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身提了壇酒放在櫃台上,夥計揮手招了堂內的另一名夥計過來,叮囑對方把酒送去指定的客房。
白玉樓轉身慢悠悠走出了客棧,站在客棧外的台階上負手仰望浩瀚星空,心思不定。
軒轅道那邊的人和留仙宗的人偷偷摸摸接觸的頻繁,軒轅道本人也開始在暗中發力,連他這個旁觀者也被卷入插了一手,今夜的星空、今夜的客棧似乎變得有些詭譎,那個軒轅道說明天就要走,希望今夜不要出什麼事才好。
夜空繁星閃爍不斷,古城燈火闌珊淒美,山高夜寒。
這個寧靜夜晚,在他心中,寧靜之下,雲波詭譎……
“山湖縣?”
留仙宗商鋪內,聽了崔遠的稟報,掌櫃的高肅聰皺眉嘀咕一聲,回頭對一旁的黃恩平道:“地圖拿來看看。”
黃恩平入內,不一會兒取來一份地圖,在櫃台上攤開,三隻豎翅而立的月蝶停在上方的絲線上,將下麵一塊區域照得亮堂堂,無需另取燈火照明。
三人圍在圖前一陣尋找,崔遠指了一個地方道:“這裡,師叔,山湖縣在這裡。”
三人目光集中在了同一個地方,黃恩平摸著下巴琢磨道:“在這裡碰頭…這家夥從金州跑到了摘星城,如今又要去山湖縣,這是要去哪?”
高肅聰挪了挪地圖,順著東南方向一路瞅去,似乎明白了什麼,手指點著山湖縣道:“是了,不會有錯,除非他徒步掠行走直線,或者繞遠路,否則返回金州或蒼廬縣的話,避不開山湖縣,騎乘回歸必然要經過此地。”
兩人照他說的把路線一瞅,恍然大悟,崔遠道:“看來是來摘星城采購東西的,出來溜達了一圈還是要回商朝宗那邊。”
黃恩平冷哼道:“商朝宗所謂的與他斷絕關係,明眼人都能看出,無非是表麵上擺脫責任,免得落人口實,繼續跟商朝宗勾搭在一塊不足為怪。”抬頭看向高肅聰,“師叔,不能讓他躲回商朝宗那邊,否則有了天玉門的庇護,想再下手就難了。”
其實留仙宗的人心裡都明白,劉子魚等人說是死在了牛有道的手上,實際上真正下殺手的是天玉門的白遙等人,然而留仙宗惹不起天玉門,隻能先找牛有道這個幕後黑手算賬,何況宋家也是這麼個意思。
崔遠:“現在的關鍵是,他要讓黑牡丹等人先行,我們安插在他身邊的探子也無法掌握他的具體行蹤,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會什麼時候離開,今晚偷偷跑了都有可能…”指了指山湖縣,“隻能是在這裡等他自投羅網。”
高肅聰盯著地圖歎道:“跑一趟就跑一趟吧,總之不能再讓他跑了,若是就他和那隻熊妖的情況下還讓他跑了,師門沒辦法跟宋家交代,我們也無顏跟師門交代。”
他抬手指了指兩人,“你們兩個,一個在商鋪坐鎮,保持內外的溝通聯係,另一個繼續回客棧盯著,有什麼變故及時通知,我帶其他四人親自去一趟山湖縣,這次務必將此獠給解決了。”
黃恩平忙道:“區區一個牛有道哪能讓師叔親自去跑腿,讓我們去解決就行。”
高肅聰搖頭道:“沒什麼跑腿不跑腿的,再讓他跑了,留仙宗丟不起那人,若不是師門相隔太遠,調派人手來不及,我肯定要請師門加派人手協助,確保萬無一失。所以,這次我不但要親自出馬,還要找靈秀山和浮雲宗的坐堂集中人手一起出手,這次務必要在山湖縣布下天羅地網,將其一舉成擒,不容有失!”
兩人相視一眼,靈秀山和浮雲宗也算是宋家一方的勢力,三派之間平常談不上關係多好,甚至有競爭。不過話又說回來,在這種事情上,想必靈秀山和浮雲宗不敢不儘力,宋九明雖然下台了,可有消息說,大司空童陌依然會常常召見,由此可見一斑,宋九明隨時可能複出,沒人敢輕視。
這次師叔居然要請這兩派的人手協助,還真不是一般的重視,讓二人有小題大做的感覺。
既然高肅聰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地步,兩人也隻能是遵命照辦。
高肅聰寫了份密報,讓人再抓了一隻金翅來,再次發了消息給留仙宗稟報情況。
隨後高肅聰帶了四名弟子起身,連夜出發,如同崔遠說的那般,不知道牛有道什麼時候會走人,今晚偷偷離開都是有可能的,他們要先期抵達山湖縣進行布置。
幾人隨身攜帶了兩隻金翅,悄悄從後門離開的商鋪,又直奔靈秀山和浮雲宗的商鋪,很快集中了一二十號人離開了摘星城……
燈旁,牛有道依然捧著那把劍。
圓方不知道牛有道在乾什麼,一把劍抱著反複擦拭了這麼久,感覺牛有道平靜的有些不像話,他還是頭回見到牛有道這種狀況。
咚咚敲門聲起,圓方起身去看情況。
“客官,您的酒。”
“酒?我們沒要酒啊!”
