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易是個超級現實主義的政客,他從來不信所謂的讖緯之學,或是風水之學。不過,身為執政王,該有的行頭,還是需要與百官有所區隔的。
桌案上,擺滿了內侍省送來的各類行頭,其中就有淡黃色的八龍袞服,9珠串的旒冕,總之是一大堆華麗的衣飾。
送來袞冕的是,內侍省新任都知康澤。康澤以前是杜沁娘宮裡的管事大太監,可謂是心腹中的心腹,親信中的親信。
整個開封城落入李中易之手後,符太後十分信任的心腹,前任內侍省都知孟遙,就被貶去守皇陵了,取孟遙而代之的便是康澤,康都知。
李中易皺緊了眉頭,盯著層層疊疊的淡黃袞服,康澤察覺到不對勁,轉動著眼珠子想了想,隨即哈著腰,試探著問李中易:“大王,小的回去就狠狠的收拾那幫子偷懶的家夥,這麼大的事,也敢出錯,都不要腦袋了?”
實際上,李中易根本看不懂袞服的做工,他主要是覺得十七八層的袞服穿到身上,哪怕是深秋時節,也會捂出大汗,渾身都要濕透。
天下之主,還真不是一般人可以乾的活計!
“宮裡的人都說你康澤是個渾身長滿了機關的家夥,我以前還不信,現在嘛,我信了!”李中易似笑非笑的瞥了眼康澤,康澤暗暗打了個寒戰,心裡怕得要死。
據說,去守皇陵的孟遙,已經落入了緹騎司提督左子光的手裡,被折騰的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宮裡的人都說,執政王其實挺好說話的,無論見著誰,都是一副笑臉。哪怕,有些小事惹到了執政王,他也是大人大量,從不生氣。
然而,緹騎司的左子光,在宮裡的口碑,就很不好了。主要是上次,有人居然想趁宮亂之機,偷了宮裡的寶貝,想帶出宮去換銀錢。
結果,偷東西的宦官被近衛軍逮了個正著,當場就拿進了緹騎司。左子光絲毫也沒含糊,當著所有女官、宮女和太監們的麵,把偷東西的家夥,狠狠的抽了一百鞭,活活的打死了!
這麼一來,宮裡的人,都畏懼左子光如虎,惟恐落入他的手心裡,求死都不得!
實際上,同意鞭斃的是李中易,左子光不過是建議者和執行者罷了。
左子光說的很有道理,今天有人敢偷宮裡的寶貝拿出去賣,明天就有人敢去偷李中易的印璽,此等敗類不殺不足以震懾這些敗類。
說實話,對於鞭死皇宮裡的人,李中易多少有些顧慮,畢竟那是皇宮,名義上的主人依然是昏迷不醒的小皇帝和符太後。
可是,考慮到偷宮裡的東西出去賣的性質,格外的嚴重,左子光又一再堅持,李中易也就勉為其難的點了頭。
康澤心虛的模樣,恰好被一旁伺候著的李翠萱給看了個正著,她撇了撇小嘴,很不待見康澤的猥瑣樣兒。
“康都知,給爺做了這麼華麗的行頭,你們內侍省也一定跟著大大的發了橫財吧?”李翠萱此言一出口,可把康澤嚇壞了,額頭上立時見了冷汗。
康澤百思不得其解,他哪怕是想破了腦殼,也找不到半點得罪過李翠萱的地方呀?
李翠萱畢竟是前唐的皇族,她一看見康澤眼珠子亂轉的樣子,心裡就來氣,馬上聯想她爹當年說起過的,被宦官欺負的慘況。
反正已經把話挑明了,李翠萱完全不介意繼續落井下石,隨即又補了一刀:“康都知,爺最不喜歡彆人貪了他的錢,還敢騙他。你就實話實說了吧,你自己究竟撈了多少好處?”
李中易原本隻是考慮穿著這身行頭,大典的時候,被厚厚的衣飾裹得太緊了,會熱出大寒來。
李翠萱的一席話,當即提醒了李中易,尼瑪,宮裡的這些太監,都被去了蛋,他們的人生除了撈錢之外,再無彆的樂趣了。
“康澤,連我的錢,你也敢貪,嘿嘿,膽子不小啊!”李中易壓根就沒問康澤,直接就認定了,康澤必定撈了好處。
康澤不由暗暗叫苦不迭,心裡都快把李翠萱給罵翻了,臭婆娘,老子招你惹你了,至於這麼下絆子麼?
“大王,小的……”康澤眨巴著兩眼,就想鼓動如簧之舌,極力把他自己洗白。
誰曾想,李中易冷笑道:“你若是想騙孤,就儘管胡說八道。來人,去把左子光叫來!”
李中易喊的這一嗓子,徹底把康澤給嚇癱了,他慌忙跪地求饒:“小的絕對不敢欺騙大王,小的確實撈了一些好處,不過,這些都是宮裡的陳年舊規……”
李中易懶得去看跪地叩首的康澤,他坐回到椅子上,接過李翠萱遞來的茶盞,小飲了一口,這才慢慢騰騰的說:“你是杜娘娘身邊的心腹,又是新任的內侍省都知,念你是初犯,就賞你三十軍棍,把吞下去的好處,按照三倍的數額,一五一十的退回到內藏庫裡去。”
“啊……小的以前無權無勢,一直仰孟遙之鼻息苟延殘喘,哪來這麼多錢賠呀……”康澤寧願挨軍棍,也不樂意交罰款的態度,倒把李中易氣樂了。
李中易指著康澤的鼻子,笑罵道:“宮裡剛發的月例錢,你說說看,你逼著每個人認你作乾爹,從他們手裡抽了二成的例錢,這是多少錢?哼,孤暫時比較忙,懶得理你罷了,彆以為孤不知道你們這幫子閹貨背地裡玩的那些貓膩?”
康澤頓時被嚇懵了,他原本以為乾得很巧妙的撈錢之事,卻不成想,竟然被李中易知道的一清二楚。
實際上,曆朝曆代的皇宮裡,開銷之巨大,簡直是駭人聽聞!
遠的且不說了,野豬皮的道光帝,他吃的雞蛋,一隻就是十兩銀子之巨。由此可見,內務府裡那幫蛀蟲們,暗中貪了多少?
李中易率軍進城之後,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整編軍隊,掌握內閣,任命官吏的大事之上,倒疏忽了皇宮裡的這幫家夥。
柴榮算得上是儉樸的皇帝,李中易比柴榮更簡樸,他登位用的袞服冠冕,其實隻做了一套而已。
袞服冠冕,曆代的皇帝終其一生,也穿不了幾次,做出多套就太浪費了!
“好了,你也彆哭喪了,該領的軍棍一棍都不能少,該還給我的錢,半個大子也不能少。不然的話,左子光倒是很樂意和你談談心,拉拉家常,聊聊閒篇。”李中易也沒真生氣,沒蛋的太監不貪財,那隻怕是太陽要從西邊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