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兩兄弟是烏拉省人,長大到盛天求學,後來定居,一人為官,一人經商,互相扶持感情不錯。
倆人各有一女,人丁不旺。小堇跟小齋差了三歲,在她剛懂點事的時候,就知道自己還有個堂姐,說是身體不好,被送回老家調養。
然後就是春節期間回鄉祭祖,給爺爺拜年時,會見上對方一麵。在她模糊的印象裡,這個姐姐總是嬌弱弱的,臉白消瘦,仿佛風一吹就能摔倒。
自然也沒有什麼感情可言。
直到她上初中時,這個姐姐忽然回到了盛天念高中。童年裡的那份病弱可憐完全消失,取代的是一雙清亮亮宛如星辰的眸子,強大,自信,鋒芒儘顯,還有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孤獨感。
從此以後,倆人漸漸熟絡,情感深厚,小堇也開始了活在“彆人家孩子”陰影裡的苦逼日子。
哦不,那不是彆人家,那特麼簡直是外星人家的孩子!足以擊垮任何同齡人的三觀與心理防線。
再後來,小齋度過了站在頂點的高中三年,得到了一張令人驚歎的成績單。但更令人碎了一地眼球的,她沒有報考京城、魔都等任何一所名校,竟然報了盛天大學這種二流高校。
畢業後,她又拒絕了出國深造,選擇工作,進了一家破貿易公司做策劃。
這個時期,她的鋒芒已經不在,每天總是那個吊兒郎當的德行,悠然自在,隨心隨性,沒有悲苦憂愁,喜歡熏香靜坐,喜歡喝茶吃桂花糕,養花逗鳥,看書睡覺,早早進入了老年生活。
在很多人看來,她是自甘墮落,謎一樣的女人。
在小堇看來,姐姐始終跟這個世界保持著微妙的隔閡感。
其實她對姐姐的感情非常複雜,喜歡、依戀、討厭、害怕、崇拜、不屑等等,仿佛一切互相矛盾的詞彙都傾注到了這個人身上。
為了遠離這種感情,她還故意跑去江州求學,結果還是逃不掉……
當然,她後來知道了,姐姐為什麼會那個樣子。就像在閭山幻境中,小齋對師父所言:
“我知道這天地有多麼廣闊,我知道這江湖有多麼血腥凶惡,我知道這上下千年的仙道神佛,我知道他們永遠不會明白的精彩……但是你走了……我以為,我會孤單單的死掉。”
沒有同行者,自己終究是個異類。
然後的事情,就是遇見了顧璵,新世界開啟。小堇大概永遠不會忘記,在江州大學附近的那條巷子裡,時隔多日再次見到姐姐,那眼中的肆意神采。
不必披著現代社會的偽裝,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砰!
唐古特高原,一道紅影在漫天飛雪中向後飄去,就像一枝折斷了被風吹散的梅花。小堇雙腳點地,穩住身形,額間的疼痛瞬間抹掉了所有泡影。
就在幾秒鐘前,一隻手掌從自己的額頭擦過,差之毫厘就能摘下一隻左眼。
白嫩光滑的皮膚被劃開了一道細口,冒出幾點嫣紅的血珠,被寒冷衝刷,頓時變成冰硬細碎的紅雪沫子。
小堇抹了下額頭,看向前方。
山崖之上,月白長衣,神祗般站在那裡,又好像心中放大的魔障。
“你的東西都是我教的,你怎麼過我這一關?”小齋居高臨下,聲音清冷。
“呼哧……呼哧……”
小堇直起身子,口中呼出的熱氣遇到寒雪,立時轉化成一縷縷白霧。她不是疲累,恐懼,而是從未有過的充滿了堅定與戰意。
她一直都清楚自己的症結所在,好容易鼓足勇氣前來,怎麼可能像條喪家狗一樣,夾著尾巴被施舍開恩放回去。
“你教的又怎麼樣,翻天印!”
小堇一聲清喝,一團耀眼的青光直衝雲霄,滴溜溜一轉爆炸開來,如道生宇宙,炁化天地,青光迅速擴展,長有百丈,寬有百丈,高有百丈,怪石嶙峋,峻峰挺拔,五色光遊走纏繞。
雖比不上四方名山,卻自有一股威嚴凜凜,鎮壓九洲妖邪的浩然氣息。
這赫然是一座五行雷山!
“哦?”
小齋目中帶著幾分驚訝,幾分喜色,幾分欣慰,“這還有點意思。”
想那注水版的翻天印,起初隻是空空石煉製,經過小堇各種升級,早不再是簡單的一塊大石頭。
隻可惜,人仙與人仙之下第一人的差距,不是一步兩步就能追上的。更何況,小齋還是最頂級的那一撥。
轟!
五行雷山碾碎了寒風,驅散了冰雪,似乎抽離出一大片真空,陰雲籠罩,當頭砸去。
小齋想先躲避一下,卻發現雷山還帶著莫大的拉扯力,若有若無的製造出一方禁域,不由低笑:“還真是長進了!”
