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和二年,春正月初九。
漢高廟之中,旌旗飛揚,莊嚴肅穆。
天子冕服正裝,走在高廟的通道中。
太常卿商丘成前導在先,劉進則穿著元服,緊隨其後,張越持斧鉞跟在一旁。
隊伍中,還有列侯,抬著兩個大箱子。
箱子裡,裝著的乃是趙破奴今日一早,獻入宮中的《大漢一統天下寰宇圖》和《大漢地理誌》的初稿。
此外,還有著昨日從新豐,送來長安的《萬民孺慕聖天子書》。
張越離開前的布置,忽然發力,數萬新豐父老簽字畫押的賀書,當即驚呆了朝野,雷的無數人外焦裡嫩。
更讓許多馬屁精,抓狂瘋癲。
這種來自後世的無節操拍馬之法,在西元前用出來,雷人指數超越抗日神劇,肉麻程度,秒殺瑪麗蘇。
但偏偏,簡單有效。
天子龍顏大悅,當即下詔,賞賜新豐‘父老’年六十以上者,布帛一匹、酒肉一石,除今年租稅、徭役。
更褒揚新豐官吏,賜百石以上,人錢三千,四百石以上加賜黃金一金,六百石以上,賜劍一柄。
這可真的是,羨煞朝野。
可以預見,明年今日,模仿抄襲者,肯定如過江之鯽。
不過嘛……
學我者生,像我者死。
隻有抄襲,而沒有創新,肯定是沒前途的。
所以,在某種程度上,張越做這個事情,還是積德了。
起碼,堵死了後來者效仿的道路。
而天子,特意將這些東西帶到高廟來,當然是因為劉氏帝王的本性——不裝x,不舒服。
自高帝以來,代代如此。
劉家的悶騷,有目共睹!
旁的不說,單單就是當初劉邦坐了天下,特地回了一次豐沛,大擺筵席,在父老麵前唱上一曲《大風歌》就足可窺見一二。
但張越卻沒有心思想這些,他亦步亦趨的跟著天子,有些緊張不安。
沒辦法,有漢以來,誰見證過天子立儲?
可能也就是當年的蕭何、張良,曾見證過了。
自那以後,天子建儲,便是極為私密。
連條候周亞夫、大將軍長平烈候衛青,也未親眼見證。
這種沒有先例可循的事情,張越隻能當啞巴,裝木偶。
免得犯了忌諱,招來災禍。
在商丘成引領下,沿著被羽林郎和期門郎嚴密保衛的走廊,一路向前,太廟的神殿就在眼前。
商丘成持著節旄,在太廟神殿的台階前止步,然後回頭對天子拜道:“臣丘成啟奏陛下:唯漢一百一十一年,歲在庚寅,春正月初九,臣太常商丘成,奉陛下之詔,恭迎曆代先帝衣冠,臨於高廟……”
“乃從萬年迎太上皇衣冠……”
“自安陵迎惠廟衣冠……”
“從霸陵恭迎太宗孝文皇帝衣冠……”
“從陽陵德陽宮奉先帝衣冠……”
“微臣誠惶誠恐,率太常有司,戰戰兢兢,卜於曆代先帝神廟,灼龜禱告,卜噬以助善,神靈顯聖,神龜有靈,皆曰吉,可以行大事……”
天子聽著,正色道:“善!朕聞祖有功而宗有德,今祖宗畢至,神靈歸來,朕攜長孫,以告列祖列宗,興漢之社稷,定宗廟之大業!”
“其赦天下,令有司布告郡國,使天下皆知此樂事!”
“諾!”隨駕的尚書令張安世立刻領命。
而天子則帶著劉進,在張越的護衛下,拾階而上,朝著高廟的神殿而去。
長安高廟,其實隻是漢高帝劉邦神廟的一個馬甲。
它的主殿,在沛縣的枌榆社。
次殿位於長陵,第三大規模的神殿在泗水,長安城高帝神廟,在漢家高帝神廟之中,隻排第四,也就比位於雒陽的高廟神殿規模大上一丟丟。
所以,關中供奉的高帝衣冠,其實平時不在此地,而是在長陵的神廟,有事才會由太常卿親自去長陵恭迎。
即使如此,其正殿規模,也堪比建章宮的很多宮室。
正殿台階,一共六十二級,以像這位漢高六十二年人生。
台階上,立有石柱,一共十一根,代表了這位高帝十一年的帝王生涯。
台階之間,雕刻著一副副的浮雕,都是這位帝王人生的高光時刻。
有斬白蛇起義,也有亥下之戰。
最終,一切都結束於一副星相。
五顆星星連成一片,是五星出東方利中國。
看著這副浮雕,張越感慨萬千。
有時候,曆史真的有些神秘、奇異。
兩千兩百年,似乎是一個輪回。
一百一十年前,劉邦在泗水行宮即皇帝位,正式建立漢朝基業。
當年有五星齊聚東方星空,閃耀星河。
從那一年開始,劉氏漢帝,用七十年休養生息,曆經四帝,收拾殘破山河,奮發圖強,終於興盛崛起,北逐匈奴,南平百越,收複所有舊秦疆土,並打下一個新的帝國基業,塑造了此後兩千年的封建史。
而兩千兩百餘年後,一麵五星紅旗,從古老的東方升起。
於是,古老的帝國,從廢墟重建,曆經數代人的努力,臥薪嘗膽,發憤圖強,終於重回世界之巔,東亞病夫,從此粉碎。
張越穿越前,網絡上的人們,已經重拾了舊有的雄心。
無論左翼右翼,多數人眼裡,地球已經變得隻有兩個國家了。
一個叫中國,一個叫外國。
諸夏民族的民族心氣,整個地球,真的少有人能及。
畢竟,不是誰,都能經受被打斷脊梁,又重新爬起,墜入深淵,又卷土重來的浩劫。
而諸夏民族的曆史,經曆了複數的類似劫難。
大漢帝國,就是從廢墟與殘破中崛起的帝國。
一百年前,匈奴騎兵,肆虐在邊塞,高帝困於平城,仿佛在昨日,呂後被辱,猶如剛剛發生的事情。
就在五十餘年前,匈奴騎兵,還曾燒毀了漢帝的行宮,兵鋒直指長安。
但現在,匈奴人已經被打的隻能縮在漠北,苟延殘喘。
如今,曾經的屈辱,已經灰飛煙滅。
今日的大漢帝國,已經重回了中央帝國,天朝上國的地位。
而以張越所知,這隻是諸夏民族遇到的一個小小挫折。
比起匈奴人的威脅,春秋時期,那才叫真的慘!
周天子的鎬京都被人打破,平王被迫東遷,宗周的故地,全部淪陷。
哪怕是在中原,夷狄異族的威脅也是揮之不去。
孔子歎道:微管仲吾其被發左衽。
連衣冠文化,都要隨時淪喪了!
然而,管仲應運而出,高舉尊王攘夷的大旗,團結諸侯,會盟諸夏,隻用了幾十年,就將神州胡腥一掃而光。
然後就是戰國七雄,吊打天下,秦王虎賁,席卷六合。
所以……
張越忍不住在心中輕唱起來:“五星紅旗,我為你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