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節 獻寶(1 / 1)

白色的紙張,輕薄如蟬翼,摸在手裡,極為順滑,宛如玉璧。

天子摸著它,拿著它,端量數息,深深吸了一口氣,哪怕還不知道此物的用途,他就已經明白,這是價值連城的寶貝!

旁的不說,看這賣相就知道了!

而值錢的寶貝,在漢季,無論是皇帝還是公卿或者士大夫庶民,人人喜歡。

而手中的此物,該值多少錢呢?

“怕是價比黃金……”天子在心裡暗自揣測著。

張越卻是俯首拜道:“回稟陛下,此物曰:紙,乃是用於書寫、記錄文字之器……”

“紙?”天子微微皺眉。

紙這種事物,他也不陌生。

因為,當年太子據就曾經用紙遮住鼻子來見他,結果被他罵了個狗血淋頭。

但……

太子據所用的紙,隻是一種粗糙的絲絮造物,哪裡能如眼前的‘紙’這樣潔白無瑕,薄如蟬翼,光滑透亮?

張越解釋道:“啟奏陛下,此種紙,乃臣采長水鄉之竹,浸於水中兩月,然後以大火烹煮三日,加以石灰、草灰,經搗漿而來……”

“用料簡單,做工簡易,唯其用工頗費時,然其價廉也!”

“臣作之,除人工外,紙一石所費之錢,不過數百而已……”

“縱然算上人工,也不過千餘錢……”

天子聽著目瞪口呆,難以自抑。

一石紙總造價才千來錢?

換句話說……

此刻,天子眼中仿佛出現了一座金山銀山,一個取之不儘用之不竭的財源!

“果真?”他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

若此事是真的……

那少府要是接受這個產業,得賺多少錢啊?

“臣安敢欺瞞陛下!”張越俯首而拜。

天子深深吸了一口氣,手裡麵拿著的那張白紙,已然變得猶如千鈞重。

自元鼎以後,漢室的財政就遇到了很大的問題。

當然,主要原因是因為他揮霍無度,大興土木所致。

旁的不說,就是這座建章宮耗費的人力物力,就足以支撐三次漠北決戰那樣的國戰了。

至於其他什麼明光宮啊、甘泉宮啊所耗錢糧,那就更不用說了。

而行幸天下、封禪泰山所耗,也不下於宮室之費——他可是出了名的散財童子,想當年,天下人隻要聽到‘天子出巡’這四個字,就人人歡喜鼓舞,某些地方甚至提前半年就做好了迎接他的準備。

就這樣浪了十幾年,等到天漢、太始年間,他才愕然發現,特麼錢花光了!

這是無比痛苦的現實!

要知道,常被後人用來稱頌文景之治的盛世的那一段文字:京師之錢累巨萬,貫朽而不可校。太倉之粟陳陳相因,充溢露積於外,至腐敗不可食。

其實形容的不是文景之治,而是二十餘年前,這位陛下治下的漢家——建元、元光、元狩年時帝國的極盛時期。

這也是他敢於去封禪泰山的緣故——哥文治武功都這麼牛逼了,不去封禪,難道在長安當宅男咩?

等到錢花光了,他才懂得珍惜。

可這錢花起來容易,賺起來難。

特彆是,當霍去病病逝後,再也沒有一個可以幫他從外麵找錢的大將。

漢家對外作戰開始虧本。

財政赤字,越來越高。

哪怕楊可幫著搞了告緡,也是杯水車薪,入不敷出。

縱然桑弘羊天天加班,到處找錢。

這錢終究難得。

以至於現在他為了替李廣利湊齊用兵西域的軍費,就將主意打到了丞相公孫賀身上——本來這頭肥豬,他是留給太子的。

他原先的計劃是——等他將要駕崩時,就隨便找個罪名,抄了丞相家族。

這樣太子一登基,就有一個良好的財政局麵,無論是對外用兵還是對內修養,都有資本。

但現實卻逼迫他隻能提前準備宰了那頭養了二十來年的肥豬。

想想都有些心疼!

如今,張越獻上白紙,這白紙質量上佳,賣相十足。

一旦麵世,毋庸置疑,天下必將風靡。

而這樣好的東西,稍微賣得貴一些不過分吧?

幾乎就是為天下士大夫公卿貴族的錢包量身定做之物。

隻是……

唯一的問題在於,此物是張越發明的。

製造之法和工藝,也掌握在這個臣子手裡麵。

作為天子,他沒有那個臉皮,能對對方說:“朕現在缺錢用,你快點把此物的技法獻給朝堂!”

他也丟不起這個人!

高帝當年與關中父老約法三章: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

至今依然是漢室劉家的鐵律。

誰碰誰死!

作為君王,他更需要以身作則,表率天下。

特彆是他前些時日還聽了張越描述的聖王之道,就更不可能拉下臉皮來做這種事情了。

而很顯然——這個東西很賺錢!

而漢人愛財是天性是本能。

反正這麼多年了,他也就見過一個卜式,可以為了國家,捐出自己的財產。

其他人嘛,進了自己嘴裡的東西,是死都不肯吐出來的。

這個張子重會願意將此物主動獻上來嘛?

隻是想想,天子都深深覺得不可能!

誰會將自己家下金蛋的母雞主動交給國家,為君王來分憂?

他也能理解這種事情——換了他,也不會做這樣的傻事啊!

想到這裡,他的心就忍不住的疼了起來。

忽然,一個天籟之音在他耳畔響起。

“臣願以白紙技法以獻陛下,以助陛下教化天下,以儘身為臣子的微薄之力!”

他瞪著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張越。

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卿可知此物之貴?”天子好心提醒張越:“卿若獨占此物,以為家傳之法,子子孫孫皆可富貴無窮矣!”

“啟奏陛下,臣固知,然臣受陛下隆恩,欲報而不可得,獨獻此物,以助陛下,以報萬一而已……”

“且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臣以為,此物在陛下之手,必能利天下!”

天子聽著張越的話,又看著他那‘充滿了真誠’的雙眼。

感慨了一聲,道:“卿真忠臣也!”

有了這白紙的製造之法,國家起碼能歲賺數千萬甚至上萬萬!

是故,他也不矯情,直接收了下來,然後看著張越問道:“卿說吧,想要什麼賞賜?”

小留候都這麼聽話懂事了,他也不能吝嗇,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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