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道癡神情,聽著這般話語,寧缺不由怔住,明白竟是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那一刻,略一沉默後望向身旁的莫山山。莫山山也正好望向他,二人的眼神在湖畔風中相觸,看出彼此的真實心情。
如果道癡沒有晉入知命境界,那麼書癡和寧缺加起來,即便不敵但想來也不會太過狼狽,更不至於被對方誠摯言道必殺。然而有些奇異的是,眼下局勢異常凶險,寧缺和莫山山的眼神略顯焦慮卻依然沒有什麼恐懼。
葉紅魚沒有在意他們二人的眼神交流,因為她有足夠的自信與癡狂意把他們擊倒然後殺死,在這莽莽山脈深處的幽穀中。
剛略微平靜一些的湖水,隨著她的意念一動再次劇烈震蕩起來,清澈的湖水被無形的卷風吸起,圍繞著她曼妙身姿緩緩轉動,尾部脫離湖麵,形成一道透明的水束,緊接著透明水束表麵漸漸顯出繁密的波折,淡淡天光投射其上折成無數的光片,看上去就像是銀色的鱗,那根圍著她腰間轉動的水束如魚一般。
隨著她纖細手指輕彈,腰間那束湖水凝成的細魚,像離弦之箭般射出,破開湖麵上的微寒空氣,挾著恐怖的天地氣息撲向大明湖北岸二人。
莫山山蹙著眉頭盯著那道高速襲來的水魚,左手負在身後,右手探出棉袖,食指在空中快速畫出數根線條,竟是完全不在意念力高速消耗,再一次毫不猶豫施出了那道半神符,湖畔空中符力大盛。
道癡以氣息凝成的水束化魚已經刺至岸邊,就在快要接觸到那半道神符凝成的透明氣團時,忽然有極明亮的光線從透明水束深處射出,那些如同昊天神輝一般純潔神聖的光線,經由水魚表麵無數鱗片的折射,頓時大放光明,瞬間將青翠山穀和大明湖照耀的熾白一片,就仿佛天上的太陽來到了此間!
熾烈的光線陡然暴發。冷酷無情地刺進莫山山清亮的墨瞳裡,少女輕哼一聲,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識海受震。對神符的控製頓時弱了一分。
寧缺也沒有預料到那條像細魚般的水束,竟能產生如此奇異的道法效果,隻覺眼前一亮然後劇痛傳來,忍不住痛哼一聲,險些跌坐到地麵。
尖嘯聲連綿響起。那道似虛似實的魚狀水束,趁著神符微弱之機,放著光明強悍恐怖地不斷突前,眼看著便要撕裂那團透明的氣團!
凝念入水成束,施以光明弱敵,很簡單的手段,卻極為有效,不得不說,道癡葉紅魚對道法的掌握和對戰鬥的縝密計算,已經到了一種很完美的程度。
湖畔的寧缺和莫山山被透明水鱗折射放大的昊天神輝刺的雙眼劇痛。根本無法視物,眼看著便要被那道蘊含恐怖力量的水束擊中。
然而就在這時,大明湖畔忽然出現了一道強大的符意,這道符意中正平和沒有任何躁意,然而卻因為這種純正而格外強大。
來到湖畔的透明水束瞬間凝滯,無論蘊含著強大威力的它如何掙紮,水束表麵的繁複鱗片蛻去重生,從水束深處折射出的熾烈光線如何更加強烈,都再也無法再向前推進一步,仿佛天地間生出一隻巨手冷漠地扼住了那條魚。
大明湖北岸的風驟停。絲絲縷縷的風瞬間消失,空氣被那道強大的符意所壓製,不敢有任何流動之意,便是那些正在風中下墮的碎片也靜止在了空中。
這種靜止不是絕對的靜止。而是一種被迫的掙紮而不能脫的靜止。
半畝湖麵正陷在這種靜止之中,不安的湖水掙紮地流淌,卻流淌不出,湖麵上的薄冰掙紮漸碎,卻不向四周散開,而是向內壓縮。不斷地擠壓變小。
一片青葉從岸邊飄向湖麵上,瞬間被那道符力撕成碎絮,然而又緊緊捆成一束,並未散開,隻是變成了一團青茸,看上去極為神奇。
湖畔的天地間似乎多出了無數根繩子,妙到毫巔地捆綁住一切事物,束縛住它們的行動之意,因為這道符的名字叫做:縛字符。
……
……
寧缺左手緊握著那個錦囊已經破開,微顯焦黑的袋口裡黑深一片,沒有任何東西,那道神符已經隨心意而啟,開始在湖麵上束縛能夠遇到的一切。
站在湖麵薄冰上的道癡,身上那件蓬鬆的鮮紅道裙被縛字符的符意壓縮緊貼著身體,薄軟的衣料緊裹著起伏有致的曼妙身軀,顯得格外美麗誘惑動人。
而平日裡飄於風中的紅色係帶,早已無力墮下,頹然地纏繞在她腿上,鮮紅的係帶與赤裸白皙的雙腿交纏著,更是透出一股有些邪惡的美感。
隻可惜被符力凝住的水束依然在大放光明,寧缺暫時還無法睜開眼睛,不然若讓他看到道癡此時的緊身模樣,眼睛和心神肯定會大感舒暢。
葉紅魚知道自己此時的模樣,她當然不會覺得衣料緊貼身體曲線畢露的畫麵有多麼美麗誘惑,她隻覺得非常狼狽羞惱,所以憤怒。
除了憤怒羞惱,她此時心中更多的情緒還是警惕,因為此時她麵臨的是一道強大的完整神符,雖然遠不如神符師親自施展出來強大,但她也不可能無視,這道恐怖的縛字符無法束縛住她的念力意識,卻已經束縛住了她的身體。
在這關鍵時刻,搶先再次出手的是莫山山,她右手五指像蘭花一般綻放,瞬間消解那半道正與道癡虛魚對抗的半道神符,然後左手食指陡然如劍般刺出。
一股強烈的乾燥意味,出現在湖畔,空中沒有出現火焰,卻已經出現了被火焰更高的溫度,鄰近北岸的半畝湖水驟然沸騰起來,水霧大作。
虛魚放光明後,寧缺一直緊閉著眼睛,識海裡的念力卻始終在敏銳地感知著周遭,除了無法定位與天地融為一體的道癡,清晰地感知著其餘的天地氣息波動。
當那道燥意剛剛出現,他便知道莫山山準備動用焚天符。
所以當湖麵之上水霧蒸騰,流光溢彩,稍掩強光後的第一時間,他便睜開了眼睛,用最快的速度搭弓,向在水一方霧中隱現的道癡射了一箭!
