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論文要寫,這幾天沒法正常更新,隻能儘量不斷更,抱歉
大河上的冰渣接連不斷,撞擊著從蒲阪渡口往來的船隻。冬十二月的天氣是極度寒冷的,連日降雪,讓大河也有封凍的跡象,再過幾天,隻怕連行船都困難,無論是運糧還是調兵,都得乘著幾日完成,否則,就得等到開春雪化,可到時候一切都晚了。
魏戌站在岸邊,身上披著一襲厚實的灰色大氅,仿佛一個孤獨的守望者,他站了快半個時辰,目視對岸良久,終於盼到了家主侄孫的船。
然而等船隻從河上的冬霧裡現身後,魏戌卻發現來的不是魏駒,而是呂行。
看到他現身後,魏戌皺起了眉。
“家主為何不親來?”
“莫非是覺得此事還不夠關係到魏氏的存亡?”
呂行麵露難色,登岸後先朝魏戌下拜,三度稽首,淚流滿麵。
“小子慚愧。”
見他這般模樣,魏戌已經猜得**不離十,等到呂行將發生在河西的變故說了一通後,魏戌長歎一聲:“駒從小穩重,不會輕易做此決定,果然是被挾持了。”
呂行又道:“如今秦國兩軍,夾魏氏一軍正在西岸,一起來的還有百條秦國糧船,家主讓我在蒲阪接應。”
魏戌看了看與他同船的那幾名秦吏,一把拉住呂行,走到一邊輕聲道:“一旦秦軍東來,裹挾魏氏與趙氏開戰,那此事就沒有回頭的餘地了,會有怎樣的後果,你可知道?”
“不叛晉,則魏氏被趙氏蠶食,連卿位都保不住,叛晉入秦,魏氏至少還能在秦國享受世卿的待遇,與國同休,要我說,趙氏也遭了災荒,拚死一搏,或有機會”呂行是魏氏內的鷹派,對趙氏侵吞他的領地呂城早就不滿了。
“糊塗!”魏戌大罵,恨不得用鳩杖狠狠敲呂行幾下,“先主魏襄子魏曼多至少還知道讓彆人去拚命,而魏氏坐享其利,汝等小輩卻毫無頭腦,借刀殺人,卻把整個魏氏先搭進去,真是氣煞老夫了!”
不過在魏氏的信使急匆匆從安邑追來,在河邊向魏戌通報了趙氏奇襲故絳、新絳,如今兩城已失的消息後,連魏戌也不覺得有什麼回轉餘地了。
“趙無恤已宣布魏氏為首禍叛臣”他苦笑道:“趙氏子,也這麼急不可耐麼?”
也許是時代不同的,魏戌的時代,但凡要吞並其他卿族,總得找一個好借口,慢慢調和國內各家勢力均衡後才敢聯合彆人動手,完了以後還要講究一點不絕人血脈,畢竟都是卿大夫的鬥爭,太過野蠻也難看。
可大概是從六卿之戰開始吧,他熟悉的那些禮樂之交就徹底消失了,卿族之間爾虞我詐越發變本加厲,大家都變得急功近利,喜好兼並起來。
事到如今,魏氏半推半就地舉起了反趙的大旗,趙氏也旗鼓鮮明地宣布魏氏是自己的敵人,兩家已經開戰,這是再無回頭路了
魏戌歎了口氣,不再多說,他將渡口讓了出來,讓呂行履行他的職責。
“新絳、故絳喪失,秦魏縱然進入河東,情勢也越發艱難了,等開春全麵開戰,也不知能撐多久。”
“齊國鄭國也會對趙氏發動進攻,在晉國內還有許多對趙無恤心存不滿的卿大夫和公族,說不定明年就能擊敗趙氏。”呂行倒是有些信心,在被迫宣布叛晉後,魏氏眾人也橫下心來,要為宗族奮戰。
“叔祖是要在此與我一同等待家主和秦人,還是回安邑、曲沃整理兵卒?”
“都不。”
魏戌卻苦笑了一陣後,摸出了魏曼多留下的魏卿之印,以及調遣河東魏軍的虎符,遞給了呂行。
呂行大驚:“叔祖父這是何意?”
