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幻境中經曆了無數次自己的死亡,甚至還曾找到過機會反殺,柳清歡此時的心境已是波瀾不驚,平靜地看著那道灰氣飛出萬木崢嶸甘露瓶,落在鳲鳩身上!
就見原本雙目緊閉的鳲鳩突然睜開眼睛,目光銳利而又刻毒,然而在下一瞬間卻變得散亂,迷茫地轉了轉腦袋,緊皺的眉頭跟著舒展開來。
柳清歡乍然一喜又連忙收住,由囷休木和迷天樹所生成的崢嶸之氣雖有極強的迷惑之效,曾將合體期魔修黃喉迷住,但鳲鳩作為前大乘修士,深厚的修為底子遠不是黃喉所能比擬的,所以他萬不敢在此時掉以輕心。
留給他的時間可能極為短暫,柳清歡打開戴在左手尾指的那枚納戒,一縷飄渺的火焰飄然而出。
此火一現,就聽四周圍傳來“嗡”的一聲,那些藏在黑暗中窺探的魔物轟然大散,轉瞬間就跑得沒影了。
淨蓮劫靈火,專焚心之陰穢。凡能經此火焚身而不死,便能肉身成聖。
柳清歡心無旁騖,小心翼翼的與淨蓮劫靈火保持著距離,伸手揮了揮。
蒼青色的火苗飄飄搖搖地飛出去,仿佛一陣風就能將之吹熄,看上去安靜而又溫順,卻隱藏著極為可怕的威力。
轟!
灼燒神魂的痛楚讓鳲鳩從迷境中清醒過來,然而已經晚了,隻要沾上淨蓮劫靈火,不焚儘心之陰穢便不會熄滅,正道修士尚不敢說一生所為光明清正,何況魔修。
“啊啊啊!”
鳲鳩痛苦的嘶吼大喊,身體在轟然而起的大火之中翻滾著,黑色的翎羽漫天狂舞,一道道法訣光芒從中射出。
柳清歡駭然後退,此情此景不管是看多少回,都讓他感到觸目驚心。論起品級,淨蓮劫靈火在異火中的排名並不算特彆高,但因其特性,無人敢沾惹半分。
他決定再離遠一點,正準備將懸在身側的石碑收起,無意中一瞥,卻見上麵不知何時出現了幾行字,抬頭就是“鳲鳩”二字!
柳清歡不由大異,正待細看,那頭的鳲鳩或許是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已無力回天,突然放棄了掙紮,帶著滿身火焰朝這邊撲來。
“赫!”
此人這種時候還賊心不死,一心隻想殺他!
將石碑一收而起,柳清歡身形閃動,以縮地術飛快往上方飛去。
鳲鳩此時已是強弩之末,追了一段速度便慢了下來,一道道汙穢的猶如漆黑水液般的流光從身體內狂泄而出,又在淨蓮劫靈火被焚儘。
確定對方追不上,柳清歡停下腳步回望,那熊熊燃燒的蒼青色大火在黑暗中極為顯眼,又持續了好一會兒,火勢才慢慢變小。
一生叱詫風雲的鳲鳩,先是被突然而至的天劫弄得重傷在身,被關在思悔淵多年也無法調理傷勢,好不容易脫困,卻又被羿仙人一箭射得半死不活。
到最後,甚至落得幾千年修為儘毀,連性命都折於修為遠低於他的柳清歡之手。
隻能說,他當初就不該不聽祭壇外的四隻石雕的勸告,執意踏入高塔,開始此趟倒黴到家的送命之旅。
大敵已死,柳清歡鬆一口氣之餘,卻並無一絲快意,反而有種難言的悲涼之感。
他伸出手,將恢複為一縷小火苗的淨蓮劫靈火又收回尾指上那枚納戒中,突然又想起因果碑,將之從識海中挪出來,卻見上麵隻剩下“鳲鳩”二字。
“嗯?”柳清歡臉上露出疑惑之色,手指拂上冰冷的石麵:“這是什麼意思?”
隻見那鳲鳩二字並不是像之前那樣緩緩隱去,而是每一筆上都布滿了細碎的裂紋,隨後如風吹過一般煙消雲散。
“這是不是代表著我與鳲鳩間的一切因果,到此算是全部了結?”
柳清歡摸了摸已空無一字的石碑,心中如此猜測。不過此碑他現在還沒摸清底細,所以到底是不是與因果之道有關也隻是猜測而已。
不管如何,鳲鳩死了,此後就再無人懷疑仙寶在他身上,且對他窮追不舍了。
不遠處響起悉悉索索的聲音,那些被淨蓮劫靈火嚇跑的魔物又摸了回來,柳清歡收斂心神,望了眼身下無儘的深淵,往上飛去。
這深淵給他一種極為危險的感覺,之前隻是幾息之間,就將他和鳲鳩同時拉入幻境,再待下去指不定還會出現什麼詭異的事情,還是速速離開為妙。
他重新飛到那條土橋上,剛往前走了兩步,就赫然發現那道一直靠近不了的門,此時變得清晰了許多。
兩根石柱孤零零的立在虛空中,沉重而又敦厚,上方建有雄恢的門樓,透著一股滄桑而又粗獷的古意,正中間有一塊像是城門牌的方形石塊,其上有著由點線組成的密仙文。
而在門旁,還立著兩尊凶神惡煞的石雕。
柳清歡愣了愣,仔細辨認那些密仙文:“陰陽……墟……天……”
陰陽墟天?
好像在哪兒聽過這名字。
他翻檢記憶,臉上漸漸露出震驚之色:“此地竟是陰陽墟天!”
如果是以前的柳清歡,定不知陰陽墟天是何地,但他後來到了青冥,又上到九天雲霄的三孤山,加入了半山書院,因此有機會在書院的書塔內看到一些未流傳於外界的珍本古籍。
在一本洪荒異誌上,曾有這樣一段極為粗簡的記載:有城曰陰陽墟天,存之於陰陽之間,末之於生死彼岸,與過去和現在同在。
當時看到這樣的話,柳清歡深以為異,同時又覺得不可能:哪有如此奇怪的地方,還過去和現在同在?
他惟恐自己認錯,又將那門楣上的密仙文翻來覆去看了幾遍,但“陰陽”即使是在密仙文中也是極為常見的字,萬不可能認錯的。
帶著滿心的震驚與疑惑,柳清歡往前走去,一步步靠近那石門。
就在這時,那立在門兩側的石雕齊齊一動,其中一個嘎吱嘎吱轉動頭部,眼睛所在的地方身著兩道強芒,聲如震雷地吼道:“來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