沒有任何聲音,隻有湖麵水霧生成的一條極細的黑洞,以及洞旁高速旋轉的霧氣,秘鐵打造而成的中空符箭,便來到了道癡的身前!
神符縛住了道癡的曼妙身軀,按道理在符箭之前,她再沒有任何幸理,然而令寧缺感到震驚的是,那道同樣被神符縛住的水束虛魚,竟在他發箭之前便似乎感應到他的想法,強行掙斷了水做的身軀,瞬間回到了她的身前!
湖麵泛著異光的水霧間,隱約似乎響起一聲哀鳴。
半道湖水虛魚,直接被強大的元十三箭撕成了碎片,然後化作滿天水滴,啪啪啪啪落入湖中,仿佛下了一場暴雨。
到這個時候,寧缺才終於知道道癡的本命物竟然是魚。
……
……
道癡左肩再受重創,鮮血淋漓噴湧而出,卻因為那道磅礴的縛字符意沒有流進湖水中,而是變成無數滴渾圓的血珠貼著她裸白的肩胛骨。
如果不是湖水虛魚在最關鍵時刻擋住了那道符箭,隻怕她會被那一箭生生射死,然而眼下她雖然活著,卻也是受了極重的傷,左臂將斷未斷,更關鍵的是本命物受到了極慘重的傷害,說不定再也無法修複。
少女美麗的麵容異常蒼白,寒冷森然盯著水霧那邊的湖畔,忽然帶著些許瘋狂意味說道:“顏瑟師叔的神符果然厲害,但很可惜你不是顏瑟師叔。”
寧缺根本不理會她說的話,取出第四枝元十三箭搭在了緊繃的弓弦上,控弦的手指微微顫抖,唇角淌著血絲,連續射出符箭,對他識海的震蕩太過劇烈,對他身體的傷害也非常大。但他此時隻有一個想法,就是趁著縛字符縛住對方的機會,不惜一切代價把她射死,哪怕把箭匣中十三根符箭全部射光也在所不惜。
但道癡絕對不會再給他任何發箭的機會。
大明湖上響起一道淒厲的、憤怒的、冷酷的喝聲。
道癡暫時無法破開縛字符的束縛,但她不需要破,因為她此時已經動了真怒,就像寧缺不惜一切也要殺她那般,她也不惜一切代價要把寧缺殺死,這裡麵所提到的代價,甚至包括她已經斷成兩截受了重創的本命物!
強行從縛字符中掙脫出來救主的湖水虛魚,此時已經被撕斷成了兩截,其中半截被那道元十三箭射成滿天暴雨,還有半截猶在湖麵之上彈動不安。
隨著那聲冷酷厲喝從葉紅魚紅唇之間迸出,半截湖水虛魚驟然平靜,仿佛就像是死亡之前的刹那自哀,然後猛然炸開!
透明的水柱炸開便是暴雨,而虛魚表麵那些繁密的鱗片,卻被某種神奇力量從湖水本體上剝離下來,隨著力量的暴發而向湖岸迸射!
一片透明魚鱗在空中化為一道小而鋒利的道劍。
萬片透明魚鱗在空中化為萬道小而鋒利的道劍。
當湖水虛魚本體化為雨水灑向湖麵時,那萬枝道劍也已經如暴雨一般灑向湖岸上的二人,其勢磅礴不可抗,有若黑雲壓城,可摧世間一切!
……
……
(明天會多寫一些,這個月的任務估計是完不成了,向大家說聲騷瑞,不過真沒有什麼自責,非戰之罪也,病怏怏的也沒辦法,我會儘量爭取在月底之前多寫一些,聊解不安。)(未完待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