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子嬰聽完之後,冷笑一聲。
“這個李子明,本官倒是知道一點,此人野心極大,意指王位,我看啊,尉遲江晚就是拿捏到了這一點,才促使他同意獻土。”
“不僅如此,現在看來殿下早就做了準備,難怪非讓劉禦史和羅將軍他們往遼陽府那邊打。”
“起初我也在奇怪,為何一定要先打遼陽府,現在也明白了,肯定是殿下早就和尉遲江晚商量好了。”付子嬰歎口氣後輕聲說道:“之所以是兩封國書,也是為了讓我們給百官一個解釋,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了。”
“付大人覺得我們該怎樣對待這兩封國書。”
“還要看殿下的聖意。”
“若是殿下對此沒有其他的看法,讓付大人你全權做主呢。”王誌忠接著追問道。
聽完王誌忠的話,付子嬰稍稍愣神,而後細想一番後說道:“既然他們給,我們沒理由不要。”
”嗬嗬……”王誌忠輕笑一聲,而後忽然臉色一正:“有了這塊土地,我們就能名正言順的將鐵路修建過去,到時候高麗就再也翻不起浪花了。”
“王大人,我記得你最開始不是反對的嗎,現在看上去,似乎很高興的樣子。”
王誌忠微微笑了一下,而後說道:“道理上是應該反對的,但好處不要,豈不是是傻子?”
兩人相視一笑。
付子嬰目光深邃,他站起身說道:“去東宮吧,不然殿下怕是要等急了。”
…………
不一會兒,兩封國書就擺在了鐵喜的書案之上。
由張愛念完後,鐵喜便看向了下首的王誌忠跟付子嬰,開口說道:“這尉遲江晚,是要把我往火架上烤呐,謀奪屬國領土,周圍的番邦小國今後怎麼看待大宋,史官記錄下去,後世又會怎麼看我。”
鐵喜一副歎氣的模樣,讓付子嬰與王誌忠二人對視了一眼。
演起來了。
不過鐵喜不認沒關係,有的是人認。
王誌忠開口說道:“殿下,遼國殘暴,高麗也一直深受其害,前些年雖然與遼國達成盟約,但也是為了自保而已。”
“遼國在高麗北境建立王府,又囤積不下五萬軍隊,一方麵是窺伺高麗其他領土,一方麵也是牢牢霸占住了高麗最好的幾處產參地。高麗早就希望大宋能夠伸以援手,將遼人全部趕出去。
之所以獻地,也是恐與繼續與遼國接壤,因此,我大宋作為宗主國,理當藩屬國施加恩德保護。”
鐵喜聽完之後,微微點頭,笑著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大宋應該收下高麗所獻的土地,不過,付大人的意見如何?”
“微臣認為可,高麗恐於與遼國接壤,我等自當保護。”
付子嬰的話倒是讓鐵喜有些意外。
鐵喜笑著說道:“既然付大人認為可以,那便由樞密院發官文推送出去,等到明日朝會上議論一番。”
“是,殿下。”
說完之後,二人便退出了東宮。
等到兩人走後,鐵喜才緩聲說道:“很多人都變了啊。”
“殿下,這是自然的,以前之所以不敢,是因為遼國勢大,如今既然形勢顛倒,我大宋多年隱忍自該放縱出來。”張愛笑眯眯的再一旁接上了話。
鐵喜輕笑一番,而後又看向了書案之上的國書。
“北方打的好啊。”
羅守珍能打,鐵喜知道,可卻不知道他會那麼能打。
鐵喜本以為幽雲十六州的戰事隻是試探,等火炮存量上去之後,再推進上去不遲。
可現在的情況是,遼國人在真定之戰完全被打破了膽,從羅守珍率軍進入幽雲十六州不到半年,已經控製住了局勢,並且宋軍可以說是幾乎沒有損失。
這種局麵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鐵喜當然也清楚,前線之所以能打的這麼順利,除了羅守珍能乾外,最大的原因還是在於哈密。
遼國想要掠奪火器,與哈密交戰半年之久,這半年,幾乎打光了遼國大部分精銳,加上真定之戰,徹底損失了幽雲十六州內所有的有生力量,讓遼國將所有軍力都收縮回了上京,這才讓大宋的戰事顯得如此順利。
不過,羅守珍依舊功不可沒。
美中不足的是,太過殘暴。
前方送來的兵文上都是誅殺多少遼國人,鐵喜不用看都知道裡麵有多少平民百姓。
不過這樣也好,對付自家人,自當春風拂麵,對待外人,理當嚴酷如冬。
等北方的戰事結束,讓他去打南方算了。
“張愛,擬寫兩份聖旨,發往北方,一份是嘉獎劉兆忠,大概就是他忠君體國,代陛下收複幽雲,親臨一線,乃大宋官員之典範。”
“第二份聖旨是嘉獎羅守珍,羅守珍為國征戰,勞苦功高,然兵家之事,需小心謹慎為之,莫要驕傲自滿,還有,讓他有空閒多念書識字,好歹也是個大將軍,連字都認不得幾個算什麼話。”
“是,殿下。”張愛趕忙應聲道。
鐵喜說完之後,便閉上了眼睛,他知道樞密院推送的官文一旦到了各個重臣手裡,立即就會有反對的奏章遞送上來。
果不其然,到了傍晚,樞密院便送來了一堆奏章,幾乎東京城裡所有有資格直接上奏者,都寫了一份。
當然,反對居多。
鐵喜也有心理準備。
朝會,鐵喜接受完百官的朝拜,戶部侍郎趙崇便開始率先發聲。
“殿下,高麗獻土國書,大宋不能接受啊。”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
鐵喜並未說話,王誌忠列班而出,看著反對者的頭頭趙崇淡淡的說道“為何不能?”
