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的朝會有三種,分彆是:大朝、朔望朝、常朝。大朝,隻在正旦、冬至、萬壽節(皇帝生日)舉行,其性質是百官向皇帝朝賀,屬於禮節性的,規模最大,在奉天殿舉行。
朔望朝,每月的初一,十五舉行,其性質如同大朝,也在奉天殿舉行,隻是朝賀,不討論政事。
常朝,即我們通常所說的早朝,如果皇帝勤政的話,每天都會舉行,地點同樣在奉天殿,皇帝會在早朝上聽取大臣戶奏,處理政事。
今天的朝會便是大朝,是臨時加開的,倒是頗有點給徐晉慶功的味道,因為徐晉會在今天向皇上複旨交差。不過,徐晉在山東立了這麼大功勞,消滅數萬反賊,皇上為他和眾將召開朝會慶功也不為過。
此時,文武百官已在奉天殿外分列站好,雙手持著朝笏環抱於胸前,在清晨的寒風中等候天子駕臨升座。
約莫上午七時許,在喧鬨的鼓樂聲中,禦駕終於到來,但見旌旗招展,虎豹開道,小皇帝朱厚熜身穿五爪金龍袍,頭戴簾冠,在羽林衛的護衛之下順著禦道行來,直登奉天殿升座,文武百官跪伏三呼吾皇萬歲。
一係例的儀式後,文武百官在禦道兩側站好,隻有各部院的大佬們有資格進入殿中,而其他官員隻能在殿外吹冷風,徐晉這個從六品的翰林修撰自然也在吹冷風的行列。
所以,身子弱的文官冬天參加朝會很容易就會傷風感冒了,如果流鼻涕被負責糾察的言官看到,還會被彈劾君前失儀,不是一般的操蛋。
徐晉抱著槐木笏在殿外吹了一會冷風,殿中便有太監喊出來:“宣翰林修撰進殿謹見!”
“宣翰林修撰進殿謹見!”殿外的侍衛接力喊了了出來,於是,徐晉在眾官員羨慕的目光下出列,順著丹墀拾級而上,目不斜視地行到禦座前跪倒高呼:“臣徐晉,叩見吾皇!”
“徐卿平身!”朱厚熜伸出手“發功”,隔空把徐晉扶了起來。
“謝皇上!”徐晉站起來,匆匆掃了禦座上的朱厚熜一眼,見到那小子繃著臉,一副嚴肅的樣子,卻促狹地偷眨了幾下眼睛。
徐晉自然不敢在一眾官場大佬麵前跟嘉靖帝“眉目傳情”,一本正經地開始述職,所謂的述職就是向老板做工作報造。
徐晉昨晚早就打好了複稿,再加上他本身口才便了得,抑揚頓挫地將在山東所做的各項工作簡單地概述一遍,然後將聖旨交還,這就是所謂的交差。
朱小老板聽完徐晉的工作報告後,滿意地點頭道:“徐卿辛苦了,徐卿此行賑災、除貪、鎮壓反賊,勞苦功高,不賞不足以彰其功。畢雲,宣朕旨意!”
司禮監秉筆太監畢雲連忙捧著聖旨上前,笑吟吟地唱道:“徐晉上前聽旨!”
徐晉再次上前跪倒,太監畢雲打開聖旨大聲宣讀:“奉天必承運皇帝,製曰:……特此擢升為翰林侍讀,兼兵部員外郎,主兵備武庫事。以軍功特進封為靖安伯,食祿八百石,賜誥,襲爵一世,另賞銀萬兩,絹三百匹、錦一百匹、紵絲三百匹、紗羅兩百匹,東珠五十顆,南珠五十顆……”
一長串賞賜的物品,品種多達上百種,總價值估計有兩三萬兩,這讓在場的官員都不由側目。戶部尚書楊潭更是牙痛上火,昨天徐晉才把五十萬兩贓銀給了內庫,今天小皇帝便賞了徐晉幾萬兩,咋看都像是在分贓。
“臣領旨,謝主隆恩!”徐晉雙手高舉過頂,接過畢雲手中的聖旨。
儘管關於徐晉的封賞早就有消息傳出了,但此時親耳聽到宣讀聖旨,滿朝文武依舊都羨慕得眼紅,這真是升官又發財了!
