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反了”,三個字令朱寘鐇渾身一顫,眼中不由自主閃過一絲驚懼。
造反啊,萬一失敗會死人的啊,死的不是彆人,是自己啊……
朱寘鐇隻是安化王,頂多算是個王四代,他不是當年的燕王,更沒有多年抗擊蒙古,馬上廝殺征戰的豐富經驗,燕王能抵禦外敵,能謀朝篡位,能為自己代言,他朱寘鐇能嗎?
說話的書生是朱寘鐇的幕僚,姓孫,名景文,隻是一個尋常的秀才。
連大殲臣秦檜都有三個好朋友,朱寘鐇自然也有小夥伴。孫景文就是朱寘鐇最親密的小夥伴,俗話說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朱寘鐇造反密謀了十五年,大抵跟孫景文脫不了關係。
不論乾什麼事情,身邊總要有個好一點的小夥伴,朱寘鐇身邊的幕僚如果是個進士,情況估計不大一樣了。
朱寘鐇的神情很複雜,目光閃爍著狠厲,臉上卻布滿了猶豫。
造反不是小事,不能說反就反,軍隊的把握程度,軍心如何煽動,錢糧後勤能不能跟上,皇帝和朝廷有沒有喪失民心等等……
“真……真要反嗎?”朱寘鐇猶豫躑躅不已。
孫景文沉聲道:“王爺,京師司禮監劉瑾已磨刀霍霍,那些新政多麼荒誕可笑且不說,清查軍屯分明就是要將天下各地藩王和衛所將領們往死路上逼,軍屯田若全部收歸朝廷,王爺還算什麼?王爺還剩什麼?一個小小的封地。能支應得起王爺的開銷嗎?學生甚至在懷疑,劉瑾是不是有意削藩,畢竟這些年來天下藩王越來越多,朝廷國庫供養不起,劉瑾新掌司禮監,想做出一番功業令皇帝和滿朝文武刮目相看,對藩王下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提到“削藩”二字,朱寘鐇的眼皮猛然跳了幾下。
這兩個字對藩王太敏感了,大明不是沒有削過藩,建文皇帝就乾過這事。隻不過削藩的節奏太快。太心急,種種跡象令天下藩王心生警惕,於是燕王不得不反,建文皇帝登基後種種政策令天下人心向背。這才成就了永樂皇帝的千古功業。
如今劉瑾也要削藩?
朱寘鐇怔忪片刻。一股勃然的怒氣由心而。他怒了。
不讓我做皇帝可以,連藩王都不讓我做,欺人太甚!豈有此理!
孫景文見朱寘鐇麵現怒色。不失時機地補充道:“王爺,學生相信,劉瑾此舉不僅僅針對王爺一人,而是天下所有的藩王和衛所將領,清查軍屯這道諭令通傳天下,大明所有的藩王和衛所將領都對朝廷心懷仇怨,王爺胸有淩雲壯誌,此時正是絕好的良機,若王爺登高振臂一呼,天下必然欣然景從,紫禁城的龍椅,離王爺其實並不遠,邁出一步便可坐上去……”
蠱惑的聲音在朱寘鐇耳邊回蕩,朱寘鐇心動了,造反不是今天才有的心思,早在弘治五年朱寘鐇便有這個打算了,一直在積蓄實力,等待機會,正如孫景文所說,如今不就是一個絕好的良機嗎?
一名王府侍衛匆匆走進前堂,抱拳稟道:“王爺,寧夏都司來了一位將軍拜訪王爺……”
“誰?”
“寧夏都司遊擊將軍,仇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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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秦府。
慶賀女兒出生的酒宴已散了,大臣們三三兩兩告辭離去,張永戴義嚴嵩等人也告辭離開。
侯府這回不大不小了一筆,大臣們留下的禮單非常豐厚,秦堪和杜嫣金柳三人關上房門仔細估算了一下,現大臣們的賀禮加起竟有大明國庫小半年的收入,夫妻三人不由小驚了一下,不過秦堪還是坦然收下了,反正大明如今沒有反貪局,如果勉強說有的話,錦衣衛大概兼職反貪局的工作,而他秦侯爺不才,正是反貪局局長……
已近初夏,天氣漸漸熱起來,秦堪抱著女兒秦樂在內院晃悠,一邊散步一邊跟女兒說著話,也不管女兒聽不聽得懂,秦樂才出生幾天,世上的一切對她來說隻有新奇和懵懂,包括眼前抱著她不停說話的羅嗦男人,她睜著大眼好奇地看著秦堪,嘴角偶爾流下一串晶瑩的口涎,間或無聲地咧開小嘴笑一笑。
孩子很省心,很少哭鬨,秦堪對她愈喜愛,凶名在外的秦侯爺如今成了級奶爸,除了喂奶這種事無能為力外,平曰裡隻要在家,連尿布都是他換的。
見秦堪對女兒如此寵愛,金柳終於徹底放下了心事,儘管她很不解為何相公對女兒如此偏愛,這個年代的風氣本就重男輕女,相公委實是個異數。
直到看到秦堪細心地擦掉女兒嘴角流下的口涎,又抱著她說一些諸如“女孩子要淑女,不要動不動流口水,男生沒有顧忌,女生卻不行……”之類奇怪的話,金柳忍不住笑了。
“相公說的話新奇得緊,‘男生’‘女生’這是哪個地方的說法?”
秦堪笑道:“生下來是男孩自然叫‘男生’,女孩自然叫‘女生’,孩子在少年時期以前都可以這麼稱呼的。”
金柳不知想到什麼,俏臉一紅,噗嗤一聲笑開了:“男生女生倒是易懂,跟相公一直不對付的劉瑾該怎麼稱呼他?”
秦堪擰眉思考許久,沉聲道:“劉瑾……是畜生。”
金柳楞了一下,接著哈哈笑開了懷,月子裡蓋在身上的薄褥被她笑得抖到了地上。
一名丫鬟走進廂房,朝秦堪蹲身一福,怯怯道:“老爺,丁順丁鎮撫求見,已在前堂等候老爺。”
秦堪輕輕將女兒遞到金柳懷裡,又寵溺無比地捏了捏女兒吹彈可破的小臉蛋,秦樂的小嘴又咧開,朝著他無聲地笑,秦堪喜愛極了,忍不住輕輕香了她一口,這才整了整衣裳,走出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