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寵物店店外響起發動機的低沉轟鳴，緊接著是輪胎碾壓過馬路牙子的顛簸聲。

世華撩起窗簾一看，總是停在門口的那輛五菱神光向東邊駛去。

她知道開車的一定是張子安，平時每天他都固定這個時候開車去海邊，聽說是去向漁民收獲海貨，比如什麼罕見的魚蝦之類的。

儘管寵物店離海邊很近，但他這一來一回最少最少也要半小時，而且是在空手而歸的情況下。若是收獲豐富，最多可能要一個小時才回來。

寵物店剛剛開門，一樓響起挪動桌椅與吸塵器的噪音，是在店裡打工的那幾個年輕男女正在例行收拾衛生。

這時候不會有人上樓，世華興高采烈地拿起手機，啟動直播app。

“哈哈哈！大家好！我來直播啦！”

“咦？人這麼少？”

世華掃了一眼直播間的關注人數，大約3177人，這個數字從幾天前開始就不怎麼增長了，總是漲幾個又掉幾個。

時間太早，直播間裡隻有小貓兩三隻，都是常客，似乎整天閒著沒事做的那種。

[西瓜]進入直播間。

[葡萄哥哥]：歡迎。

[西瓜]：大家好。

[小迷糊]進入直播間。

[葡萄哥哥]：歡迎。

[日最野的狗]：主播這麼早就來打卡上班了啊。

[killme]：她每天都這時候，彆的主播這個時間基本都在睡覺。

[西瓜]：我是新來的，聽說主播很漂亮，果然名不虛傳啊，但離傳說中的10分還有些距離。

“什麼？什麼10分？”世華一向自負美貌，根本聽不進去任何對她容貌的質疑，聞言立刻凶巴巴地質問道。

[西瓜]：女活白富美，音智胸腰腿，這十個標準都達標，就是10分。是女的就有1分，是活著的女的就有2分，所以2分基本是底線了。

“那……那我幾分？”世華指著自己鼻子問道。

由於是早上，直播間裡的彈幕寥寥無幾，[西瓜]可以連續發彈幕，暢所欲言，不用擔心被彆的彈幕乾擾。

[西瓜]：這個嘛……我實話實說，主播彆生氣啊……你在女、活、白、美、音、胸、腰這七個方麵都是頂級的，拿個7分沒問題，至於腿嘛……雖然看不到，但應該也很修長，我覺得可以給你8分。

“什麼！才8分！你是不是應該出門左轉去眼科？”世化登時怒不可遏，在她看來，自己不拿個12分就是這個[西瓜]眼睛有問題。

[killme]：主播彆生氣啊，雖然生起氣來也很漂亮。

[日最野的狗]：給我個房管權限吧，我幫你把這人踢掉。

[小迷糊]：我弱弱地說一句，這打分標準是不是涉嫌物化女性啊？

[西瓜]：哈哈，按照這個標準，林誌鈴也才7分，主播你有8分已經很高了……前麵有人說打分標準是物化女性的，確實，不過現實社會不僅女性被物化，男性也同樣被物化啊，身高、職業、收入、相貌、家世背景、性格……都是女性評判男性的標準，所以也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咱們就圖個樂嗬，彆太較真了。

“那你倒是說說，我那2分扣在哪裡？”世華根本不關心什麼物化不物化的，她雖然不認識什麼叫林誌鈴的，但聽了之後稍感欣慰，不服氣地問道。

[西瓜]：首先，“富”字，你不達標。

世化側頭打量一眼寒酸的浴室裝修，臉頰微微發紅，強自辯解道：“我……我現在有些窮，但這隻是暫時的，很快我就會有錢！有很多很多錢！像其他主播一樣日入百萬！到時候我要把整個浴室和浴缸裡都塞滿錢！我要在錢裡遊泳！”

[西瓜]：主播你誤會了，這個富字的判斷標準，並不隻是你擁有多少物質財富，還包括你擁有多少精神財富，就算你真能在錢裡遊泳，也隻不過是半分而已。

“精神財富？”世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

[西瓜]：是啊，你有什麼積極向上的愛好？讀過多少書？看過多少電影？對於看過的書和電影有什麼真知灼見的評價？對於當今國內經濟走向有什麼看法？對於最近的國際局勢有什麼見解？你受過什麼教育？從事過什麼工作？有什麼獨特的人生感悟？

世華被這一連串的問題問得張口結舌。

愛好玩手機，睡覺。

書沒看過。

電影沒看過。

經濟走向？國際局勢？這是啥，能吃嗎？

教育？

工作？

嗚……

半響之後，世華的氣勢消失了大半，“我……我看過韓劇……”

