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到賈母上房後,滿屋子都是貴婦人,珠光寶氣,金釵玉珮,體麵的丫鬟、陪房們環侍在周圍。
王熙鳳正在屋裡說笑,逗的賈母、薛姨媽等人笑。見到賈環進來,笑道:“噯喲,環兄弟,你可算是來了。你再不來,我可就沒詞兒讓老祖宗開心呢。可見老祖宗心中還是疼孫子多些。我們這些孫媳婦可憐的。”
滿屋子人都笑起來。
“哈哈。”
“噯喲,到底是鳳哥兒…”
“璉二奶奶這張嘴喲!”
尤氏看著進來的少年,一身藍衫直裰,頭戴唐巾,笑意漣漣。要知道,她早上醒來,聽到府裡流傳舅老爺說賈環中不了,心都提到嗓子眼。她在寧國府的地位,是靠賈環的話來維持住的。若是,賈環失勢,她隻是賈蓉的繼母,又算得了什麼?幸好,幸好。
站在下的李紈,身穿素色的裙衫,素麵朝天,比之王熙鳳,另有一種秀雅的少婦風韻。看著賈環,目光透著欽佩。從不中的傳言,到中會元,這是何等巨大的反差?府裡沒有人會不驚訝,她心裡也感到震撼。
同時,心中敬佩難言。環兄弟這讀書的天分、付出的努力,比她已故的丈夫賈珠還要厲害。蘭兒有這樣的榜樣,長輩照看、看顧,難道還不能成才嗎?
賈母給王熙鳳逗的笑的缺牙都露出來,道:“好你個猴兒,當著這麼多親家太太的麵編排我。我往日哪裡不疼你了?”說著話,麵帶微笑的看向賈環。
此時,正房大廳中的氣氛給王熙鳳烘托的極其的融洽、和諧。
賈環心裡知道是怎麼回事:賈母、王夫人,對他的看法肯定還是存在的。但是,他中了會元,大勢已成。雙方維持著表麵的和睦罷了。撕破臉,對誰都沒好處。
當然,現在主動維持和睦表象的是賈母和王夫人。這就是差彆。“勝利”的天枰已經微妙的在向他傾斜。
賈環躬身給賈母、王夫人行禮,“孫兒見過祖母、母親。”賈環的原則一向是能不跪就不跪。今天這個場合,也沒人會來找他的碴。
賈母笑嗬嗬的點點頭,滿意的打量著賈環,和藹的開口道:“你中會元的事,府裡都知道了。是你薛大哥帶回來的消息。”說著,對薛姨媽點下頭。
薛姨媽笑一笑。
王夫人還是那副木納的表情,手裡拿著佛珠,“嗯”了一聲,道:“環哥兒,先見過親家太太們吧。”
四大家族的內眷,賈環基本都是見過的。年年都會去王子騰家裡拜年。今天這兒,賈史王薛四家內當家的夫人都是齊了。賈環依次的一一見過薛姨媽、何夫人、保齡侯夫人等人。最後,再轉向王夫人,躬身一禮,“兒子見過姨娘。”
趙姨娘今天在場,就站在王夫人身後。今天這樣的大場合,她也想參加。這時,興奮的道:“好,好,環哥兒,好樣的。哈哈。哈哈。”笑的聲音有點尖銳、破嗓子。
趙姨娘是興奮的有點語無倫次。但是,在場的丫鬟、陪房沒有人會取笑她。何夫人、薛姨媽等人都是臉帶笑容,很給麵子。都知道她是賈環的生母。
賈母也不深究趙姨娘失禮會丟賈府的臉,從身邊鴛鴦手中拿過茶杯,喝了一口茶。倒是,王夫人眼中飛快的掠過一絲深深的不滿。隨即,收斂了情緒。
賈環溫和的笑一笑,對趙姨娘點點頭,安撫著她激動的情緒。母憑子貴。他辛苦這一場讀書,也不算白讀。倒是要讓政老爹趕緊升官,好給趙姨娘掙個朝廷誥命。妾室,也是可以受封的。士大夫,有兩個如夫人的名額。
