大明!
朱栩手指敲著桌麵,麵色思忖。
明朝的軍隊,尤其是騎兵訓練已經多年,但並沒有經曆過大戰,尤其是出長城,在大漠,草原上,即便有大炮,重甲騎兵,朱栩心裡依舊沒有把握。
如果不能一舉消滅察哈爾,那就會變成禍患,大明不能一直在大漠開戰,需要一戰而定,速戰速決,不容有失!
沉思良久,朱栩看著巴達禮道“這件事雖然朕還需與群臣商議,但朕可以應承你,察哈爾,不尊王化,蓄意挑釁我大明,肆意破壞北方的和平,朕不能相容!今年,一定會發兵征討,但時機,朕還要斟酌,你明白朕的意思嗎?”
巴達禮聽著朱栩的話,深為激動,立即就道:“是,臣明白,陛下的大明需要時間準備,臣會耐心等待,與察哈爾等謹慎周旋,黃太吉那邊臣也會想辦法探查,獲清他們的一舉一動!”
朱栩眯著眼,淡淡點頭,道:“朕會派人與你聯絡,關於察哈爾,準噶爾那邊的消息要彙總,妥善,全麵的做出分析,而後再安排,這件事,不要泄露出去,你的那些盟友也不能,知道嗎?”
巴達禮能得到朱栩肯定的話已經是大喜,毫不猶豫的道:“遵旨!”
說完這些,他悄悄看了眼海蘭珠的房間,雖然已經沒有嬰兒的哭聲,但這個孩子是海蘭珠之子,大明皇子,這對科爾沁來說很重要!
巴達禮眼睛急轉,思索著要怎麼做。
海蘭珠誕下第二個皇子,哪怕是蒙古公主所出,外廷也都是大喜過望。
皇帝大婚,中宮有主,現在是有了兩個皇嗣,這不止是皇帝地位穩固,也是社稷安穩。
外廷的大人們雖然在激烈交鋒,可麵對這件事,還是一樣的高興。
傍晚,畢自嚴府上,畢自嚴,孫傳庭,方孔炤,李邦華四人在酒桌上,一陣子的熱鬨開場之後,孫傳庭看著方孔炤,李邦華從容而笑的道:“皇上喜得二皇子,咱們也沾沾光,破戒一次,好好喝一杯!”
李邦華,方孔炤都有些強顏歡笑,拘謹的陪著。
內閣這次強勢的很,很多政策在他們看來不合實際,太過操切,甚至於是虛假的,隻是為了‘政績’,‘名望’,‘迎上’!
但內閣拿出的那本賬簿,讓他們麵上無光,失去了繼續反抗的底氣。
畢自嚴自然也知道這些大人們口服心不服,微笑著道“二皇子誕生固然可喜可賀,不過‘新政’才是我大明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內閣今年的計劃縱然有過於龐大,瑣碎,但我希望諸位大人能夠敞開與內閣暢談,不要藏著掖著,凡是由易而難,正好還有時間……”
李邦華與方孔炤對視一眼,李邦華開口道:“大人,關於削減賑災錢糧,停止‘以工代賑’,設置嚴密關卡,加重商稅,控製商販與百姓流動,可否有詳細計劃?要削減多少,何時停止,關卡都設在何處?重稅是多少?”
方孔炤接著就道:“稅務總局首設在應天府,不知是何級彆?轄製如何?稅收多少,如何分配?文化局,是否有壓士林的意圖,何人為主事,是何品級,管轄哪些事務……”
畢自嚴本來就是隨口一說,今天就是聯絡感情,沒想到這兩位完全不解風情,直接就問出口。
孫傳庭是知道畢自嚴的意思,連忙道:“二位大人,咱們今天隻談風月,不論國事,明日裡再請諸位大人到內閣,詳細的商討,內閣的計劃不是定死,諸位大人牧守一方,內閣也想多聽聽你們的意見……”
方孔炤對內閣是心存疑慮,擔心他們一意孤行,見孫傳庭這麼‘推脫’,心裡越發不安。
李邦華在西,安被朱栩教訓過一次,性情多少圓通了一些,目光在畢自嚴,孫傳庭兩人麵上掃過,瘦削的臉角動了下,木然沒有說話。
“來來,舉杯。”
畢自嚴神色多少有些尷尬,舉起酒杯笑著道。
平日裡在內閣,隻是批批奏本,處理一下政務,雖然煩心事很多,卻也沒有想到,現實上的事情比預想的更難。
孫傳庭近來壓力同樣很大,奏本上的事情與現實幾乎是兩回事。這些封疆大吏口述出來,地方上已經到了極其‘嚴峻’,甚至是‘危險’的地步。
這更加堅定了內閣的想法,想要控製地方,大力推進‘新政’,不再拖延,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