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盤,這個神器可以說是古代的電子計算機,簡便迅捷,一直到兩千多年後,都還保留著巨大的生命力。計僑是懂行的,一見此物愛不釋手,覺得從此以後,算籌可以徹底被替換掉了,他立刻前來奉獻給無恤,也算一件喜事。
到了第二天閒暇時,無恤便開始教計僑一些簡單的珠算法則,計僑對數字敏感,吸收能力很強,撥算的速度越來越快。在他熟練後,還要多製作幾個,讓數科學堂裡的學生們也學會使用。
計僑的數科學堂雖然隻有十來名國人學生,但在趙無恤的有意扶持下,卻蒸蒸日上。雖然教授的名目依然是傳統的方田、粟米、衰分、少廣、商功、均輸、盈不足、方程、勾股九種數科算術。但卻已經被計僑結合“周髀數字”“百工之藝”“經天緯地之術”等,賦予了不一樣的內質。
平日裡,童子五六人躲在大桑樹的蔭涼下背誦著運算法則,有的在沙地寫劃著豎式方程。而冠者六七人則偏向實用,帶著皮尺到處測量門楣和牆高,向工匠請教一些諸如輪軸、射距問題,再與夫子教授的理論結合起來。
趙無恤隱隱覺得,一個獨具特色的數科學派,似乎正在慢慢形成。而早早點了數學科技點專精,能與古希臘數學相媲美的古中國,會是什麼樣子?
前景太美,美到他無法想象。
而就在此時,在新絳販賣麥粉的子貢卻突然回來了,打斷了趙無恤的腦補。
……
子貢這一個多月在新絳奔波勞碌,幾乎到了一飯三吐哺,一沐三捉發的程度。他一共賣出了兩千餘石麥粉,為無恤收獲了六萬石粟米,他自己也獲利六千石,這已經是他往年在晉、衛、魯來回一整年的收益。
粟米收到手軟,作為一個商賈,子貢自然很高興,但是今天,卻發生了一件事情,讓他不得不匆匆趕回來。
一進鄉寺,子貢麵色凝重,見了無恤和計僑,就行了重重一禮,說是有要事要告知他們。
他嚴肅地說道:“君子,新絳粟市上,出現了其他商賈販賣的麥粉!”
“哦?”趙無恤立刻停止了撥弄算盤,他心中雖然詫異,卻不驚慌。
早在開始這場買賣前,無恤就曾對子貢篤定,不出半年,石磨和麥粉的技術定然會擴散出去,可沒想到的是,居然會這麼快!
而且,在子貢派人查探過對手後,已經查明了那些商賈的背景,他和計僑的臉色頓時也凝重了起來。
範氏!又是範氏!
範氏專於漆、陶兩業,朝歌連綿不絕的漆園,範、隨等地出產的白陶黑陶,都聞名遐邇。但他們在粟市,占的份額卻不大,以往的策略一直是囤積粟麥稻米,現如今為何突然卷入了這個行業?
趙無恤猜測,大概是眼紅自己的麥粉在粟市大賺特賺吧,範氏察覺到了自家士大夫們倉稟中的粟米開始向成鄉流動,有聰明人便設法竊取了石磨和麥粉的技術,反手一擊。
他的心頭浮現出了一個人的麵孔,範嘉,趙無恤下意識地覺得,這個上次與他在粟市外錯轂而過(gu)的人,就是此事的首禍者!
真是一個可恨的擋路人!
隨後,他和計僑便聽子貢說起了詳細的經過。
原來,子貢在過去一個多月裡一直維持著原價,也就是一鬥麥粉換三石粟米,但誰想範氏的商賈卻突然也介入了粟市。他們帶來了海量的麥粉,遠超子貢,而且價錢是一鬥換二石半!
這對子貢的生意,無疑是巨大的打擊,市場頓時開始向範氏商賈傾斜。目前,是隸屬於範氏,中行氏的那些士大夫開始轉而購買這種更便宜的麥粉。子貢發覺不對後,讓人暫時維持原價不變,同時立刻回來向無恤稟報。
趙無恤無奈地搖了搖頭,本來已經加強了對成鄉的控製,卻仍然被人暗捅了一刀啊。
不過據子貢說,泄密的源頭已經找到,問題並不出在成鄉,而是下宮的一個庖廚乾的。他見過那最原始的手推磨,在範氏暗作重金收買下,偷偷畫了圖獻上,現在已經抓獲,被下宮處死,其家人處以耐刑。
漏洞雖然堵上了,可技術卻已經無可避免的擴散開了,必須想辦法加以應對。
對手的惡意降價爭奪市場麼?趙無恤眉頭微皺,想起了前世的一些案例,隨即又舒展開了。
他正要對兩人說說自己的計劃,卻聽到子貢和計僑同時拱手說道:“君子,賜/僑有一計,可破此局麵!”
“君子,賜/僑有一計,可破此局麵!”
子貢和計僑異口同聲地說出這句話後,詫異地對視一眼,隨即謙讓地請對方先說。
趙無恤也壓回已到到了嘴邊的話,直接點了子貢的名:“二三子也不必謙讓,在商言商,子貢對其中情形應該更熟悉些,還是子貢先說吧。”
子貢當即侃侃而談,看得出,他在回成鄉的路上,已經想好了應對的法子!而接著來的這番話,這讓無恤對他的商業才乾再次讚歎不已。
他說道:“如今彼賤我貴,粟市的商賈和士大夫們自然會傾向賤價,此正如河水下流,乃人之常情也。”
趙無恤頷首同意:“那以子貢看來,應當如何破此危局?”
“君子應當知曉,原本麥粉是作為奢侈品貨與卿士大夫家,當時吾等獨斷專榷(que)此業,自然可行;但如今形勢易變,製麥粉之法已然泄露,再走貴賣少銷的上穀之法,就無法再維持下去了。”
“賜認為,是時候改變方略了,既然上穀之法不通,就隻能欲長錢,取下穀!新絳之中,還有許多欲購麥粉而不得的士和國人們,範氏之賈心存僥幸,隻將價格降到了一鬥麥粉換二石半,若是吾等一次將價格降到一鬥換兩石,乃至一石半!便可以扭轉局麵,隻要麥粉周轉快,做大數量,自然能夠薄利多銷。”
然而,計僑聞言後卻眉頭大皺,他說道:“子貢的意思是,緊隨範氏降價,改走薄利多銷之途。可以我一鄉之力,每月不過能供應新絳千餘石。但據你所說,範氏之賈卻有匠作坊支撐,每月能供應至少五千石麥粉,若是吾等盲從賤賣,最後損失的,依然是君子!”
然而,子貢卻哈哈大笑道:“計先生一葉障目矣,誰說我方麥粉僅在成鄉出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