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聽不懂忽悠的意思,但寧缺已經被他忽悠的悲苦交加,凝成一道惡意向膽邊生,恨不得直接偷了二師兄頭頂的棒槌把他敲昏才能發泄出來。
他心想你和夫子天天在外麵遊覽觀光,後山裡彆的家夥彈琴的彈琴,吹簫的吹簫,賞花的賞花,下棋的下棋,過著如此快樂幸福的日子,卻要把自己這個排行最小的弟子扔到外間的淒風苦雨裡受折磨,這是哪裡來的道理?如今想來,書院把實修改到荒原,自己步步驚心入魔宗山門繼承小師叔衣缽……
寧缺悲憤嚷道:“這是一個圈套!”
大師兄笑著說道:“這是哪裡說的說法?”
寧缺惱火說道:“為什麼彆的師兄師姐不行,非得讓我去做那個入世之人?”
大師兄歎了口氣,誠懇說道:“你也知道北宮他們那些人,整日裡流連山川青林之中,癡於琴棋書畫打鐵符道,完全不通世務,便如稚子般天真,讓他們入世實在是不適合,除非你想他們不到兩天功夫便被人打的頭破血流哭著回來。”
“二師兄呢?他這麼強。”
“君陌啊,他看著謹守古禮持身甚正,然而君子之氣太過沉重,不會那些場麵上的東西,很容易被人逼到沒有退路的地步,他的性格實在是有點……”
大師兄說到此處,稍一停頓後苦笑說道:“有些二,加上他太過崇拜小師叔,真要放到入世,說不定真會在長安城裡掀起一場血雨腥風。”
寧缺又問道:“陳皮皮呢?他可是最年輕的知命,這要拉出去遊遊街,立馬便能震懾所有敢於挑戰書院的家夥,哪裡還用得著出手,比我可適合多了。”
“十二師弟身世有些特彆,所以不便讓他替書院出麵。”大師兄看著寧缺說道:“小師弟你不一樣,你身上的人間煙火氣息最為濃鬱。想必也不可能像我們一樣安於山中,所以你最適合入世,這也等若是我在荒原上和你說過的機緣。”
“彆淨扯那些沒用的。”
寧缺大怒說道:“師兄說了這麼多,我算是聽明白了其中的重點。不過就是說我這輩子見的生生死死太多,戰鬥經驗豐富,這顆心被汙水泡了多年,不像彆的師兄師姐那樣天真,反而陰險的厲害。又不像二師兄那樣老實,油滑的狠,遇著什麼事情肯退步夠不要臉,最關鍵的是我不像陳皮皮那樣有特彆身世有座好靠山。”
“雖然這些確實是真實情況,但我確實不是這麼想的,而且這件事情確實沒有你想的那般麻煩。”大師兄誠實說道,卻不知道他的誠實是給了寧缺二次傷害。
“小師叔也曾經走過這條道路。他當年騎著那頭小黑驢進了長安城,連敗世間三十七名修行強者,弄出好大一場風雨,又怕過誰來?”
寧缺完全沒有被這段話激發出什麼雄心壯誌。和那位單劍滅魔宗的傳奇小師叔相比,他認為現在的自己連根毫毛都算不上,哪裡有信心去搞風搞雨。
他忽然想到一個法子,問道:“敵人太強,書院會幫我吧?”
大師兄認真說道:“如果對方是正麵挑戰,邀你決鬥,書院可丟不起那人。”
寧缺震驚說道:“難道劍聖柳白來了,我也要和他打一場?”
大師兄安慰說道:“他也丟不起那個人……我想今後幾年會來長安城挑戰小師弟你的,應該都是些年輕人,不過修行宗派裡藏龍臥虎。師弟你進步速度雖快,但入道時間晚,境界還是偏低了些,所以需要謹慎啊。”
“師兄你知道我境界低。還這麼說,叫我情何以堪。”
“境界都是由低到高的,不用著急。”
“為什麼在荒原上聽說我是書院二層樓弟子,那些人都嚇的跟鵪鶉一樣,哪裡敢向我發起挑戰,而現在我一入世他們就敢來挑戰我?”
“因為那裡是荒原不是長安。你在荒原可以不接受他們的挑戰,甚至他們對你的挑戰可以視作對書院的挑釁,但在長安你必須接受他們的挑戰,因為這種挑戰不再是對書院的挑釁,而是展現修行者們勇氣和榮耀的機會。”
“為什麼?”
“因為你是唐人,你是書院學生。”
寧缺很難適應這種很沒有道理,但隱約又透著些壯闊意味的潛規則,冥思苦想半天後不解問道:“我都贏了隆慶,難道還有人不知死活來挑戰我?”
大師兄說道:“但是沒有人相信你是憑自身實力贏的隆慶,而且葉紅魚回到西陵後對你做出的評估裡,似乎對你的真實實力評價也並不是太高。”
寧缺怔怔說道:“這個葉紅魚,畢竟也算是熟人,說實話做什麼?”
