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栩坐在椅子上,翻閱著奏本,心裡還是在不斷的計較。
明年是大明‘新政’的第二年,很多改革舉措將向深入推動,去年還是他在京外走了一圈,開了一通殺戒,這才讓很多事情順利起來。明年的‘新政’將更加困難,同時他又不能隨意出京,朝廷上下麵對的形勢將極其困難。
一陣之後,朱栩合起一道奏本,突然向曹化淳道“對了,巡政禦史,準備的怎麼樣了?”
曹化淳稍微想了想,道:“回皇上,二十二個省,需有二十二巡政禦史,外加配齊各種各類的官員,總人數有近三百人,內閣,六部,大理寺,督政院等都還在商討,還沒有完全定下來。”
朱栩沉思片刻,道“讓內閣加緊督促,必須在元宵之前出京!巡政禦史,要將各方麵都摸一摸,朕要看看大明的具體狀況!還有,這二十二巡政禦史還要交錯巡視,不能出現糊弄的情況,一經發現有內鬼,嚴厲懲處!”
“遵旨。”曹化淳應聲。
朱栩擺了擺手,低頭認真的批閱起來。
曹化淳悄步退出去,轉身向畢自嚴的班房走去。
在朱栩批閱奏本的時候,內閣的各種命令也不斷頒出去,相當的密集。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一係列的任命了,除了任命各省的參議,參政,副督正,還有就是大理寺的官員,這個異常引人注目,因為巡撫的品級是從三品,依照‘戰區’劃分,設立的四個由京城大理寺直轄的‘巡回大理寺審判廷’,品級是正三品!
也就是說,這個巡回審判庭,有權審理轄區內的所有案件,哪怕涉及巡撫,總督都可以!
他們的品級,是從三品!
這對地方來說,簡直太過可怕,猶如繩索套在脖子上,大口呼吸都不得!
京城的一乾觀察家,輿論批評家都為之側目,繼而掀起一股股的風潮,各種言論鋪天蓋地,席卷京城,接著就如狂風大浪,滾滾如潮,衝擊向大明的四麵八方。
大理寺的動作相當突然,這原本應該是年後的安排,可汪喬年新任大理寺卿,又入了內閣,迫不及待的想做些事情,因此也不願意等到年後,著急忙慌的就對原本大理寺的計劃進行了大幅改動,強力推進。
大理寺。
大理寺現在的基本架構,一個大理寺卿,少卿二人,六個大理寺丞,還配有斷官三十六人,專司審判,另外還有常參官等七十多人,機構上是越來越龐大。
汪喬年現在正在大理寺,聽著二位少卿的討論。
“大人,這東西南北四大巡回判廷,我等建議由寺丞擔任,兩年到三年回京,輪流任職,並且地方也要輪轉,以免被腐蝕,為禍地方……”
“省級官員,自然都是還要押送京城受審,但其他的,在地方上審,是不是有些……就是不放心……”
“沒錯,現在的地方上,什麼事情都推來推去,一推二推之後,事情就糊塗了,怎麼理都理不清……”
“皇上給我們大理寺這麼大權力,就是要朔本清源,打擊那些貪官汙吏,還吏治一個清明,不能給他們機會,決不能手軟!”
汪喬年靜靜的聽著,等了一會兒道:“你們說的都很有道理,明日召集大理寺各級官員,建言獻策,本官回來後進行梳理,對於有用,可用,全數采納,並且重獎!”
“是。”二位少卿齊齊應聲,聲音澎湃。大理寺現在真的不同了,那是有內閣輔臣坐鎮的二品衙門!