“若是接受高麗所獻之土地,我們必然要派遣軍隊過去,更彆說按照殿下的意思,還想要再那裡修鐵路,獻如今,我大宋自己的鐵路都沒有修完,如何有餘財去修建高麗的鐵路?”
沒錢,這是最重要的。
“似乎大宋境內鐵路所用銀兩全部都是由太子殿下親自籌措的,並未用一分一毫的官銀。”王誌忠淡淡說道。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有何不同?”王誌忠反問道。
趙崇看著王誌忠:“王大人,你敢保證在高麗修建的鐵路,依然不用戶部一分一毫嗎?”
“老服說可以,但你戶部願意嗎?”
“鐵路的收益肉眼可見,第一批投資的人已經獲得了豐厚的回報,你之所以反對,隻是因為戶部無法單獨吃下這麼長的鐵路線而已,所以你想的是什麼呢,趙大人?”
“我猜,你是借著這個由頭,讓殿下重新籌措銀兩,這一次,你好分一杯羹對吧?畢竟高麗所獻的土地,上麵有很多處上好的產參地。”
趙崇冷聲說道:”王大人,本官就事論事,你不要血口噴人。”
趙崇有些急了,但王誌忠依舊是那副老神在上的樣子。
“本官血口噴人了嗎?”
趙崇沒有說話,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
這時,另一名大臣站了出來說道:“先不說鐵路與錢財之事,高麗獻土,我們若是接受,難免會讓其他的藩屬國對我大宋心生不滿啊。”
“高麗所獻之土地,如今正被遼國人霸占,正是因為高麗自身無法處理,才求大宋將這個麻煩收入麾下,是為了庇護高麗,施德布恩於高麗,同意他們的要求,才是天朝上國應有的器魄,才能讓大宋的威儀更加強盛。”
王誌忠說完之後,便轉過頭來對著鐵喜,上奏道:“殿下,老臣希望殿下能夠接納高麗獻土,拯救高麗百姓於水火之中,將大宋國威遠播各藩屬國。”
付子嬰站了出來:“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形勢瞬間一麵倒了。
趙崇等所代表的反對者一看到這麼多人讚成,即便自己說什麼也是無用了,當下隻能歎了口氣選擇不出聲。
而此時鐵喜才開口說話。
“保護藩屬小國,本就是大宋應儘之義務,過去遼國勢大,我大宋被迫丟棄大片土地,失信於他們已是不該,先如今,更沒有拒絕他們的理由。不過趙大人說的確有道理,銀兩,軍備,糧食,都是一個大的支出,鐵路的修建也有頗多的困難。
要想將高麗所獻之地經營起來,不是一年半載的事情,但現在朝廷所付出的一切,是為後世計也,即便現在有些苦難,我等也應克服之,我決定,接受高麗之獻土。”
“殿下……”趙崇趕忙說道,卻被鐵喜擺手打斷。
“趙大人,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昨日所上之奏章,我全部看完了,我現在隻有一個問題想問趙大人。”
”殿下請說。“
鐵喜淡淡的開口說道:“趙大人所寫之奏章,通篇全部都是接受了高麗的獻土之後,我大宋會遇到的困難?”
“這,這正是因為困難太多,才希望殿下不要接受啊。”
“隻言明困難,卻無有解決辦法,豈不是朽木為官,禽獸食祿?”
一句話,讓趙崇的臉色當即蒼白下去,不僅僅是他,朝堂中的百官全部安靜下來,接著,所有人都跪在地上,一句話都不敢說。
鐵喜也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們,直到有些老臣身子弱,已經開始打顫時,才冷哼一身,轉身離去。
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情已經定下來了。
大宋接受高麗的獻土。
如果不想卷鋪蓋回家的時候,最好儘快拿出應對的策略。
畢竟……
鐵喜的身影消失後,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滿臉蒼白的趙崇身上。
今後這朝堂裡,怕是看不到這位同僚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