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五節 香餑餑(1 / 1)

劉屈氂忽然感覺,這朝堂上的氣氛有些死寂。

他回頭,看了看同僚們,所有人都是低頭看著玉芴,仿佛在神遊天外。

他又抬頭,小心的瞥了一眼天子。

發現,天子的神色,也很古怪。

“吾說錯話了?”劉屈氂百思不得其解:“好像沒有啊!”

不能興兵動武,當然隻能遣使震懾了!

除非那些烏恒的酋長,蠢得和當年的且蘭王一樣——元鼎中,漢家樓船南下,平定南越呂嘉之亂時,有漢使奉命調西南夷列國兵馬南下。

時且蘭國也在征調範圍,在開始,且蘭王也服從了詔命,點齊兵馬,打算隨漢使南下去捅南越的菊花。

但是……

忽然有一天,且蘭王想到了一個可怕的事情——哥要是帶兵出征了,留在國內的孤兒寡母,豈不是要被人欺負?

於是,他一合計,覺得與其將來被人欺負,不如現在就反了漢朝!

於是,造反殺漢使,隔絕滇道。

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平定南越的漢軍,在班師時順手分了一支精銳過去。

從此,且蘭成為了一個曆史名詞。

漢家百年,也就見過這麼一個逗逼。

烏恒人再蠢,也不可能蠢到這個地步!

就聽著天子問道:“丞相屬意何人出使?”

劉屈氂一聽,隻覺毛骨悚然。

不僅僅是天子的語氣,讓他感覺很怪,就是這個問題本身也是天坑!

因為,在漢室,舉薦彆人出使夷狄,就和明擺著要坑某個家夥一樣,屬於政治鬥爭之中的王牌。

特彆是對於士大夫們來說,讓他們出使夷狄,其實就是流放!

隻要有可能,不會有人願意做這種事情。

甚至,哪怕被逼無奈,也可能有人掛印而去。

就像太宗時,賈誼的好基友宋忠就在出使匈奴的途中,騎馬跑了。

故而,漢家使者,一直是天子親自從勳貴、宦官之中選擇,再張榜招募願意出使的隨從。

有漢以來,自願出使的人,不過是陸賈、劉敬、張騫、終軍等聊聊數人。

劉屈氂眼珠子一轉,立刻就拜道:“啟奏陛下,天使自當陛下擇之,臣雖愚鈍,不敢逾越!”

天子聽著,麵色一緩,然後就扭頭看了一眼張越。

“看來,劉屈氂並未在宮中有眼線……”

這讓他稍稍安心了一些,對劉屈氂也就沒有了隱含的敵意,微微擺手道:“丞相不必惶恐……”

“昨夜,朕聞奏報,侍中張子重就主動請纓,願為使者,出使烏恒,震懾夷狄,查清任立政遇刺真相……”

“卿等以為張子重之請,如何?”天子掃了一眼群臣,輕笑了一聲,坐回禦座。

“陛下,臣以為,張侍中真乃是高風亮節,漢家棟梁!”太仆上官桀立刻就出列拜道:“陛下可準其請?”

京兆伊於己衍也拜道:“微臣附議……”

天子聞言,有些不高興。

昨夜的那個夢,他可是記得很清楚的。

神君之後,就是張子重!

他現在,恨不得把張子重留在長安,連西羌也彆去了。

隻是……

他也不敢做的太明顯,免得令張子重學起神君,白日飛升,羽化登仙,卻不帶他一起飛升。

所以,他臉上沒有明顯的流露什麼態度。

隻是沉吟片刻後,道:“張卿年少,朕恐其出使後,夷狄輕之……”

話一出口,天子就後悔了。

因為,他發現,整個朝堂上,一下子就亮起了無數雙眼睛。

“陛下,臣願為張侍中副使,拾遺補缺,輔佐侍中,震懾烏恒各部!”輕車將軍司馬玄第一個跳出來。

然後,一堆的列侯將軍封君,也都紛紛出列,恭身拜道:“陛下,臣亦願為副使,隨張侍中出使,必定輔佐侍中,完成天命!”