在汪喬年商議的時候,督政院正忙碌不休。
除了對各項律法加緊完善之外,對各地督政院督正使,督正的任命,也需要督政院複核,隨著一個個任命發布出去,預示著督政院的權勢,影響力也將越來越大。
二十二巡政禦史,大部分都由從督政院選拔,其他各機構派人參加。
靖王的班房內,看著眼前的魏學濂,有些頭疼。
這個魏學濂之前與吏部的人在皇家政院門前打了一架,鬨的是沸沸揚揚,連後宮都牽扯,介入了,雖然沒有被判刑,可也‘拘禁’了半個多月,短時間內,是不能複起的。
偏偏,這位又是皇帝點過名的人,又是皇家政院係的學生領袖,不能一直放著不管。
從本心來說,靖王也覺得這是一個人才,算是他半個心腹,有心啟用。
“你是說,你想做巡政禦史?”靖王看著魏學濂,麵色淡淡的道。
魏學濂知道自己的情況,一本正經,老老實實的道“是,下官也不想王爺為難,正的不行,副的也可以。”
在巡政禦史上,靖王的話語權很大,任命一個副手根本不叫事,想了一陣,靖王道“你想去哪裡?”
二十二巡政禦史,負責巡視的都是一個省,要長時間觀察,總結彙報給朝廷的。
魏學濂早就想好了,道“下官想去南直隸……江.蘇!”
靖王搖頭,道:“彆想好事,江.蘇是繁華,可問題也最多,這次去的不管是誰,肯定會栽在那裡,你想清楚。”
魏學濂一聽,目光就微閃,湊近一點道:“王爺,是不是有什麼內幕?”
靖王端起茶杯,淡淡道“讓你彆去自然是為你好,其他地方挑一個吧。”
魏學濂聞到了一絲味道,作為前任的反貪局主事,他有著強烈的好奇心,看著靖王平淡的表情,最終還是道:“那,下官去河.南吧,近一點。”
靖王放下茶杯,道:“嗯,不過本王要提醒你幾件事情,你們是督政禦史,隻有收集,暗中訪查的權利,沒有任何抓捕,審判,調派的權力,一切行動更不能刺激到地方,以免危及自身,明白嗎?”
大明總體上看似平穩,實則上亂象紛呈,哪怕是在京畿附近,時常也冒出流寇,土匪,強盜等,至於京外,殺人越貨的山頭土匪多了去,各地的總督府雖然不斷的,大規模的清掃,可在這種大環境下,依舊是滅之不絕,掃之不儘,難有淨土。
督政禦史一行三十多人,不管是在路上,還是到了地方,要是出點事情,往這些土匪頭上一推,他們這些在京城的人,根本鞭長莫及,也難以查清,多半就是不了了之。
靖王是擔心魏學濂會像在京城中一樣衝動,惹來麻煩,他庇之不及,憑白丟了性命。
魏學濂心裡現在已經興奮,巡政禦史雖然不像過去的十三道禦史權利那麼大,可也有了特權,隻要暗中調查,收集到證據,京城還是會進行處置,到時候依舊繞不開他們!
如果做得好,他離複職就不遠了。
“是!下官遵命!”魏學濂十分振奮的道。
他話音剛落,不等靖王再說話,他忽然又道:“王爺,這正使是誰?”
靖王抬頭看了他一眼,低著頭,翻著文書,淡淡道:“正使的選則範圍很廣,六部的郎中,員外郎,九寺的少卿,寺丞,甚至是寺卿,另外還有一些在野的有名望的官吏,都在挑選的範圍,現在內閣那邊還在保密。”
魏學濂本以為靖王會給他一個暗示,誰知道居然是這麼大的一個範圍,這如何去猜?
他明白了,抬起手,道“是,謝王爺,下官告退。”
靖王頭也沒抬,魏學濂有些無趣的出了靖王的班房。但出了門,他就滿臉壓不住興奮的笑容,準備回去收拾東西。
將近年底,大明各項政務的推進都到了高.潮期,大事小事堆積在一起,所有人都忙的腳不沾地。
朱栩本來也算勤政,可在內閣對比一下,著實算不上‘勤政皇帝’,他一直都是最早走的那個。
出了會極門,朱栩對著曹化淳道“命禦膳房做些吃的,送去內閣,大大小小都不要落下,哎,弄得朕都有些慚愧了。”
曹化淳看了眼掛在頭頂的月色,微笑著道:“是,奴婢這就讓人去準備。”
朱栩活動著身體,慢慢的踱著步子,走向乾清宮方向。
走了一陣,曹化淳道“皇上,是去魚藻宮,乾清宮,還是慈寧宮?”
