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石雕聲如震雷地吼道:“來者何人!”
柳清歡在門前停下,仰頭望了望那高高的門楣,拱手道:“萬斛界青霖,敢問道友,此地可是陰陽墟天?”
“正是!”石雕大聲道:“你要進城?”
柳清歡頓了下,答道:“自然,既已到了此地,能進城一觀,也不枉來這一趟。”
“那你可聽好了!”石雕道:“進入我陰陽墟天,有可能迷失在時間的縫隙中,分不清現實與虛幻,再找不到回返之路。”
柳清歡露出驚訝,進去還有這麼大的風險?這讓他不由心生好奇,這傳說中的陰陽墟天內到底是什麼樣。
想了想,他問道:“石兄可認識厭篌?”
石雕轉了下腦袋,語氣有了些變化:“哦,你說的是在外麵看守祭壇的那家夥,他還沒被人打死嗎?”
“還好,還沒死。”柳清歡不由笑道:“但我在進入祭壇之前,他曾告訴我進來可獲得某種傳承,然而這麼久來,那傳承連點影子都沒看到。所以想請教一下石兄,傳承是否是在陰陽墟天內?”
“他這麼跟你說的?哈哈哈哈!”
石雕突然放聲大笑,前仰後合的仿佛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
柳清歡揚了揚眉,問道:“難道他所說的都是假的,隻是在哄騙我?”
“那倒不是。”石雕終於收了笑,道:“傳承需要你自己去找,至於能不能找到,則要看你有沒有機緣了。好了,你現在可以進去了。”
他嘎吱嘎吱地轉過身,將手放到身側的門柱上,就見上麵的雕紋如活了一般開始遊動,而原本空空蕩蕩的門框內光芒流轉,漸漸出現一個首尾相接的太極陰陽圖。
柳清歡心中疑惑不少,還想再問問,可那石雕的眼睛已暗淡下去,變得一動不動。
事已至此,不管前路如何,他也隻能進陰陽墟天裡看一看了。柳清歡將雷公尺拿在手中,踏入石門。
穿過那黑與白相間的太極陰陽圖,深淵內的燥熱以及魔物的嘶喊聲在一瞬間遠去,有清新的風迎麵吹來。
身下有腳踏實地之感,然而眼前卻是茫茫白霧,濃稠得連神識都無法穿透。
這讓柳清歡頗有些意外,他警惕地在原地停了片刻,未感覺到危險之後,才慢慢往前走去。
好在霧氣漸漸變得稀薄,周圍的景物一點點展露,卻是一條尋常的長街,一間間店鋪分列街道兩側,熙熙攘攘的人聲傳入耳中。
柳清歡迷惑地站在街頭,有一種異常熟悉卻又全然陌生的感覺,一切的一切都仿佛似曾相識。
這是一座在修仙界各地常見的普通仙城,來來往往的修士川流不息,他們或是匆匆忙忙地要趕去某個地方,或是悠閒的呼朋引伴笑語相聞,身上的衣飾雖各不相同,但大都是修仙界常見服色。
街兩側的店鋪內,售賣的物品從丹藥到法器應有儘有,但基本也是尋常之物。
唯一讓他意外的是,那些來往修士的修為,低的有練氣一二層的,高的甚至與他修為相差無幾,而那些店鋪所售之物同樣的低階、高階都有。
這一點十分不尋常,因為在大多數修仙城中,高階修士自持身份,不會與低階修士混在一起,當然後者也不敢在前者麵前放肆或隨意走動。他們各自有各自活動的地盤,彼此涇渭分明,很少往來。
然而站在街頭這一兩刻鐘的時間內,柳清歡已不止一次見到或是練氣與金丹,或是築基與元嬰,彼此有說有笑的從身邊經過,仿佛在這裡一切身份之彆都已消失,地位高低都不足輕重。
柳清歡正琢磨著這種情形代表的意義,肩膀就被拍了一下,一個聲音從身後響起:“清歡。”
柳清歡身體一震,緩緩轉過頭。
身後,一位眉目俊朗的男修笑吟吟地看著他:“你在這兒站著乾嘛?”
“……千……裡?”
莫千裡誇張地退了一步:“你這是什麼眼神,幾天不見,就跟不認識我一樣。”
“幾天……”柳清歡的神情一言難儘:“我們幾天前見過?”
莫千裡奇怪地道:“是啊,我們不久前才一起從北境的地下冰殿回來啊。”
柳清歡沉默地看著對方,他可不記得自己去過什麼地下冰殿,更何況還是不久前。
一張淡淡的白網在左目中悄然浮現,仔細掃過莫千裡的身體,他突然有些明白了之前那個石雕話中所言是什麼意思。
莫千裡,柳清歡少年時期便認識的好友之一,早在數百年前的封界戰爭中就已戰死。而那時他還在九幽的幽冥界,等回到雲夢澤,才得知了對方的死訊,卻是連最後一麵都沒見上。
然而現在這個莫千裡,卻活生生地站在他麵前,即使他動用了生網死淵的神通,也隻是證明了對方的確是生人,並不是死魂或彆的什麼東西。
陰陽墟天,存之於陰陽之間?末之於生死彼岸?
見他一直不說話,莫千裡臉上現出擔心之色,靠近一步:“你沒事吧?”
種種念頭閃過,柳清歡突然笑了,道:“沒事……我正準備去找你,沒想到在這兒就遇到了。有空沒,一起去……”
他抬頭隨意一掃,指著一家店道:“去那裡喝一杯?”
“好啊!”莫千裡爽快的答應道,十分自然的將胳膊搭到他肩上:“走走走,好久沒喝了,我正想這一口呢。”
柳清歡已多年未與人勾肩搭背過了,一時倒有些莫名感慨浮上心頭。
在意料之外的地方,見到早已辭世的友人,雖明知這一切為虛假,但看到此刻活蹦亂跳的莫千裡,那些清風朗月、快意瀟灑的少年時光仿佛又浮現在眼前。
兩人進了酒肆,點了酒水,便開始閒聊。
柳清歡從那莫虛有的地下冰殿開始,不動聲色地套著莫千裡的話,而對方對他有著毫無防備的信任,劈裡啪啦的什麼都說。
很快,他便發現莫千裡並不知道自己已然身死,過往的經曆也並無不同,區彆在外麵的莫千裡死後,而這裡的莫千裡卻在繼續活著,且絲毫沒察覺出有何不對。
柳清歡找不出什麼破綻,沉吟道:“這麼說,你在陰陽墟天已呆了上百年……”
“陰陽墟天?”莫千裡詫異道:“那是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