“我老了,不能陪著汝等力戰了。”
他歎息道:”我將告老,並且更易氏族,帶著梗陽一係的兒孫離開魏氏,分為梗陽小宗。“”這小子的小宗一百多年前就分出來了,還不是留在魏氏效力,魏氏離不開叔祖父。“”我這把老骨頭,還能頂什麼用?我不僅要離開魏氏,還要離開晉國,去楚國。“
呂行憤怒了:”叔祖父這是要逃?“
魏戌將呂行拉近,低聲斥責道:”汝回去告訴家主,四國伐趙並無勝算,除非楚、吳加入才有可能。我現在去楚國,儘力勸說楚王加入秦、魏、齊、鄭,揮師北上,或許還能逼迫趙氏接受請平,若是不能,則趙氏勝利,魏氏必亡,我這是要給魏氏留一點種子,也許我這支係在楚國還能生根發芽,覆巢之下,不至於一顆完卵都不剩“
他鬆開了目瞪口呆的小輩,在皚皚白雪中歎息而去。
據說蚯蚓這種蟲豸生命頑強,縱使被斬為數段,仍然能各自存活下來,與其讓整個魏氏伴隨魏駒孤注一擲的命令滅亡,還不如各走各的。
將不同的雞蛋放在不同的籃子裡,如此一來,不管未來形勢如何,或晉或秦,魏氏總有一部分能延續下來,縱然失去了領地和世卿,但至少不會亡家滅種。
晉侯二十二年的是極具戲劇性的一年,上半年時,趙氏四麵出擊,大肆購糧囤積,隨後又連續消滅了衛國的卿族,擒拿三邾國君監禁,趙氏小宗子弟擷取了兩地政權,天下諸侯為之震驚,生怕下一個就輪到自己。
到了下半年,情況卻急轉直下,先是稷下學宮那些天天觀望星象月影的學者預測的大災竟然真的發生,先是大旱,然後是山西蝗災橫行。
在天災接近尾聲的時候,**襲來,白虹貫日之日,魏氏家主魏曼多被刺殺於安邑,凶手是知氏的家臣豫讓,其動機有人說是純粹的為魏氏報仇,有人說是趙無恤聘用其刺殺政敵,又或者是秦國人唆使。
魏氏自己大概更相信第二種說法,十一月,身在河西與秦人對峙的魏駒突然宣布,因為趙氏刺殺其父,並日益侵吞魏氏領地之故,魏氏脫晉入秦!
與此同時,一個名為”連橫“的反趙同盟建立起來,陳氏為了組織這一同盟煞費苦心,不過盟主倒是給了秦伯,畢竟秦國現在是抗趙的第一中堅。
與秦、齊同時為敵,是統一時期的晉國也極力避免的事情,更彆說還有鄭這個戰鬥力強悍的千乘之國,以及掌握了河東,有強大方陣步卒的魏氏。
然而這次反趙同盟,雖然看上去強大,但論包圍的嚴實程度,遠沒有第一次那麼完善。到這時候,天下人赫然發現,趙氏上半年做的各種伐謀伐交,在這節骨眼上卻顯現出奇效來了
周王匄三十一年,晉侯午二十三年公元前489年,一月初一,趙氏與秦魏幾乎平分了河東,在冬日裡沉寂一個月後,這裡戰事一觸即發,齊、鄭也開始摩拳擦掌地在邊境集結兵力。而另一邊,在號稱”天下之中“的陶丘,這個天下間唯一一個無君無父的”共和國“,趙氏的盟友們齊聚一堂,在端木賜主持下,商量對付齊秦等國”連橫“之策。
子貢對主持這樣一次盟會很高興,雖然主角是未能親自到場的趙無恤,但這次大會對於提升曹的國際地位,至關重要。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次大戰之後,中原的諸侯的疆界將支離破碎,按照與趙氏親近,以及在戰爭中的出力程度,各國將分割戰後的利益。
甚至於整個天下的格局,將在戰火中進行一次洗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