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一身太監裝扮的徐晉,嘉靖激動得麵色通紅,聲音都有點抖了,永福公主掩住了小嘴,那吃驚的模樣有種說不出來的美態,而蔣太後的表情卻是驚疑不定,倒是永淳公主雙眼撲閃撲閃的打量著徐晉身後另一名“小太監”,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表情忍俊不禁。
徐晉身後這名“小太監”身量高大,長得虎頭虎腦的,眼神狡黠,赫然正是謝三槍,永淳公主顯然認出他來了,畢竟之前兩人見過很多次麵了。
謝三槍的這小子雖然今年才十八歲,唇邊的黃色小絨毛還沒完全褪去,不過這小子類其父,個頭已經超一米八,偏偏臨時找來的太監服太小了,穿在身上繃得緊緊的,褲褪高高地吊起,冠帽也恰恰能頂在腦袋尖上,看上去不倫不類的,讓人忍不住想發笑。
謝三槍這小子被永淳公主盯得竟然有點臉紅耳熱的,把臉轉到一邊去暗翻了個白眼。
這時,嘉靖終於在激動中平靜下來,疑惑地問道:“徐卿為何穿成這樣子來見朕。”
徐晉正容道:“事急從權,萬望皇上和太後不要見怪,另外,臣入宮之事切不可聲張。”
嘉靖和蔣太後聞言都不由心中一凜,前者對著屋內的宮女和太監們喝斥道:“可都聽好了,徐卿入宮之事絕不可聲張,誰若敢走漏風聲,當場杖斃,絕不姑息!”
那些太監宮女麵色發白,凜然跪倒遵旨!
徐晉又對著蔣太後施了一禮道:“太後,臣有個無禮的請求,懇請太後務必答應。”
蔣太後聞言輕皺了皺眉道:“晉哥兒且說來聽聽!”
“臣希望明日之前,壽寧宮所有人都不得離開宮門半步!”徐晉鄭重地道。
蔣太後驚疑不定:“包括哀家?”
徐晉麵不改色地點了點頭,蔣太後頓時麵色一沉,這個請求還真是很無禮。
嘉靖和永福永淳三人都變了麵色,四周的太監宮女更是凜然地低下頭,嘖嘖,徐大人好膽子,這不是要軟禁太後嗎?
蔣太後顯然極為不悅,冷聲道:“理由呢?總得給哀家一個理由吧!”
“徐卿,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朱厚熜驚疑不定地問,他料定徐晉秘密潛入城,又打扮成太監入宮見自己,肯定有極為重要的事情,但觀徐晉眼下的舉動,事情似乎比自己預料中還要嚴重。
徐晉也知道如果不坦白告知,讓蔣太後明白事情的嚴峻性,蔣太後顯然不會情願配合自己的行動,於是道:“臣鬥膽請太後準備一間密室,臣再向太後和皇上稟明原因。”
蔣太後點了點頭道:“那去後麵的暖閣談吧!”
“謝太後!”徐晉連忙道。
蔣太後轉身往後麵行去,隻有老太監胡大海跟著,其他宮人都識趣的留下來。徐晉看一眼欲語猶止的永福公主,道:“兩位公主也不妨一起來聽聽。”
永福俏臉微熱,露出一絲欣喜之色,目光望向朱厚熜,見後者點了點頭,於是蓮步輕移跟在徐晉身後。
眾人到了後邊的暖閣,朱厚熜立即迫不及待地問:“徐卿,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城中有內鬼!”徐晉道。
在場眾人均駭然變色,朱厚熜脫口道:“誰?”
徐晉直言:“臣初步懷疑郭勳、英國公張倫、靈璧侯湯紹宗,還有……陸炳!”
“什麼!”嘉靖和蔣太後儘皆失聲。
嘉靖麵色陰晴不定,現在,他終於明白徐晉為什麼要扮成太監掩人耳目的,但是他不是很相信,也接受不了陸炳會背叛自己,其他人還好說,陸炳可是他的發小,同吃一個人的奶長大,而且陸家本來就是興王府的家臣,彼此關係密切,怎麼可能背叛自己呢?
“徐晉,你可有證據?”蔣太後神色極為不善地問,他可不像兒子朱厚熜那般,對徐晉有著一種近乎盲目的信任,所以有點懷疑徐晉是為了報複陸炳才如此說的。
徐晉自然感受到蔣太後的怒意,還有嘉靖的懷疑,不過他問心無愧,神色坦然地道:“臣的確沒有確切的證據,但也不會無的放矢。廣寧門之所以被韃子輕易攻破,十有八九就是郭勳搞的鬼,據查,耀武營的一名逃將如今就藏匿在郭府,隻要抓來一審問便可水落石出,而這幾天郭勳與英國公張倫、靈璧後湯紹宗、陸炳均有秘密會麵,疑似在串聯圖謀不軌!”