賈環這才轉向賈母。
看著廳中英姿勃勃的少年,賈母心生感慨,感歎道:“環哥兒,你讀書,如今算有所成了。賈家日後若是能出一個九卿、大學士級彆的高官,我即便現在死了,也有臉見賈家的列祖列宗咯。”
尤氏、鳳姐、李紈幾人忙附和,又勸賈母,“老太太歡喜歸歡喜,不可說不吉利的話。環兄弟現在是會元,沒準過幾天就是狀元。老太太要保證身--體。”
何夫人、薛姨媽等人跟著勸賈母。
賈母從善如流,笑嗬嗬的拄著拐杖,朗聲道:“好,好。我不說。說喜事。太太親自說罷。”要說的事,她不好插手。
王夫人點頭,看看薛姨媽,再看看賈環,神情平靜的宣布道:“環哥兒,你如今及第。殿試之後,你和寶姑娘的婚事,就可以看一個好日子了。”
會元是個什麼地位?賈府眾人給賈環抽了“很多次”臉後,都知道主動去打聽。讀書人科舉這一套,基本都是清楚的。這是被強行科普。
賈環和寶釵的婚事,是宮中貴妃作媒。何夫人是操辦人。今天,她來這裡,就是和王夫人、薛姨媽說這件事。做個見證。史家的兩個侯爺夫人也是如此。
賈環取中會元,不僅僅是賈家的喜事,同時也是賈史王薛四家的大喜事。
一屋子人立即向賈環道喜。還有向薛姨媽、王夫人、賈母道喜。場麵變得喧嘩又熱鬨。“環哥兒,恭喜,恭喜。”,“恭喜,三爺。”喜慶無比!
賈環一一得體的回應著。
薛姨媽臉上帶著笑,心裡怎麼想的,這就不好說了。不過,站在薛姨媽身後的香菱,唰的一下,明淨、俏麗的臉蛋上變得緋紅,滾燙的,如同火燒。
三爺和姑娘成親,她肯定是要跟著過去的。一個多月前,給三爺看得低下頭,心裡那股難言的情緒又浮起來。燥的慌。好在,沒有人注意到她。
薛姨媽有時候來賈府裡閒逛、說話,喜歡帶香菱。因為,香菱是好模樣,好性情。
古時的婚姻,要三書六禮。流程怎麼走,都是父母、長輩處理。賈環不管。但他很清楚殿試之後,隻要他金榜題名,必定會和寶姐姐完婚。寶姐姐的年紀已經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紀。
意料之中的事情。然而,此時聽到這個消息,以他沉穩的性格,內心裡還是禁不住心潮起伏。有著難言的歡喜湧在心頭。腦海中,浮起寶姐姐明豔的容顏。
王熙鳳看著略呆的賈環,咯咯嬌笑道:“環兄弟,這可是喜上加喜的大喜事啊。”又道:“府裡商量過了。園子裡,往你望月居那邊開了一個角門,一則是方便寶姑娘出入,二則是,你有空,可以去園子裡逛逛,和姐姐妹妹說話。”
這又是一層隱性的福利待遇:允許賈環自由的出入大觀園。除了寶玉,賈府的男子就幾乎不進大觀園。比如,賈璉就從不進去。倒不是男女之防,在賈府自家的內宅裡走,哪裡需要避諱什麼?
而是因為,大觀園是給元妃建的,元妃的諭令隻有寶玉和姑娘們住進去。
這是表示賈府默許賈環可以享受大觀園的美景(福利)。如今,隻是差一個住處罷了。但聯想到他若是和寶釵成親,定然是住在寶釵的蘅蕪苑中。
賈環笑著拱拱手,道:“謝鳳嫂子。”
王鳳姐就笑,風流嬌媚,美豔動人的少婦風情流瀉,嗔道:“噯喲,環兄弟,你和我這樣客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不是府裡的媳婦呢?”