捧劍擦拭的牛有道淡淡一聲,“是我要的。”
於是門口動靜消停了,關門聲,圓方提了隻酒壇走來,放在了牛有道邊上,奇怪道:“道爺想喝酒了?”
牛有道平靜道:“給你喝的。”
“嗬嗬,道爺,彆拿我開玩笑了,您知道我不喝酒的,平常頂多為了掩飾身份裝裝樣子。”
“你這妖精做的忒沒勁,酒不喝,肉不吃,不喝就放這吧。”
牛有道無所謂一聲,此時盯著劍身的目光才挪到了酒壇上,眸中閃過一絲森冷。
手中劍光一閃,唰一聲歸鞘,扔劍一旁,揮袖掃出一道勁風,滅了燈,黑暗中給了句話,“早點休息。”
剛還說笑,突然就陷入了黑暗,圓方很無語。
他跟著牛有道的時間還是太短了點……
次日上午,幾人在客棧內碰頭一起用了早餐,隨後各回了各房間。
沒一會兒,準備好了的黑牡丹等人來到牛有道這邊,敲門而入,先行告辭。
“道爺,我們先行一步,去山湖縣等您。”黑牡丹等人一起拱手告辭。
站在窗口背對的牛有道慢慢轉身,杵劍在身前,對圓方道:“收拾東西,咱們也退房,一起走吧。”
“……”黑牡丹等人愕然,剛才一起用早餐的時候還沒走的意思,現在怎麼就改主意了?
又改主意了?圓方不解道:“道爺,咱們不是要再住幾天嗎?”他問出了其他人的疑惑。
牛有道:“我想了想,似乎沒必要那麼麻煩,隻要秘密離開了此地,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大家一起,路上互相間也好有個照應。”
幾人麵麵相覷,雷宗康問了聲,“道爺,那咱們還有必要去山湖縣嗎?”
牛有道:“碰頭用不著,不過還是要經過山湖縣的。”揮手示意圓方快點收拾東西。
圓方哦了聲,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將包裹打好,背在了身上,就算完事了。
幾人出了客房,下樓直奔客棧大堂退房。
坐在園林中慢悠悠喝茶的崔遠注意到了他們,喝茶是表麵,監視是真,見到圓方也背著包裹後,愣住。
目光迅速盯向雷宗康,雷宗康與他目光交織,身邊有人,也不好傳遞什麼明顯消息,給了他一個也不知能不能看懂的眼色。
來到大堂,圓方自然把那一千八的收據拿了出來,多退少補嘛,這些錢對他這好財之人來說,不可能扔下不要。
坐在櫃台後麵的白玉樓站了起來,自己沒經手,示意一旁的夥計來。
結算清楚後,夥計問:“是走明路還是走暗道?”
黑牡丹道:“暗道!”
夥計立刻招呼了人來帶路送行。
白玉樓朝一行拱手道:“諸位貴客慢走!”目光與牛有道的目光碰了下,兩人表麵上看不出任何異常。
一名夥計領了眾人從側堂離去,進了一條封閉的長廊,最終繞進了一處山腹,順著台階層層而下。
走了有那麼遠一段距離,隱隱聽到了嘩嘩水流聲。
再見天光,眾人已經現身在一處山崖底下的崖洞出口,眼前是湍急河流,剛好是兩條河流的交彙口,激蕩起水霧。四周據說有摘星城的人把守,防止有人經此偷偷潛入。至少這出口地方,眾人就看到了一名盤膝打坐的修士,盤坐在一側的石台上。
夥計與那修士交涉後,正式放行。
牛有道往下遊指了指,示意走下遊,幾人點頭,施法在身,一起縱身跳入了湍急河流,隱沒在其中。
一入水,幾人身體猶如裹在了氣泡中一般,迅速隨流而下。
從現在開始,幾人算是脫離了邀月客棧的庇護,再出什麼事的話,邀月客棧不負責任。
不過一般情況下,走這條河道出事的可能性很小。
這峽穀河道的水流很急,長時間躲在這激流中做樁強行抵抗激流衝刷的話沒多少人能吃得消,在這水中距離稍遠視線就得受影響,而這河道中來來往往的修士也多,隨意攔截很容易發生誤會,除非摸清了離開客棧的具體時間,那還有可能埋伏成功。再加上上下遊的支流,搞不清走哪條路線越發增加伏擊的難度。
河道流域大小支流也長,不容易搞清人在哪上岸,一旦上岸,借助山脈中處處存在的縱橫溝壑,潛行離去很方便,的確不容易被人發現。
不掌握具體情況,又沒有大量人手布網的話,很難在這逮住什麼人,這也是摘星城能成為各方修士聚集交易地的重要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