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主公,咱們水師在高麗後造的兩千料大船,有近三分之一出現了滲水的情況,這才僅僅下水一年多而已。據修補工匠們的一致看法,這些船恐怕頂多隻能使用五年,就會麵臨新木料吸水過多,船體散架的風險。”周道中哭喪著臉,稟報了壞消息。
誰料,李中易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著說:“中平老兄,我原本也沒打算使用五年之久呢。”
“啊……這個……”周道中大吃了一驚,隨即喜上心頭,隻要不是他的責任,那就好辦了。
“從山裡砍下來的新木料,如果不曬乾,顯然無法長期使用,船底肯定會滲水,這個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呢?”李中易翹起嘴角,微微一笑,“方今天下,南唐的水師固然很強大,卻大多是平底船,隻能在內河中行駛。咱們又不指著這些新造的大船去打什麼海戰,隻要能夠幫我短期內運兵運糧,北上或南下,我也就十分滿意了。”
“中平老兄,我軍能夠迅速並且低成本的往返於榆關和開京,水師功不可沒。”李中易一錘定音的打消了周道中的疑慮,“待來日,你的手下儘是大海船的時候,嘿嘿,不僅可以運兵,更可以出海貿易。”
見周道中依然有些悶悶不樂,李中易索性走到他的身旁,抬手拍了拍他的肩頭,笑眯眯的說:“實話告訴你吧,早在造這些船的時候,我就知道頂多隻能用三年左右罷了。但是,三年已經足夠了將新砍下來的木料曬乾了。等新造的大船出來,至少可以用三十年。到那個時候,你手下的大船可就不止這麼幾百艘的破船爛艦了。”
說起來其實也夠寒酸的,所謂的兩千料大船,載重不過區區百噸而已。想當初,鄭和下南洋的時候,一艘大寶船的載重量,分分鐘秒殺掉了李中易手頭掌握的所謂大船。
飯,總要一口一口的吃。俗話說得好,心急吃不得熱豆腐,李中易壓根就不心急。
高麗國的大山裡麵,各種適合造船的木材,諸如:杉木、鬆木、柏木、柚木、榆木、赤木、樟木、楠木、楸木、梓木、櫧木等,應有儘有,可謂取之不儘。
在如今的東亞地區,水上力量最強大的勢力,共有兩股,一是南唐,一是吳越。
吳越的錢家,不過是守家之犬罷了,沒有絲毫的進取心,活脫脫混吃等死的五代版張士誠。
在長江一線,掌握在林仁肇手上的南唐水師,那的確是將來大軍南下統一的最大障礙。不過,由於柴榮已經拿下了江淮十四州,南唐水師乃是南唐最大的屏障,絕無渡海攻擊李中易的可能性。
李中易掐指一算,既然沒了外部的海上威脅,哪怕所造的大船存在無法持久使用的弊端,照樣可以用來應急。
同樣的幾萬兵馬,走陸路渡過鴨綠江,再轉去榆關,不僅花費的時間長達兩月之久,路上消耗的糧食、馬料等物資,絕對是個天文數字。
不管怎麼說,從海上運輸兵馬和物資,除了不可預測的颶風或是海嘯等險情之外,成本低N倍不說,而且運輸速度也快至少五倍以上。
更重要的是,利用水師固然可以北上榆關,一旦局勢有變,整個李家軍卻也可以順勢南下登州,逆黃河直達開封城下。
如今的周道中,和李中易已經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關係,可謂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在方今的大周國內,再沒有任何一位藩鎮,比李中易更重視水師的作用,也沒人比他懂得海運的重要性。
把笨重的霹靂炮(回回炮)架到大船的甲板上,拋射大石或是雞尾酒,這是李中易琢磨出來的水師新戰法。
周道中如今也算是老水師了,在霹靂炮上船之前,水師的遠程攻擊武器,除了拍杆之外,也就是神臂弩了。
拍杆,其實就是利用杠杆原理的投石機,其射程倒是可以遠達三百米外,問題是,拍杆過於龐大,操縱起來不僅費時又費力,一刻鐘方能發射一次的頻率,根本無法對敵船采取有效的進攻。
與此相反,輕型霹靂炮發射大石的射程可以遠達三百多步,也就是一百多米。如果,使用霹靂炮發射雞尾酒,射程可達恐怖的七百餘步,也就是300多米。
對於海戰而言,300多米的攻擊距離,顯然已經足夠了,李中易很放心,周道中更不會擔憂。
令周道中隱隱有些擔憂的,倒是水師的中下級軍官之中,十成倒有七成是講武堂出身的李家軍嫡係。
不過,李中易顯然並不想硬奪水師的控製權,被汰換下來的水師官兵,大多轉為開京的治安軍。改製為治安軍的水師舊部,按照李中易事先的承諾,在開京附近分得了100-300畝的上等水田。
這些水田,是周道中那些舊部們的私產,由俘虜來的高麗奴們負責耕種,毋須納稅和出徭役,並可以傳給子孫們免稅繼承。
李中易一向是超級現實主義者,信奉利益交換的邏輯,在逐漸收攏水師指揮權的同時,既給了出路,又賞了田產。
如果,這些人還不滿意,那麼就隻能對不起了,大家都拿刀子說話吧。
周道中是個明白人,也並無太大的野心,儘管心裡多少有些小不爽,見李中易處理得四平八穩,他的舊部們利益均沾,也就捏著鼻子認了。
李中易最喜歡周道中的一點,便是知趣和知足,識時務的人無論在哪裡都會混得不錯。
論官位,周道中已是數萬人的水師都指揮使,除了楊烈之外,地位和劉賀揚、廖山河等人相當,也算是李家軍係統中的位極人臣了。
論銀錢,據李中易私下裡的最保守估計,周道中的家底至少有兩百萬貫。
有錢有實權的周道中,是個有智慧的人,隻要不是被李中易逼急了,絕不至於搞出狗急跳牆的鬼名堂。
“中平老兄,大軍精銳儘出,開京的防務就全交給你了。”李中易滿麵春風的說,“我相信,要不了三年五載,咱們就可以回開封城了。”
周道中聽懂了李中易含而不露的暗示,不禁心頭一熱,當年他離開開封之時,不過是朝廷的棄子罷了。
有朝一日,若能衣錦還鄉,看誰還敢瞧不起他這個當年的喪家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