一屋子人就都大笑起來。正笑著,外頭傳話,宮裡的元妃派太監來賞賜,賀喜三爺中會元:禦製新書五部,寶墨五匣,紫金“狀元及第”錁五錠,官窯茶器一套。
元妃的賞賜又是體麵、又是好口彩,這將賈母上房內的氣氛從一個高--潮繼續推向高--潮。接下來,又是好一陣熱鬨。消息,也迅的傳遍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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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賈母身側的鴛鴦心安的看著眼前和睦的場麵,心中感慨無限:要是一直都這樣和氣該多好?但,她心裡的理智提醒著她,這隻是表象。
要知道,老太太前不久還和她抱怨:那年不也是?挑唆著,這人心啊…。後麵沒說出來的話,恐怕會很嚇人。
老太太心裡對三爺,還是有意見的。特彆是一旦涉及寶二爺的事。隻是,現在給壓著了。
當然,由此可見三爺的厲害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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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母上房的正房外,彩霞沒有跟著賈環進去,而是留在外麵。正巧玉釧兒在外頭暖閣裡,兩人坐在窗邊說話。
玉釧兒笑嘻嘻的道:“噯,我們的姨奶奶來了,我給您請安。”
彩霞俏臉一紅,推了玉釧兒一把,嗔道:“就你會作怪。我哪裡是什麼姨奶奶?你說的那個在裡頭呢。”
玉釧兒咯咯嬌笑。她知道彩霞是是她姐姐金釧兒和寶玉的事。
說笑了幾句,彩霞悄悄的問道:“今早三爺中了會元的消息傳回來,太太她…”她是王夫人屋裡出來的丫鬟,很清楚自家太太對三爺的態度。
玉釧兒在彩霞耳邊小聲道:“太太什麼反應,你猜不到啊?”她和彩霞關係很好。這事又不是機密的事,便說了。
彩霞聽的就有點犯愁。三爺和嫡母不和,總歸不是好事。
玉釧兒好笑的推彩霞一把,指指正歡樂的大廳裡,道:“要你操心什麼呀?你家三爺厲害著呢。”
太太心裡就算有不滿又如何,還不是得壓著?維持著表麵的和氣。這也就是三爺了,彆的人斷然不能讓太太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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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鬨好一陣子,賈環才從內宅裡出來,又去外頭的夢坡齋裡見賈政。
賈政會客進來,臉上還帶著些許笑意,見賈環已經在小書房裡等著的,收斂了笑意,將書桌上的一塊和田玉製作的玉佩給賈環,告誡道:“你這次考的不錯。但滿招損,謙受益。以後,切記不可得意忘形,寫那些肆意張揚的詩句。”
旁邊倒茶進來的李十兒羨慕的看著那塊玉佩,這是老爺的心愛之物,至少價值千金。如今,卻是賞給三爺了。
賈環一陣無語。穩重歸穩重,但是該得意的是不得意,這豈不是裝逼裝成了忍者神龜?這人生有什麼意思?
當然,賈環也不會去反駁賈政。他沒必要為這點小事,和賈政把關係搞僵,接過玉佩,拱手一禮,敷衍的道:“兒子記著了。”
賈政滿意的點頭。他當然看得出來賈環在敷衍,但是享受著這種做父親的感受,畢竟賈環沒有當麵頂撞他,又道:“賀喜的帖子,禮物,府裡收了不少,等你殿試後,府裡再請親朋好友吃酒。你的師長,同年,你自己請吃酒。”
勳貴、親戚、世交,他可以安排。至於,文官體係,他說不上話,那得賈環自己去操作。
賈環點頭,告辭出來。這是理所應當的。作為會元,他天然的能在同年中的擴大影響力。這份人脈,他當然要經營下。
賈環先去族學駱先生那裡坐了坐。再回到府裡,先給寶釵寫了封書信,讓晴雯幫他送到梨香院去。
封建禮法所限,他現在和寶姐姐根本沒法見麵。但,現在婚禮的日期都已經確定的,傳兩封書信,不算事吧?
之後,往大觀園裡而去。二月二十二日,黛玉、探春等人就都搬到大觀園中去了。寶釵是在梨香院、蘅蕪苑兩頭住。以住梨香院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