緊接著,畢雲又宣讀了對其他將領的封賞,這次參加鎮壓山東反賊的將領中,除了徐晉級外,功勞最大的自然要輪到歸德衛指揮使黃騏了,直接被擢升了兩級,調到山東任都指揮使(正二品武官),另外,其餘的將領也受不到同程度的封賞,謝二劍和戚景通都被擢升為千戶,而王林兒也升了一級,從千戶變成衛指揮僉事(正四品武官)。
這次的大朝會本就是朝賀的性質,不奏政事,所以宣讀完封賞的聖旨後,很快便宣布退朝了,不過徐晉被朱厚熜留了下來。天子對徐晉的這份親近,讓內閣首輔楊廷和都有點吃味。
“哈哈,徐晉你果然沒讓朕失望,乾得不賴哈,還給朕的內庫撈回了幾十萬兩銀子。”
待到群臣都離開的,朱厚熜立即便把礙事的簾冠脫了,很沒形象地靠坐在龍椅上,翹起了二郎腿。徐晉不禁無語,此處是奉天殿,他自然不敢像朱厚熜那樣放肆,恭敬地站著道:“為皇上分憂是微臣的本份!”
朱厚熜翻了個白眼道:“這樣說話無趣得緊,算了,朕還是明天溜去你家,你再給朕講一次剿滅反賊的事,剛才說得太簡略,聽著不過癮。對了,朕還要吃香辣香雜,可彆忘了。”
徐晉哭笑不得地道:“臣……遵旨,敢問皇上要多辣的香雜?”
“變態辣!”
旁邊的司禮監太監畢雲,還有幾名小黃門,聽著君臣兩人的對話,臉皮都禁不住一陣亂跳。
徐晉又和朱厚熜聊了一會便離開奉天殿,出了皇宮後返回翰林院,一眾同僚紛紛上前祝賀。
與此同時,徐晉加官進爵的消息也傳回了徐府,皇帝賞賜的物品隨後也送到了,闔府上下都沸騰了,下人們奔走相告,管家大寶還命人在府門前燃放了一捆萬響的鞭炮。
……
費家的宅子在小時雍坊,徐晉下班後便提著幾斤今年新製的小種紅茶,登門拜謁恩師費宏。
話說前不久韓鑫專門派人將今年的車馬行分紅送到了京城,還順道捎來了十幾斤紅茶。
徐晉現在的地位今非昔比,費家的門房見到徐伯爺登門,立即恭敬地打開大門相迎。周管家親自領著徐晉到了客廳,並奉上香敬,稍坐了片刻,婢女紅纓便出來道:“老爺請徐大人到書房中說話。”
徐晉站起來微笑道:“有勞紅纓姑娘了!”
紅纓啟齒一笑,點了點頭便轉身轉行,心中不由暗暗感歎,想當年徐公子第一次登門時,還是一個寒門書生,隻不過短短數年的時間便官至五品,而且還封了伯爵,委實讓人感慨,幸好,徐公子還跟以前那般平易近人。
書房中正燃著紅泥小火爐,溫了一壺紹興黃酒,費宏似乎早就料到徐晉會來,坐在火爐旁溫笑著招了招手道:“子謙,這邊坐吧!”
徐晉連忙上前跪倒行禮:“學生見過費師!”
對於費宏,徐晉是發自內心的尊敬和感激,這位是個真正博學而寬厚的長者,沒有他,就沒有如今的自己。常懷感恩的人,才能走得更遠!
費宏顯然沒料到徐晉會行如此大禮,微愕了一下,臉上露出慈和的笑容,伸手虛扶了徐晉一把,欣慰地道:“子謙坐吧,酒已經溫好了。”
徐晉在費宏對麵坐下,婢女紅纓提起酒壺給師徒二人各斟了一壺酒,然後便退了出去。
此時窗外傳來沙沙的輕響,幾片雪花像精靈般從窗口飄了進來。
費宏心情極好,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看著窗外輕吟道:“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師徒兩人相視一笑,一邊喝著暖暖的淳酒,一邊聽著窗外的雪花飄落,一邊閒談古今時政,倒也其樂融融。
自打前年上京趕考,師傅兩人也有兩年多沒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