然後他開始盤算,如果有像道癡這樣強大的修行者,來到長安城向自己發出決鬥的邀請,自己應該如何處理,或者說自己應該怎樣認輸才顯得比較瀟灑。
就在這時,大師兄正色提醒道:“反正你不能輸,因為老師他更丟不起這人。”
連續三個丟不起這人,直接讓寧缺丟掉了對大師兄的所有敬愛,恨恨說道:“師兄你似乎忘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剛才我在柴門旁對你說的那個問題沒有解決,到時候被彆人發現我入魔怎麼辦?難道說書院要承認收留魔宗餘孽?”
“這倒確實是個問題,雖說被外間說我們收留魔宗餘孽也算不得什麼大事,但終究比較麻煩,還得想些法子來遮掩過去。”
大師兄沉吟片刻後說道:“那你不要用小師叔的浩然氣便好。”
寧缺本以為他能想出一個什麼妙法,卻沒想得到這樣一個回答,不由聯想起出魔宗山門後大師兄抱歉說來晚了的畫麵,苦澀想著師兄果然是個不負責任的家夥。
……
……
和大師兄談話結束後,寧缺覓著二師兄好生訴了番苦,想要尋求一些同情或者武力上的支持。沒想到二師兄非但沒有同情他,反而嚴厲地表示這是一次難得的修行機會,甚至最後感慨說道,如果不是自己早已聲聞於世,根本沒有人敢來挑戰自己,也沒有值得自己出手的敵人,他恨不得代替寧缺入世而行。
聽到二師兄的話,寧缺終於明白原來所謂入世,並不是書院為了保持清靜而把自己丟出去當看門狗,而同樣是一種修行,然而他這一生最擅長的事情是在山林裡打獵,在黑夜裡砍頭,對這種修行實在是有些抵觸。
不管如何抵觸,終究還是得認命,於是他開始認真思考應該怎樣麵對今後幾年裡隨時可能遇到的戰鬥邀請,按以前的性子隨便認輸可能會被夫子挫骨揚灰自然是不行的,按以前的性子遇著強敵便偷偷摸摸在夜裡去使些陰險手段割了對方腦袋會被二師兄揍成肉泥自然也是不行的,那麼他發現自己真的很需要幫手。
桑桑自然是最合適的對象,但他想著要與那些修行強者戰鬥,隻怕過程會有些危險,不想把她拖進來。他又想著如果春風亭老朝還在長安城,那便真是無所畏懼了,憑他們兩人的實力以及戰鬥中的默契,彆說道癡之流,就算是西陵神殿某位大神官來了,也不見得沒有一戰成名的機會。
可惜朝小樹不在。
好在至少最近這段日子裡,莫山山在長安,而寧缺本來就要儘地主之誼,於是在接下來的這些天裡,他每天離了老筆齋便會去墨池苑弟子們的居所,帶著莫山山四處觀光遊玩,有時候也會帶著天貓女一起去某出名酒樓大吃一頓。
想著在荒原上二人已經培養出了默契,寧缺沒有向書癡做過多的解釋,然而沒有解釋往往便會出問題,在那些大河國少女們的眼中,每天都會準時來報道的書院十三先生,明顯對山主有些不一樣的情思。
長安城時而陰雪時而冬晴,寧缺和莫山山並肩同遊,有時撐同一把傘,有時在護城河畔看同一條魚,過春風亭時他講一講那個雨夜殺人的故事,登萬雁塔時他說後麵有很多尊石像可以看,有時探討書文符道,時間流逝的緩慢而平靜。
就這般過了些時日,寧缺沒有遇見當街跳出來的大漢,更沒有看到一柄道劍迎麵飛來,所謂入世要經曆的那些挑戰竟是完全沒有蹤跡,他心想這樣才對,書院盛名在外,有哪個修行者會無聊到來挑戰自己。
不再擔憂此事,那天大師兄讓他隱約明白了書院對入魔的態度,身畔又有美麗的少女符師相伴,他的心情不禁大好,暗想書院入世之人的稱謂倒也頗有幾分氣度,按大師兄所說書院有責任從旁協助大唐有序傳承前進,豈不是說再過些年,大唐由誰當皇帝他也可以發表意見,他想著這些事情竟是不由得意起來。
某個冬雪漸化的日子,寧缺撐著大黑傘等在禮部外,他與莫山山約好今日要去碑林看看前賢書法,然而便在莫山山走出禮部後不久,一名穿著單薄僧衣的年輕僧人也跟著來到二人身前,極有禮數地合什問道:“敢問可是書院十三先生?”
……
……
(腦子不好使出了錯,就是關於書院和軍方的關係。但事實上這個錯是在前麵,不是今天寫的錯,華山嶽不應該在書院讀過書,因為更早的時候,李漁說寧缺的培養前途時,我便已經確定書院畢業後不能從軍的,然而後來又忘了,所以錯上加錯,大綱裡定了很多東西,包括依蘭什麼的,所以那麼隻能把書院畢業不能從軍這條改掉,向大家報告一下,空閒時我就來改,抱歉抱歉。)(未完待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