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曹滿江也夠倒黴的。他本是武舉出身,這年頭,雖然輕軍慢武,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了,武舉也肯定沒有文舉那般受萬人追捧。
但是,怎麼說這也算是武人的最高規格考試了,再不濟,也不至於淪為廂軍營頭的地步。
可是,沒辦法,大宋在武備上就是這麼操蛋,不但文人瞧不起你,武人自己也不給自己長臉。
軍中講究一個從屬,武將多以舉薦升遷。誰的兵誰帶,誰發現的好苗子就在誰手底下為將。
北宋那幾個著名的將門,除了本身出了幾個能人之外,最重要的則是經年累月之下,通過這些能人舉薦,扶持起來龐大派係,盤根錯節。造成軍將隻知上司提攜之恩,而不知忠君愛國之理。
像曹滿江這樣兒“野路子”,無上官舉薦,自己爬上來的愣頭青,全都不待見的緊。在派係分明的軍隊裡,連立足都難。
所以,彆看他高中武舉,卻連個禁軍營將都混不上,被發配到鄧州,能主管一營廂勇,已經算不錯了。
滿腹的抱負不得施展,曹營頭隻能在廂營之中混吃等死。
上一次,範仲淹緝拿朱連盜,曹滿江自然想在範相公麵前表現一番,說不定,得到相公的賞識,以後或有飛天之機。於是,曹營頭不但積極配合,而且親帥一都兵士上山緝盜。
可哪成想,功沒表成,倒讓君欣卓給劃了兩刀,若不是唐奕,命都扔那兒了。
曹滿江在床上躺了兩個來月,這下好,營中兵士沒了約束,本就桀驁難馴,這回更是撒了歡兒。隻九月一個月,就出了七八起廂兵鬨事擾民的案子。
昨日,一個伍長更是在勾欄吃醉了花酒,提上褲子就不想認帳,不但打傷了人,還把人家店給砸了。店家告到了州府,今天一早,曹營頭就被範仲淹叫到府衙,好頓訓斥。
昨天的破事兒還沒了,這邊就又有傻貨鬨到唐奕這兒來了,曹滿江能有好臉子嗎?
王都頭也正是清楚這一點,所以剛剛才不分從屬地強拉他進店。要是由著他的火氣來,門口那軍漢少不得又要吃苦頭。
對於這種事兒,唐奕也隻能微微一笑。一群血氣方剛的大老爺們兒,手裡有刀,身上就有膽,再加上疏於管教,不出亂子才怪。
此時,菜已上桌,唐奕又搬來兩壇醉仙釀,看得王都頭眼睛直放光。
他們愛來這蹭飯,奔的就是這好酒。
如今,這醉仙釀在鄧州可是緊俏得很,市麵兒上輕易難買,也就隻有到唐大郎這裡才能管夠兒的喝。
一邊招呼眾人落坐,一邊行出鋪子,到隔壁叫孫郎中開飯。
走到店門口,看著那個惹禍的軍漢悶頭不響地還蹲在門口,唐奕打趣道:“剛剛那麼威風,都要動刀了,現在怎地?蔫了?”
軍漢臉色一紅,臊得說不出話來。
唐奕笑罵道:“還蹲著乾嘛?我這可不用你站崗,趕緊進去吃飯。”
軍漢一怔,心虛地瞄了一眼營頭兒和都頭兒,軍漢愣是沒敢動。
卻聽王都頭罵道:“憨貨!大郎發話了,還傻愣著做甚?等某把飯喂到你嘴裡不成?!”
軍漢聞言大喜,見曹滿江隻是撇了他一眼,並未言聲,便嘿嘿傻笑著進來了。
王都頭看他那個臟兮兮的樣子,喝令道:“滾去洗手,這叫衛生常識,懂嗎?”
......
等軍漢洗了手,唐奕和孫郎中也進來了,眾人圍坐一起就開餐了。
曹滿江端著酒碗,斜眼瞅著那軍漢,看得那軍漢不敢動筷。
“膽子不小啊!”曹滿江似笑非笑地逗著那漢子,“知道他是什麼人嗎?”
“知...知道。”
“知道還敢到這兒來撒野?他敢從老子身上割肉,你敢惹他?”
唐奕哭笑不得地看著曹滿江逗那漢子。
“曹頭兒,就彆拿我逗悶兒了。”
曹滿江嘿的一樂,對那軍漢道:“吃吧,奶奶的,給老子惹禍還惹出功來了,還得好酒好肉地供著。”
軍漢如蒙大赦,抱著飯碗低頭扒飯。唐奕看他光啃白飯,也不敢夾菜,就一邊幫著他添菜,一邊和曹滿江等人閒聊。
“曹指揮是該好好管教手下了,昨天的事兒把老師氣的不輕。”
曹滿江灌了口酒,扁嘴道:“可是不輕,訓了我一早上。”
王都頭瞅了一眼那軍漢,緩聲道:“都是男爺們兒,難免乾點出格兒的事,責罰就是,範相公未免....”
他想說,軍中漢子打個架,多正常點事兒,範相公有點小題大作了。但是,礙於唐奕在此,話隻說了一半。
“那也不能睡了姐兒提褲子就不認賬啊!”
曹滿江眼睛一立,發誓賭願地道:“從今兒起,都給我呆在廂營,不準進城。誰不聽話,老子打斷他的腿。”
“總不能關在營裡不放出去吧.?”王都頭苦著臉,“一兩天還行,長了,還不憋壞了。”
孫郎中喝著酒,吃著菜,好不愜意。聞言不禁插話道:“哼,越關越不聽話,出事就是大事兒。”
曹滿江點了點頭,帶兵多年,這一點,他是深有體會。真都關起來,肯定是不行。
“就是太閒,給他們找點事兒乾,累個半死,看誰還有心思惹禍。”孫郎中一張嘴就都是餿主意。
唐奕聞言,心念一動。
“我倒有套主意,不累人,還能讓這幫人老老實實的。”
“啥主意?”曹滿江來了興致。
兩個多月接觸下來,他可是知道這小子鬼主意最多了。
“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等會兒得空,我給你寫下來,過兩天你再來拿。”
“得勒。”曹滿江一聲唱喏,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
王都頭立馬附和,“那,到時我來拿。”他想的是來蹭酒蹭飯。
“把李都頭、周都頭也叫來!”唐奕表麵極為豪爽,其實心裡在暗暗偷笑。
到時候,你們彆罵我損就算好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