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池畔,水何湛湛,幾艘捕魚的船舶,滿載著從這浩瀚的大澤之中捕到的魚蝦,靠向遠方的碼頭。
半個月前,當今天子就已經解除了整個昆明池的捕魚禁令。
由是,這個已經足足有十幾年沒有被人類大規模捕撈的大澤之中的數百萬條各種魚蝦,立刻就成為了長安城中居民的廉價肉食來源。
張越卻是百無聊賴的站在岸邊,看著這碧波蕩漾的湖麵,他感覺自己的耐心已經快要被耗儘了。
再這麼等下去,恐怕第一批芋頭澱粉都要被人搞出來了。
“在等半個時辰,李禹還不來,我就回去……”張越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在心裡尋思著。
他可沒有這麼多時間在這裡浪費!
必須抓緊時間,去聯絡盟友,建立統一戰線。
某些人不是想挖他的牆腳嗎?
他也正好早就想ntr古文學派之中幾個還算看得上眼的學派。
不然,他何必收留解延年?
正這樣琢磨著,就有一個宦官跑過來,稟報:“侍中公,東宮太子洗馬李公求見……”
張越聞言,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但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問道:“可是李禹?”
“侍中英明!”那宦官奉承著道:“正是李公!”
“快快有請……”張越麵帶微笑的道。
片刻後,李禹就出現在了張越視線之中。
“張侍中……”他微笑著上前作揖拜道:“一彆多日,風采依舊啊!”
“李公折煞了……”張越也是笑著迎上前去,拜道:“未知李公此來,可是奉家上之令?”
“非也……”李禹忍著內心的惡心和痛恨,露出一個看上去燦爛無比的親切笑容:“下官此來乃是奉了廣陵王之命,請侍中過去一會……”
“廣陵王?”張越笑了一聲:“未知廣陵王有何要事?”
“是這樣的……”李禹笑嘻嘻的道:“虎圈之中有一猛虎,凶悍非常,他人所不能製,廣陵王聞侍中勇冠天下,故而特地命下官請侍中過去,為廣陵王一展身手!”
張越聽著,仰天大笑,看著李禹,問道:“廣陵王以為我乃倡優乎?”
叫我去我就去?
你算老幾!?
張越深深的盯著李禹,問道:“廣陵王不懂也就罷了,李洗馬身為國家勳臣,家上親信,豈能不知?”
張越將手放在腰間的佩劍上,忽然間咄咄逼人的上前:“難不成是有奸臣意欲挑撥離間,讒言以亂廣陵王視聽?”
“請洗馬告訴下官!”張越握著腰間的驃姚劍,殺氣騰騰的問道:“到底是那個奸賊在蠱惑廣陵王?我必擒之以奏天子!”
李禹瞬間就亂了方寸。
劇本不是這樣寫的啊!
講道理,這個張子重難道不是應該隻有兩個選擇嘛?
要嘛乖乖的跟著自己去虎圈,與猛虎搏鬥,博廣陵王一笑。
而如此一來,此人的名聲就徹底爛掉了。
更會令天子與太子厭惡——廣陵王叫你去博虎你就博虎?那廣陵王要是叫你謀逆,那你豈不是會謀逆?
尤其是太子,必定會在心裡有疙瘩。
而他若言辭拒絕,那就更好了。
自己正好回去到劉胥麵前添油加醋,以這位大王的心思與心性,立刻就會入套!
再花點錢,收買他的妃嬪與親信,讓他們使勁在劉胥麵前使壞。
如此,劉胥必恨這張子重入骨!
但……
李禹萬萬沒有想到,張越竟跳出了劇本!
慌亂之中,李禹隻好道:“侍中息怒,好叫侍中知曉,廣陵王脾氣素來如此,喜勇士、壯士,聽聞侍中勇冠關中,故而想要見識一下侍中的風采……沒有彆的意思……”
“沒有彆的意思?”張越聽著,冷笑一聲,盯著李禹,道:“那下官就要去問一問廣陵王太傅與廣陵王丞相了!”
“君有過不諫,臣子之失也,再諫不從則去之!春秋之義!”張越抽出腰間的驃姚劍:“國家為諸王設置太傅、丞相等官員,意在督促、規範諸侯王言行,廣陵王如此輕浮,其丞相、太傅失其職!本官蒙天子不棄,用為侍中,有拾遺補缺,諫言規勸之責,既知此事,斷不可坐視不理,不然將蒙春秋之誅!”
“二三子!”張越向遠方喊道:“聽我號令!”
旋即,數十名全副武裝的衛兵,就遠方列隊而來。
這支軍隊是天子特地撥給張越,用來監督和規範少府有司的。
換言之,是天子派來給他撐腰的。
哪個渣渣敢搗亂,敢陽奉陰違,可以直接抓起來。
千石以下,甚至可以先斬後奏!
“羽林衛司馬秦牧,恭聞將令!”一個頭盔上插著一條高高的羽毛的軍官,持著長戟,走到張越身前,低頭道。
“與我走!”張越舉著劍,道:“去虎圈!”
李禹瞬間就崩潰了。
這不合常理!
他在宮裡麵混了這麼多年,什麼時候見過這麼囂張的人?
講道理,哪怕是再得寵的人,也是不敢如此明目張膽的去質問一個諸侯王的!
因為這是打臉!
等於公開在這個諸侯王臉上扇了一巴掌!
立刻就會引發軒然大波。
但仔細一想,李禹卻發現……
這個可惡的家夥,完全占據了道德製高點!
他是侍中官,而且現在正奉天子之命,在做一個要緊的事情!
廣陵王跑來讓他去與虎豹搏鬥?
這對一個大臣來說,是極大的羞辱與直接的蔑視。
單單是這一條,就已經能讓其有足夠的理由去找廣陵王要一個說法。
完全符合當世士大夫與天下人的價值觀。
更要命的是……
李禹看著那支忽然冒出來的羽林衛,牙齒都在咯咯咯的響。
羽林衛!
當今天子最信任和最可靠的部隊!
這支部隊最初就是由衛青、霍去病,在上林苑之中挑選兵源,訓練出來的武裝。
數十年來一直宿衛天子左右,很多成員,都是父死子繼,兄終弟及,乃是天子身邊最可靠的人。
比期門軍更得這位陛下信任,幾十年來除了霍去病外,這位天子幾乎沒有將這支部隊的指揮權交給第二個人。
但現在,天子卻派了一隊羽林衛,在此聽候這張子重的命令。
而且看樣子是下了死命令的!
這下子……
李禹的臉色難看到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