天子甚至還看到,九卿之中,也有人似乎蠢蠢欲動。

譬如上官桀、公孫遺……

隻是,大約為身份所限,不敢妄自降了逼格。

“什麼情況?”天子不解的疑惑起來。

丞相劉屈氂和光祿勳韓說、奉車都尉霍光等重臣也被這架勢嚇了一大跳。

因為,現在,幾乎大半的與會大臣貴族,都已經表態,願意為張越的副使了。

甚至,還有士大夫文臣,也混雜其中。

這簡直出乎他們的意料,甚至大大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在過去,隻要涉及出使,哪次不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現在這樣的場麵,在過去,根本無法想象!

傳出去,甚至怕是會立刻成為長安市井議論的焦點!

他們哪裡知道,在如今的長安公卿貴族們眼中,張越已經是等同於小號的衛青霍去病雛形了。

衛霍外戚,當年有多麼牛逼。

未來的張氏集團,就可能有多麼牛逼!

這麼大的粗大腿,不知道趕緊抱住的,肯定是傻子!

隻是,張越一直深居淺出,除了霍光、金日磾、張安世等朋友和同僚,他很少去和朝臣交往。

若無必要,他甚至連上朝,都不會隨便與人說話。

這叫無數想抱大腿的人,徒之奈何!

如今有了機會,可以與之親近,傻子才會拒絕!

更不提,跟著張蚩尤出使,會有危險嗎?

肯定不會有啊!

從過去的記錄來看,說不定,這趟出使,將是一個蘊藏無數功勳的寶藏!

青史留名,升官發財,封侯拜將就在眼前。

誰願意放過這個機會?

沒看到,連以前素來避免與夷狄接觸,生怕沾染了腥膻味的士大夫們,也都是踴躍參與了嗎?

這樣的盛況,讓天子也犯難了。

如今,他已經沒辦法拒絕張越的請求了。

隻好道:“既然卿等皆以為侍中張子重可以出使,朕雖不舍,為天下社稷,也隻好割愛……”

“張卿……”天子轉身看著張越。

張越立刻起身,恭身頓首拜道:“臣毅恭問聖命!”

“其以卿為侍中領護烏恒校尉,建節使,持節往烏恒查清任立政遇刺之事!若遇事,朕許卿便宜行事,烏恒諸部,列侯以下,皆可先斬後奏!”

“臣謹奉詔!”張越歡天喜地的大禮參拜:“必不辱使命!”

烏恒有列侯嗎?

並沒有!

所以,潛台詞就是:烏恒那個池塘,朕承包給你了!

這可是天大的特權,等於允許張越在烏恒轄區,為所欲為!

除非烏恒人敢叛亂,不然就隻能任由張越擺布!

而他們敢嗎?

烏恒人在全盛時期,尚且被漢征東將軍曹阿瞞同誌一波帶走。

如今,一盤散沙各自為政的烏恒諸部,連漢家的一個指頭都承受不起!

就聽著天子接著說道:“至於副使及使團人選,依故事,卿自決之!”

“朕會下詔給長水校尉,命長水校尉受卿節製!”

天子如今也想開了。

既然無法將張越留在身邊,那還不如大方一點,給他全權。

這樣說不定,若有朝一日,真的如夢中那樣的情形出現,他還可以撘個便車。

況且……

天子知道,張子重是一柄利刃。

烏恒、西羌,都是他的磨刀石。

等其開鋒,必將光寒天下!

而昨夜,隻是一個夢而已。

未必會成真,但張子重成長起來,漢家就可能再出一個霍驃姚!

屆時,他的曆史地位和人生成就,未必就比三王五帝低。

說不定,可以死而封神,依舊能夠長生久視。

在做出這個決定後,天子沒由來的心情放鬆了下來。

但張越卻是忽然感覺毛骨悚然,仿佛為群狼環伺。

因為……

無數雙眼睛,都如餓狼般,死死的盯到了他身上。

每一個人,都仿佛餓鬼,欲要撲將上來,將他吃個渣滓都不剩!

這讓他打了冷戰,決定散朝後,馬上就跟著天子去後殿,避開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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