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應秋的話很簡單,朱由檢要是不按照他說的做,今後吏部將會繞過內閣行事,內閣也將指揮不動吏部!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朱由檢雙目猙獰,麵露殺機!
這是他第一次,對一個人有著這麼強烈的殺意!
他是當朝親王,皇帝的兄長,兼任內閣首輔,一個臣子下官,何以對他如此不敬!
陳新甲,周道登,劉鴻訓都是臉色微變,周應秋的話很有力道,不是他做不到,也不是他不敢做。以往的大明皇帝需要內閣控製六部九卿,以此控製天下。
可當今皇帝不需要,他向來都是嚴格控製六部,不論是內閣,文昭閣亦或者司禮監都成了擺設。
周應秋這吏部尚書是皇帝的心腹,皇帝也不容信王插手吏部,所以,周應秋與信王對抗,應該也是皇帝想看到的吧?
他們能想到,朱由檢何嘗想不到,他需要吏部,需要借助吏部安撫被震怖的天下官吏,以及推行他的政務。
朱由檢陰沉著臉,看著周應秋寒聲道:“你要是繞過內閣本王也由得你,今後你吏部的事本王不管,本王可以替你上奏皇上,內閣不轄吏部!”
周應秋神色不動,心裡頗為驚訝,沒想到這個廢物王爺還能反將他,稍稍一頓,抬著手又道:“那下官謝過王爺,這道奏本下官會送到司禮監蓋印,然後明頒天下。東廠雖然劃歸文昭閣,可聖旨更要遵循。若是日後王爺還有其他不方便,六部會繼續以聯合發文的形式,頒布詔令。”
朱由檢臉角狠狠抽搐,牙齒咬的格格響,周應秋這是進一步的威脅,是要聯合六部,徹底架空內閣!
這不是不可能,之前文昭閣不就一直被架空著嗎?
朱由檢麵上的殺機湧動,如果身邊有刀,他恨不得一刀砍死周應秋!
周應秋看著朱由檢的反應,暗自搖頭,單論鎮定,這位信王就比皇上差的太遠,或許是他點撥的還不夠,沉吟一聲道:“王爺,有些話下官說不太合適,不過王爺必須要聽一聽。”
朱由檢陰沉著臉,雙眼血絲充斥,冷冷的盯著周應秋。
周應秋抬著手,表情沒有多少變化,直言道“王爺,當今聖上雄才大略,雖比不上太祖太宗,可文治武功也初有建樹。您對於政務,對於朝廷有想法,皇上可以容忍,可您要是繼續與皇上的國政相抵觸,即便皇上胸寬似海,繼續容忍,下官等人……也容不得!”
朱由檢右手緊緊的抓著桌布,雙眼欲裂,惡狠狠的盯著周應秋,他真的想殺人!
周應秋話也就點到這裡,將奏本放到桌上,道:“王爺,忠言逆耳,希望您好自為之。”
說完,周應秋轉身就走了。
陳新甲等人一直心驚膽戰,渾身冰冷,臉色變了數遍。
這周應秋是皇帝的心腹,他的話,是他自己說的,還是皇帝的轉述?亦或者,皇上偶爾提及了對信王的不滿?
三人都情不自禁的對視,心裡升起寒意。
王承恩在一旁聽著,神色默然。在他看來,這是景陽宮那邊的一次警告,警告信王不能與東林繼續靠的靠近,要與‘朋黨’劃清界限。
他心底擔心,不知憤怒之下的朱由檢,能否聽明白周應秋話裡的一絲好意。
朱由檢確實沒有聽出來,可一向的涵養還是讓遏製住憤怒,麵無表情的看著陳新甲三人,道:“你們去吧,明天本王再找你們。”
陳新甲,周道登,劉鴻訓三人慌忙站起來,抬手道:“下官告退。”
大堂內,隻剩下朱由檢,以及影子般的王承恩。
朱由檢盯著桌上的奏本,神色厭惡,心裡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周應秋的話,每一個字都敲打在他的心頭,想著想著,心裡就發冷。
他心裡很清楚,不論是景陽宮裡的皇帝還是他,都是在對彼此容忍,他是無可奈何,上麵那位是皇帝,可皇帝為什麼一直容忍他?
這個問題,他一直在想,可想不明白。
若說是先帝遺命,太過勉強,若說兄弟之情,他們本就不親近,景陽宮裡的那位除了亦嫂亦母的張太後,其他人都不怎麼走動。
“到底是為什麼?”朱由檢呢喃自語,習慣性的轉頭向王承恩。
王承恩不知道朱由檢在想什麼,躬身道:“王爺,周尚書雖然魯莽,話還是有些道理。這道奏本……不是倉促而成。”
朱由檢神色一動,若有所悟的點頭。這麼短時間就有六部尚書的聯名,顯然是景陽宮的授意,甚至是在遼東就準備好的。
他看著這道奏本,眉頭皺了皺,道“吏部不能任由周應秋把持,你說有什麼辦法?”
王承恩眉頭微皺,吏部說是周應秋的,不如說是皇帝的,誰插手都被打斷。他知道這個時候不能與信王唱反調,默然一陣道:“陳新甲三人的任命,周尚書不會阻止。”
這顯然不是朱由檢想要的,他看著這道奏本,自語似的道:“你說,以禮部侍郎的身份,加封東閣大學士,可行嗎?”
王承恩心裡突的一跳,肅色道:“王爺,景陽宮明年就要親政,這個時候,您要謹慎……”
朱由檢神色頗為不甘,任何事都束手束腳,自從新朝以來,他除了一些零碎的事情,什麼大事都沒有做成!
王承恩的話他不能不聽,身邊也就這麼一個信得過的人,他盯著這道奏本,好一陣子才道“明天將這道奏本送給來宗道。”
王承恩見朱由檢終於答應,心底稍鬆,他剛要應聲,突然朱由檢又看向他道:“本王讓你節製東廠,進行裁減做的怎麼樣了?”
這是東廠劃到文昭閣之下沒有多久朱由檢就安排的事情,王承恩上前一步,思索著回道:“回王爺,京城裁減的比較多,其他地方,還沒有奏報。”
朱由檢對魏忠賢也是厭惡,冷著臉道:“魏忠賢是東廠提督太監,你去任監事太監,想辦法,將東廠掌握在手裡。”
王承恩明白朱由檢的意思,躬身道:“是。”
這也算是朱由檢今天唯一高興的事情了,說完這件事,他吐了口氣,道:“明日以內閣的名義,下詔到各省,命舉薦內閣輔臣,還有就是六部空缺的位置,也可以舉薦,毛遂自薦也可。”
“是。”王承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