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長的高跟鞋跟力度透過紅色的地毯,落在木質地板上,出嗒嗒嗒嗒的聲音,這聲間就像是敲門,在木板下方的許樂緩緩睜開眼睛,醒了過來,眼睛看不到一絲光線,狹窄的空間裡全是黑暗,隱隱能夠聽到上方傳來的說話聲,於是他知道馬上就要開庭。
他在黑暗狹窄的空間裡靜靜躺了四天四夜,沒有進食,沒有飲水,如果知道南相美在莊園裡的擔心,一定會告訴她,這些天自己沒有吃,睡的也不怎麼好。
在帝國醫院內突破的真實力量,迎來了最艱難的考驗,那些在肌肉雙纖和身體內部緩慢遊行,沒有任何障礙的力量或者說真氣,極為奇妙地幫助他減緩了心跳與呼吸的頻率,新陳代謝進入了一種類似冬眠或者沉睡的狀態。
醒來後他身體每一處的肌肉緩緩放鬆,甚至那些本不能夠由大腦控製的平滑肌也是如此,呼吸與心跳開始進入正常的頻率。
黑暗上方的腳步聲越來越密集,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許樂的眼睛眯的非常厲害,看著黑暗,卻通過軍事法庭角落裡的監控投備,清楚地看著大廳裡的一切,這種視角和身體完全脫離的感覺非常怪異,就像是在居高臨下俯視某些卑微的存在。
許樂並不喜歡這種感覺,但他需要視線,事實上為了獲得法庭內部的監控畫麵,他在黑暗中與聯邦中央電腦進行了無數場激烈爭執。
h14改裝狙擊步槍在左肩,大火力朗格手槍在右手邊,他親手打造的軍刺在左小腿邊,伴著他微溫的身體四天四夜,已經不再寒氣逼人,而他要殺的目標在地板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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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事法庭裡肅靜異常,參加這次不公開審理案件旁聽的人並不多,除了軍方和政斧的代表之外,還象征意義地請來了西林鐘家的兩位代表,不過那兩個中年人很明顯對古鐘號爆炸沒有任何負麵的看法,在當前的局勢下,依賴聯邦政斧支持的他們,也不可能有任何看法。
徐鬆子平靜地看著桌上的案卷,鄒部長被停職,時局出了劇烈的變化,隸屬國防部法務部門的她和同事們,早已清楚今天的秘密審理,隻是走過場,但她堅持親自來做主控,並且穿上了自己最漂亮的綠色套裙。
她起身向主控台走去,腳下漂亮的細長鞋跟踩在地板上,出嗒嗒的響聲,像是敲門,又像是某種倒數的時間機器。
徐鬆子向高高在上的審判台微躬一禮,沒有理會旁聽席上的人們,平靜望著被告席上的那個穿無肩軍裝的指控對象,平穩說道:“萊克上校,你被指控於憲曆六十七年參與一椿謀殺案件,於憲曆六十九年非法竊取憲章局秘密數據。你被指控非法竊取並且泄漏聯邦重要數據。你被指控破壞聯邦一級飛行器,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觸犯聯邦軍事數據條例。”
沒有什麼證據呈堂,也沒有什麼法庭辯論,今天的審判更不需要什麼證人,徐鬆子有些悲傷地低下頭來,靜靜按著厚厚的卷宗,然後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繼續平靜說道:“我將指控你意圖顛覆聯邦。”
“我將指控你……通敵。”
“我將指控你……賣國。”
“我將指控你……於憲曆七十年,謀殺聯邦西林軍區司令鐘瘦虎夫妻以及全艦一千三百七十二名聯邦士兵。”
“我會要求軍事法庭判處你七個死刑……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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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半年前那場官邸對麵建築內聽證會的場景,徐鬆子複述著當曰疾風暴雨嚴厲的指控,隻不過今天她的語氣要顯得平靜很多,因為她隻是堅持要把罪名陳述出來,而根本不再奢望能夠獲得公正的審判。
站在被告席中的萊克上校沒有爭辯,也沒有如當曰那般憤怒地咆哮這是政治迫害,他平靜望著徐鬆子,臉上甚至掛著一絲淡淡的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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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事法庭的審判潦草結束,法官以沒有足夠證據的借口宣布萊克上校無罪,當庭釋放。對於這個結果,法庭上所有人都不覺得意外,包括徐鬆子那些來自國防部法務部門的軍官。
他們甚至沒有辦法在人們麵前表現出自己的憤怒,而隻能落寞地收拾案卷,順著那條鋪著紅毯的通道走出法庭大門。在那一刻,徐鬆子覺得高跟鞋下的紅地毯似乎變得極為濕漉,像是被無數血水浸泡著般。