她索性不再閃避,右手揚起,五指虛空一抓。
劈裡啪啦,電閃雷鳴,一根似槍似矛完全由雷氣構成的兵器就握在了手裡。
轟!
轟隆隆!
早已沒有生命痕跡的唐古特高原,就在一處最高的高地上,天上地下兩股力量撞擊,雷霆對雷霆,紫光交纏,遊龍爭鬥,映的遠天宛如白晝。
“噗!”
小堇狂噴鮮血,好似斷了線的風箏,輕飄飄飛出老遠,又狠狠的摔在地上。她收回翻天印,再次看向前方。
那人沒有追擊,仍站在山崖之上,月白長衣,似神祗似心魔。等著自己去挑戰,去拚鬥,去克服,去超越,去打敗!
………………
“不回來了?”
顧璵一愣,問:“不回來是什麼意思?”
“她說去昆侖,可能不回來,然後就沒了。”小秋道。
哦!
一瞬間,老顧已經聯想到一對姊妹花相愛相殺,哦不,是姐姐單方麵虐殺的刺激場麵。
我輩修道中人,最痛苦的事莫過於,你想殺妹姊妻夫證道,結果發現,在對方麵前自己就是一隻鶸!
唉……他故作深沉的歎了口氣,其實並不擔心,小齋有分寸,一定能把妹妹調教好。
“金蟬最近如何?”
“很用心的在學習,還會幫我處理一些事務。”
“嗯,大比的事情怎麼樣?”他簡單問了一句,便揭過金蟬。
“跟預料的差不多,有七萬一千三百八十人報名,有門有觀的占了六萬五千人,剩下的都是山野散修。我們隻公布了時間,沒公布流程,大家都以為在鳳凰山舉行。兩個月前,便有人來白城活動,目前城內修士已經超過了六萬人,分散在盛天和各處鄉鎮。”龍秋道。
“嗬嗬,其實從這裡出發也沒錯,隻不是主戰場罷了。等公布內容的時候,估計所有人都會意想不到。”
這次大比的主旨和程序,是多方共同研究的,不僅能曆練弟子,對國家也有莫大益處,可謂一舉兩得。
現在是仙元曆十二年初,四月份大比,還有兩個月左右。
顧璵問了些事項,還是不太放心,索性隱藏麵貌,自己下山探查一番。
如今的白城,已隱隱有一種修行聖地的意思。各路人馬常年往來,無論修行還是經商,全都四通八達,熱鬨非凡。
光在白城設立分號、辦事處的組織,就有七十多家。
而以城區為中心,輻射周邊,包括新興小城五座,原有鄉鎮十二座,西通盛天,東抵東雲,這一條長長的路線,更是川流不息,繁榮興盛。
其實道院所在的潛州也很旺氣,但那裡太正統,容不得江湖散漫,一群草莽去了,渾身不自在。
沙裡寨鎮,商業街。
原本一個破鎮子,也談不上什麼商業街。但經過人口大遷移,城鄉結合部普遍擴張,以前叫鎮的,基本都能趕上一座小縣了。
顧璵改頭換麵,平平無奇,穿著棉服牛仔褲,踩著一雙休閒鞋,晃晃悠悠的走在街道上。兩側皆是各種各樣的鋪子,還有幾層樓高的綜合性商廈,天氣雖冷,也擋不住人民群眾的熱情。
他買了一袋糖炒栗子,邊走邊嗑,古古怪怪的家夥不時從身邊經過。
有光著頭,身上掛滿銀鈴的精壯漢子;有肩上蹲著一隻大老鼠的老頭;有拎著一杆長長的水煙袋的少數民族妹子……老百姓見怪不怪,特淡定。
顧璵逛了一會,沒發現什麼狀況,正要去下一個鎮子,忽見左側的一條巷子裡圍了好多人,吵雜謾罵聲不絕於耳。
他湊過去,見是一家小小的鋪子,專賣些饅頭、豆包、切麵之類的。門口擺著蒸饅頭機,上麵是一層層的大籠屜。
科學家還是很給力的,變種麵粉基本普及,味道不太對,但好歹是正經的麵粉,那些熟悉的早餐鋪子也一家一家開起。
“你彆走!你走了我上哪兒說理去?”
店主是個五十多歲的女人,正拽著一個老頭破口大罵:“大家給評評理啊,我好好做生意,他上來就要倆饅頭吃。這種事我想給就給,不想給就不給,你能說我什麼?他可倒好,見我不給吃的,背身念叨幾句,然後我這饅頭就蒸不熟了。”
“怎麼就蒸不熟了?”有好事的連忙問道。
“你們看看這籠屜!”
大姐一揭蓋子,裡麵滿是白花花的大饅頭,卻不夠蓬鬆綿軟,始終差那麼點意思。大家再一看饅頭機,上麵顯示的溫度和時間,臉色都很精彩。
這功夫來鍋雞湯都特麼好了,饅頭居然蒸不熟?
五一都出去玩嘛???我是宅在家裡的……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