“慈寧宮?”
朱栩一怔,轉頭看向曹化淳道:“現在能去慈寧宮?門沒關嗎?”
曹化淳道:“今天是李香君的生日,娘娘也將李香君當做半個女兒,所以正在慶生,現在還沒有關門。”
“李香君……”
朱栩活動著肩膀,笑了笑道:“她是比小永寧大一歲吧?十歲,是要好好慶生,走,咱們也去熱鬨熱鬨,對了,緬甸不是上貢了一個夜明珠嗎?給朕拿來,給李香君做生日禮物。”
“是。”曹化淳應聲,命人去取。
朱栩轉道,前往慈寧宮,還沒走到門口,道:“對了,朕那邊有還有幾顆不錯的寶石,你讓尚寶監那邊看看,畫幾個項鏈的圖案來,給朕,打四個項鏈,哪四個,不用朕說了吧?”
曹化淳立刻會意,是宮裡的兩位娘娘,南直隸的布木布泰,以及就要進宮的皇後娘娘。
“是,奴婢親自盯著。”曹化淳道。
朱栩點點頭,說這話,腳步就邁步進了慈寧宮,直奔正殿走去。
他還沒到,宮裡就已經知道消息,在朱栩踏過門檻的時候,宮女,內監紛紛向朱栩行禮“見過皇上。”
“見過皇上。”
穿著紅綠相間,蓬蓬鬆鬆的長裙,頭發也梳的如同小公主的李香君,抿著小嘴,俏生生的給朱栩屈身行禮。
粉雕玉琢,煞是可愛。
朱栩打量一眼,從曹化淳手裡接過一個錦盒,遞給李香君道:“皇嫂都送禮了,朕不能不送,諾,上好的夜明珠。”
李香君本來看著朱栩進來就很驚喜,再看著錦盒,小臉有些忐忑,轉頭看向張太後。
張太後還沒有說話,小永寧卻歡呼一聲,跑過來,抱住錦盒道:“夜明珠!皇叔,你偏心,人家想要你都不給!”
朱栩沒理會她,揉了揉李香君的頭,在桌子前坐下,看著一桌子好酒好菜,肚子頓時更餓了,道:“都坐都坐,不要客氣了,快吃飯。”
張太後皺了皺眉,對著不遠處的煥兒道:“給皇上拿副碗筷。”
李香君抱著朱栩給的錦盒,坐在朱栩斜對麵,抿著小嘴,小臉通紅,一雙大眼睛閃閃發亮。
朱栩接過筷子,就開始吃,同時招呼著道:“吃吃,都動筷子。”他餓了很久了。
小永寧堵著嘴,對李香君手裡的夜明珠是念念不忘,然後看著朱栩的眼神充滿‘幽怨’。她前麵幾次在乾清宮溜達,都沒有發現這些好東西。
張太後看著朱栩狼吞虎咽,又招呼著李香君。這個時候沒有生日歌,生日蛋糕,小女孩子也不會有壽宴,就是一頓稍微豐盛一點的家吃飯。
過了一會兒,張太後向著朱栩道“皇上,我父親過幾天就要到京了,恰逢他的壽誕,我打算到時候在外麵擺宴,給父親慶壽,你覺得怎麼樣?”
朱栩筷頭一頓,片刻他就明白了。
張國紀要從南直隸回京過年,張太後想要省親,在張府裡過的話肯定會不安寧,在宮裡又不合適,所以在宮外找個酒樓,應該是最合適的。
朱栩點點頭,道“行,到時候朕讓曹化淳安排,到時候朕也去。”
張太後立即道:“你就彆去了,我就想安生的給父親過個壽,不要那麼鬨騰。”
朱栩知道他算是個麻煩人物,聽著搖了搖頭,隻得拿起筷子,繼續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