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統官邸地下會議室內,激烈的爭吵還在繼續,國家安全顧問先生憤怒地拍打著桌麵,對麵前的憲章局官員吼叫道:
“目標總共就是四個人,結果我們要出動三艘戰艦!還有幾百枚烈火導彈就這麼直接轟過去?這是誰他媽定的方案?憲章電腦是不是出問題?”
“先生,那不是普通目標,現在的情況是,就算憲章局啟動程序開放電子圍牆,等特戰部隊趕過去的時候,那四個人肯定已經跑了。最關鍵的是,我們誰都沒有把握,可以靠地麵部隊把這些人抓住!”
國防部副部長陰沉著臉反駁道:“幾百枚烈火導彈和戰艦看起來確實誇張,但我們確實需要如此強大的火力!如果憲章電腦的判斷沒有出錯,那裡除了許樂和帝國公主、帝國大師範,另外那個人是機修師餘逢……六年前,四軍區進行的最後一次緝殺行動,出動了機甲戰隊,也出動了戰艦,結果還是讓他逃了,先生,我希望你不要忘記這點。”
坐在長桌儘頭的李在道將軍一直保持著沉默,若有所思地看著麵前的行動計劃,電子筆輕輕劃弄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此刻出現在濕地中央的那個滄桑男人,是他的親叔叔,是扶棺一夜之後他在這個世界上最警惕忌憚的人物,他曾無數次希望此人不要出現,結果那個人還是來了!
“做為一個聯邦人,我當然清楚那四個目標有怎樣的重要意義,但我必須提醒你們一點。”
安全顧問先生指著光幕上的電子地圖,近乎咆哮說道:“保護區緊靠著莫愁後山!目標方位距離莊園直線距離還不到七公裡!那裡是政斧默認的邰家區域!導彈和戰艦攻擊意味著什麼?難道是想向邰夫人宣戰?還是政斧已經做好準備向七大家全體宣戰?”
他取出手帕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冷冷環視四周,聲音沙啞說道:“你們隻會考慮聯邦和帝國間的戰爭,我卻更擔心聯邦會不會因為這次攻擊,正式進入內戰。”
會議室內一片沉默,將軍和官員們非常清楚安全顧問先生擔憂的事情非常可怕,但如果眼睜睜看著帝國公主就在眼前而不動攻擊,聯邦不可能允許這種局麵生。
一直沉默的李在道忽然開口說道:“直接戰艦攻擊。”
身旁的國防部副部長皺著眉頭說道:“戰艦主炮是即時攻擊,按道理應該沒問題,但機修師餘逢不能以常理論,沒有導彈擴大覆蓋麵,攻擊非常可能失敗。”
就在這個時候,會議室沉重的合金門順暢滑開,強行中斷一項重要行程的帕布爾總統匆匆走了進來,揮手製止眾人起身敬禮的舉動,用渾厚有力的嗓音說道:“按照中央電腦的計劃執行。”
會議室內的將軍官員們微微一怔,表情各不相同,馬上開始開始執行戰鬥計劃。
總統先生雙手扶在桌麵,沉默看著頭頂的光幕,神情異常凝重。
莫愁後山的夫人剛剛做了了一個令他震動的決定,開放晶礦聯合體,麵對著這種讓步,政斧必須做出相應的回應,議會山需要很長的時間進行審核,然而政斧的回應,難道就是戰艦主炮和無數導彈的攻擊?
從政治穩定姓上考慮,總統先生應該選擇更穩妥的方式,但他沒有,直接強勢地下達了攻擊命令,因為那片濕地中央,有帝國的兩名重要人物,有聯邦頭號通緝犯,更關鍵的是,那裡有許樂。
帕布爾總統看著李在道,麵無表情說道:“我馬上給邰夫人打電話,避免引起對方的錯誤判斷。”
“那位夫人不會有錯誤判斷,麻煩的是,她很願意得出錯誤判斷,然後尋求相關的利益。”李在道平靜回答道。
“有些人可以拿聯邦的整體利益來討價還價,但我們不行。”
總統先生看著光幕上的衛星畫麵,看著霧氣間時隱時現的地麵,漠然說道:“我們必須為聯邦負責。”
……
……
濕地中央,冬樹漸漸在幾個人影的後方,變得越來越模糊。
“機械運算從來不是真正的思維,那台看似無所不能的聯邦中央電腦,其實並不怎麼可怕。再如何強大的工具,落在愚蠢而搖擺不定的人類手中,都隻是破工具。”
封餘大叔伸手從正在推車的許樂身上摸出那盒三七牌香煙,抽出一根點燃,慢慢走著,慢慢聊著,渾不在意正在倒數的時間,和可能馬上就將到來的恐怖襲擊,輕蔑淡然的神情無比強大生猛。
“有種學說,人類在浩劫之前正式起源的關鍵節點,就是學會了使用工具,在我看來,非常遺憾或者說可恥的是,自那之後,人類再也有一點進化,尤其是使用工具的方式還是那麼笨拙。”
封餘瞥了眼破爛車上破爛電腦的破爛光幕,聳聳肩說道:“就算中央電腦做了核心數據保護,也沒有任何意義,它得等人布命令,但人就得想,往這兒扔炸彈,前麵那座山後邊的老女人會怎麼想?老子選擇這個地方,可不是瞎選的。”
破爛小車另一邊的懷草詩忽然皺起了眉頭,問道:“你選的?”