前來旁聽的人們依次離開軍事法庭,他們的表情或平靜或疲憊,但總之都帶著理所當然的味道,沒有一個人對今天這令人不恥的審判表示憤怒或悲傷。
為了避免門口處的擁擠混亂會被那個潛伏在暗處的危險人物利用,今天專門調來負責安全工作的鐵七師某部,讓萊克上校留在了最後。
幾分鐘後,法庭裡已經變得空曠了很多,被法警取下手銬的萊克上校,微笑與幾位政斧官員握手,然後接過一套嶄新的軍裝,認真地穿在身上,他相信過不了多久,這身軍裝肩章上便會多一顆璀燦奪目的金星。
鋥亮的黑鞋踏上鮮紅的地毯,萊克上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壓抑住心中複雜莫名的情緒,用四根手指輕輕按下軍帽簷下飄飛的絲,抬步向法庭外走去。
防彈車隊停在石階下,來自鐵七師的精銳官兵警惕地注視著外圍,隻要走出法庭大門,他便會迎來全新的人生,至於過往的榮光或罪惡,必然隻會是自己堅定信仰的證明。
臉上浮現出充滿自信堅毅從容甚至開始優雅起來的微笑,萊克上校走上了新生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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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一瞬間,鋪著紅色地毯的道路卻驟然變形,就在萊克上校的身前陡然隆起,像是一場不可思議的微型地殼運動,就這樣將將好生在這間軍事法庭中。
變形的道路攜帶的恐怖力量,讓地毯下方堅硬的木地板變成無數片呼嘯而去的碎礫,而覆在上方的紅色地毯,更是直接被撕裂成了無數片在空中飛舞的爛布條,像極了戰場上死去戰士身上破爛的衣物。
沒有任何人能夠反應過來,甚至除了萊克上校自己外,法庭內外的人根本就來不及看到這令人驚恐的一幕。
碎裂的紅色爛布條嘶啦響著,撲打在萊克上校的身上臉上,生辣作痛,像是無數記閃亮的耳光,而在這片布影木屑蓬影之中,出現了許樂的身影,他手中握著的那把大火力朗格手槍,直接抵住了萊克還沒有來得及完全張開的下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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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混亂的畫麵中,萊克瞪大了眼睛,認出了近在咫尺的這張臉屬於誰,事實上他大概是聯邦軍方最早認識許樂的人,他也清晰地感覺到了下頜處槍口的堅硬,事實上很多年前他曾經用堅硬的槍管狠狠地對準麵前這人。
抵住下頜的槍管並不冰冷,但馬上就將到來,絕對不會有意外的死亡卻顯得那樣的冰冷。紅地毯的碎片滿天飛舞,就在他的眼前飛舞,占據了所有的視線,如同戰場上的血,同袍的鮮血。
死亡到來前的瞬間,萊克上校仿佛看到了那場最盛大最無恥的煙花,看到了古鐘號上奔走慘呼的西林戰士,看到了他最想忘記卻最無法記的那張臉,司令那張清瘦而充滿魅力的臉,在這時刻,他想說些什麼,也許是想懺悔些什麼,聲音沙啞道:“我……”
許樂對槍口下的萊克上校並不陌生,當年正是這個人和他領導的機甲部隊,終結了自己的孤兒修理工人生,事實上,從某種角度上講,此後的逃亡以及他在這個宇宙裡做的那些事情,都和這個人有關。
但此時不需要唏噓曆史,感慨當年,他是來複仇的,或者說,他是來執行自己的審判,萊克上校隻來得及說了一個字,大火力朗格手槍便暴出一聲沉悶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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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火力噴射而出的子彈,從萊克上校的下頜射入,貫穿他微微張開的上齶骨,破開他試圖深呼吸的鼻後粘合組織,高攪殺他可能依然準備懺悔的大腦,最後撕裂他腦後比常人突起更嚴重的枕骨,呼嘯而出。
子彈轟掉了他整個後腦,灰白粘稠的腦漿混著深紅的血水,從那個恐怖的大洞內噴射而出,濺在身後充滿威嚴和正義感的審判台上,劈劈啪啪擊打的到處都是,一塌糊塗。
許樂暴裂破地而出,對準萊克上校的下頜摳動扳機,其實隻是一瞬間的事情,用時絕對不過一秒鐘!
萊克隻來得及說出一個字。
瘦削的臉頰上有雙深陷的眼窩,眯著的眼睛裡神情平靜,許樂在心中默默想道,一個都不原諒,而且我不給你懺悔的機會。
在想這句話的過程中,他沒有再看一眼正緩緩倒下的萊克屍體,手中的郎格大火力手槍向側方連轟兩槍,擊中兩名鐵七師士兵的右肩,把他們的肩骨轟的片片碎裂。
瞬間,強大的力量貫入疲憊的雙腿,在噴射的煙霧與猶在飛舞的紅色地毯碎片間,許樂躍上審判台,撞破後方那片闊大的落地玻璃。
密集的槍聲響起。
萊克上校被指控多項罪名,被要求判處七個死刑,槍決,聯邦的軍事法庭判其無罪。
許樂當庭殺人,槍決。
……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