[西瓜]：韓劇……韓劇也行吧，我倒不歧視韓劇，那你看了韓劇之後有什麼感悟嗎？

“感悟……感悟……感悟……”世華努力思考著，“嗯……長腿歐巴很帥，也很有錢，這算感悟嗎？”

[西瓜]：……

[killme]：……

[葡萄哥哥]：……

[日最野的狗]：哇靠！葡萄哥哥你居然不是機器人？

[西瓜]：所謂感悟，是在看完電、小說或電影之後能夠引發思考，至不濟也要能開闊眼界……至於男主角很帥很有錢，這屬於人設，而且是很爛俗的人設，不算感悟。

世華絞儘腦汁，也想不出自己有什麼值得一提的感悟。

“這個……這個感悟什麼的暫且放在一邊，我還有哪個方麵被扣分了？”她轉移話題。

[西瓜]：智。

[killme]：雖然我是主播的腦殘粉，但這個智字真沒法洗地，主播的標簽就是蠢萌，要是不蠢就不萌了。

世華：“？？？？你說我蠢？”

[日最野的狗]：哈哈，難道主播認為自己很聰明？

[killme]：看來主播的蠢是得到公認的。

在“富”字上被扣一分，世華還可以安慰自己，畢竟自己剛來到這個世界不久，沒看過書、沒看過電影、沒受過教育、沒工作過也沒什麼稀奇的，窮不是她的錯，是張子安的錯！

但被說是蠢，她絕對不能忍。

“我哪裡蠢了？”她大聲說道。

[小迷糊]：主播對“富”字的反應在我看來就挺蠢的。

世華：“……難道你們什麼都很了解？你們知道經濟走向、國際局勢什麼的？”

[小迷糊]：我也不知道，但我會虛心承認我不知道。

[西瓜]：主播又誤會了，這個“智”並不單純是指智力、智商，還包括情商。

“情商？”世華又遇到一個陌生名詞。

[西瓜]：智商是天生的，誰也無法改變，但情商可以。所謂情商，就是你為人處世、接人待物的態度。一位和藹可親、落落大方的女性，會贏得所有人的尊敬，即使她的智商落後於平均水平。

世華馬上接口道：“我就是和藹可親、落落大方的女性！”

[西瓜]：和藹可親、落落大方的女性，會因為彆人給你打8分而讓人家出門左轉去看眼科嗎？

世華：“……”

[日最野的狗]：主播彆生氣，老老實實保持你蠢萌的標簽就可以了。

[killme]：對呀，蠢萌沒什麼不好的啊！

可惡！今天一個粉絲都沒漲，大早上的還生了一肚子氣！

世華氣得兩肋發漲，今天真是流年不利，遇到這麼一個可惡的家夥，比張子安還要可惡！

等下！

她突然注意到一個問題，剛開播時的關注者數量是3177，現在依然是3177。

也就是說，剛剛進來的[西瓜]和[小迷糊]並沒有關注她。

“喂！新來的兩個，你們乾嘛不關注我？就算是作為禮貌也應該關注一下吧！”她理直氣壯地說道。

[小迷糊]：……抱歉，我隻是隨便逛逛，打擾了。

[小迷糊]退出直播間。

世華更生氣了，怎麼能這樣？進來看兩眼就走，不關注也就罷了，還不送禮物，這……這豈不是白嫖？

[西瓜]：哈哈，主播你很漂亮，但不是我的菜，所以我也要走了。

世華氣呼呼地說：“那你為什麼還不走？”

[西瓜]：跟主播你互動了這麼久，我覺得還是應該給主播你一些建議，否則豈不成了白嫖？

世華：“建議免了，直接送禮物吧！”

[西瓜]：如果主播你能聽進去我的建議，以後會有更多人送你禮物的。

世華儘管生氣，但也很好奇，“那你說來聽聽。”

[西瓜]：主播你是不是很想讓更多的人關注你的直播間？但是很多人來了又退了，並不點關注？

這人的話說到世華的心坎裡了。

確實如這人所言，世華直播間的流量不小，很多人慕名而來，卻始終留不住人，常客隻有那麼寥寥幾個，關注數量像過山車一樣漲了又掉，令她又焦急又氣憤，覺得這些人的眼睛都瞎了。

[西瓜]：你確實很漂亮，但也僅僅是漂亮而已，大家進來看個新鮮，新鮮勁過去也就沒意思了。

[日最野的狗]：隨著一陣劇烈的顫抖，一切都變得索然無味。

世華：“？？？？我怎麼聽不懂？”

[西瓜]：我的建議是，主播你可以靠美貌吸引觀眾進來，但是想留住觀眾，把觀眾轉化為你的粉絲，還是多在“富”和“智”這兩個字上多下些工夫吧！好啦，希望我下次來的時候，你能讓我心甘情願點下關注。

[西瓜]退出直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