“當然。”
封餘傲驕掀起額前黑,露出下麵麻白滄桑的本色,“你家情報署裡那些數據,都是我留下來的,不然你以為帝國哪個特工能替你挑到這麼好的地點?”
許樂的表情微變,低頭繼續沉默推車,雖然先前他曾憤怒咆哮於童工時的悲慘生涯,但有些東西早已深植骨髓之中,比如替大叔做苦力,比如他還是習慣姓站在聯邦立場上,按照一個聯邦人尤其是聯邦軍人思考問題。
“表情能不能不要這麼僵硬?”封餘嘲諷望著他,“你不是聯邦人,我才是,另外除了你這個瘋子變態姐姐外,你以為還有哪個帝國人能用到這些數據?”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的天空裡傳來低沉嗡鳴的聲音,如同幾台大鋼琴在一處空曠的房間內同時奏鳴,許樂的眼睛眯了起來,沒有回頭,知道有無數枚導彈正撕裂霧空,向身後那棵冬樹飛去。
走在破爛小車兩邊的封餘和懷草詩神色漠然,沒有回頭,走在最前方的大師範卻回頭看了一眼,隻見原本眾人所在之地的晨霧已經很詭異的失蹤,濕地之上一片清明,而那棵冬樹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不見,原本它倔犟站立的地方,隱隱可見幾個無聲的黑洞。
三百枚烈火二型導彈襲來,無數爆炸連綿響起,仿佛交響樂團最沉的大鼓敲地,濕地開始顫抖震動,霜白的草,漸凝的冰,殘餘的枝,隨著高能炸藥的儘情歡呼而肢離破碎,它們用死亡為代價幻化的碎礫飄蕩於空中,還未來得及落下便又開始洶湧燃燒,化作一片覆蓋數公裡的真正烈火。
烈火邊緣有四個人在看似緩慢實則迅地離開,他們沒有騎馬,沒有扛棒子,就是推著一個小車,並不恐懼慌亂,甚至身後不斷燃燒的野原,都不能讓他們稍微沉默一陣。
那位大叔懶洋洋地倚著破車,唇間叼著煙卷,含糊吹著絕不悲傷一味歡快的口哨,仿佛要替身後這場恐怖大爆炸做伴奏。
……
……
走到一畦無名小水窪處,許樂看著車旁的大叔,忍不住感慨道:“大叔,我必須承認你的自戀很有道理,確實夠生猛。”
“這就算生猛?我生猛的時候比這生猛多了,純海鮮!”封餘看著他嘲諷說道:“要對付那台破電腦,並不是了解它就夠了,更關鍵的是要了解那些使用它的人,那些政斧官員和將軍們腦子裡在想什麼,他們在猶豫什麼,這中間又有哪些東西是可以被我們利用的。”
工具被人類使用,要對抗強大的工具,實際上就是要對抗使用它的人,這看上去是很簡單的道理,但許樂很清楚,要利用這種手段找到那些光輝之間的縫隙是多麼困難的事情,因為人類思維模式的複雜程度,甚至遠在憲章電腦之上。
“這件事情並不難。”封餘看著他冷漠說道:“等你像我一樣把這種判斷變成某種模糊的本能,就沒有任何問題,不過既然你堅持不上我的船,那麼曰後如果被那台破電腦追的要死要活時,可千萬不要哭著喊著要大叔。”
許樂一直沉默認真地聽著,然後笑了起來,知道大叔今天給自己上了最重要的一課,然後笑容漸漸斂去,知道剛剛重逢便又到了分彆的時刻,令人有些惘然和不知所措的是,這次的分彆是他自己堅持的後果,而且他甚至無法清晰說出自己為什麼要如此堅持。
封餘取下唇間的煙卷,抬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那道陡崖,慣常囂張冷漠或者說欠抽的滄桑臉上,忽然現出一絲罕見的感慨。
“老頭子說他已經入了這場賭局,並且必將獲勝,大抵就是他已經看透了你,你這個小家夥就是塊臭石頭,不摔個粉身碎骨便不肯罷休。”
封餘若有所思感慨說道:“你們都是一樣的人,總喜歡用自己的生命賭來賭去,但在我看來,生命不應該這樣虛度,太過在意什麼事情,便會被那些事情拖進深淵之中難以浮起。”
他抬頭看著漸漸露出真容的湛然青天,嘲諷說道:“就像你這台破電腦,在聯邦裡拴了一百多億根狗鏈子,結果自己卻變成了這一百多億人的一條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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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