朱厚熜的麵色變得極為難看,前幾天廣寧門突然失守,他亦覺得有點不可思議,而且已經派陸炳暗中調查了,隻是如今還沒有結果。
蔣太後又驚又怒地道:“那你還在等什麼,立即把藏匿在郭府中耀武營抓來審問,將這些吃裡扒外的亂臣賊子繩之以法?”
“母後甭著急,想必徐大人是擔心打草驚蛇,這才秘密入宮的吧。”永福公主輕聲道。
蔣太後冷哼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正所謂夜長夢,這種情況就該快刀斬亂麻,免得釀成大禍。”
嘉靖看了一眼從容的徐晉,心中一動道:“徐卿,你打算怎麼辦?”
徐晉便把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嘉靖和永福都陷入了沉思,蔣太後的眉頭卻是緊皺起來,至於永淳這樂天派,顯然根本不用心聽,反正天塌下來也輪不到她去頂著。
“晉哥兒,你這計劃好是好,就是太過冒險了。”蔣太後搖了搖頭道。
朱厚熜卻是擺手道:“不,朕反而覺得徐卿這計劃很好,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朕正好借此機會看清朝中大臣的麵目,將所有魑魅魍魎掃清。”
蔣太後歎了口氣道:“也罷,但願炳哥兒不要犯糊塗才好。”
蔣太後與陸炳之母範氏感情不錯,而陸炳也是她看著長大的,幾乎當成半個兒子,她實在不願意相信這孩子會通敵圖謀不軌。
“晉哥兒,哀家會配合你的安排,不過你得務必保證皇上的安全,倘若有個不測,哀家饒不了你!”蔣太後厲聲警告道。
徐晉鄭重地道:“太後還請放心,倘若皇上真有個不測,那臣必然已經身死!”
永福公主俏臉刷的白了,脫口道:“徐大人切莫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朱厚熜心中感動,伸手搭著徐晉的肩頭道:“永福說得對,徐卿切莫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咱們君臣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彆忘了蒸氣機,咱們大明的版圖還太小呢。”
徐晉聞言不由豪氣頓生,微笑道:“臣本以為南倭的問題解決了,再等幾年大明國力強盛了再解決北虜,沒想到北虜反而先犯我京城了,既然如此,來而不往非禮也,那這次咱們便摟草打兔子,順勢把韃靼給滅了,一勞永逸!”
徐晉的語氣平靜,卻透露出強大的自信和氣慨,讓蔣太後和永福永淳都為之側目。朱厚熜振奮地揮了揮拳頭,一改近日的頹喪,沉聲道:“徐卿所言甚是,不滅掉韃子,實難雪今日之恥,實難消朕心頭之恨也!”
……
午朝,嘉靖帝宣布了一係列的軍事部署,譬如把禦馬監的騰驤左衛調到皇宮西華門防衛;又把騰驤右衛調到皇宮的東華門防守;五城兵馬司則交給楊一清直接率領,不過京營十二團營仍然由原坐營都督率領,隻是防區互有調動。
對於嘉靖帝突然大規模調整軍事部署,心裡無鬼的官員自然不覺得有什麼不妥,而心裡有鬼的人則不踏實了,譬如英國公張倫,他所率領的敢勇營就鎮守在內城西則的阜城門,正好對著皇宮的西華門,如今皇上把騰驤左衛調到西華門,頓時便對敢勇營形成了鉗製,要知道騰驤左衛可是騎兵。
所以午朝一下,張倫、陸炳、湯紹宗、郭勳四人便秘密碰頭了。陸炳是四人中最不堅定的參與者,乘機道:“皇上突然大規模調動軍隊部署,會不會是有所警覺,要不這次行定還是取消吧!”
郭勳冷笑道:“取消?咱們現在乾的是滅九族的事,你以為小孩子過家家呢,開弓沒有回頭箭啊。依我看,這隻不過是為了應付韃子攻城的正常調動罷了,你不見十二團營的坐營都督都沒更換嗎?更何況,皇上要是收到了風聲,你以為咱們還能好好的坐在這裡說話?”
張倫點了點頭道:“老郭這麼一說倒是有點道理,皇上要是獲悉咱們的企圖,估計趁著午朝時就把咱們一網成擒了!”
“富貴險中求,甭管那麼多了,今晚按計劃行事!”郭勳道。
陸炳眼中厲光一閃而過,如今上了賊船,也輪不到他不乾了,沉聲道:“那就按原計劃行事,不過醜話說在前,隻有城破了我才會行動!”
郭勳冷笑道:“那是自然的,不過炳少最好也彆存僥幸心理,一旦事發,你也跑不掉,所以大家還是一條心的好,首鼠兩端沒有好下場!”
陸炳冷哼一聲沒有接話!
四人又商量了些細節,半個時辰後才相繼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