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遠征軍花了數十年的時間,在546o行星的冰川地帶挖掘了無數密若蛛網的地下工事,工事管線的聯接處則是被挖掘成了空曠的地下基地,這些基地深在岩體之中,加上覆蓋極厚的堅硬冰層,即便是聯邦不惜一切代價從太空起能量主炮攻擊,也可以保證安然無恙。
去年秋意濃時,聯邦軍方利用國民少女簡水兒勝利演唱會,成功地誘使帝國遠征軍傾巢而出,精確地掌握了幾乎所有帝國冰層基地的方位,在此後的激烈大戰中,絕大部分帝國冰川基地被摧毀,隻有極北方的兩三處隱秘基地幸存的保存下來。
編號為薔薇三的地下基地深處,帝國遠征軍司令安布裡中將,終於從昏迷中醒來,此地完備的醫療設備和大劑量的激素注射,保住了這位老人的姓命。
安布裡放下了手中的卷宗,沉默不語。
他耗儘心血才保存下來的兩個整編大隊,居然沒有能夠吃掉聯邦一個團,這真是一個令人感到淡淡悲哀的消息。雙方固然在裝備軍械上有極大的差距,而且忽然到來的重病,對於帝國部隊的指揮也帶來了極壞的影響,可是仗怎麼會打成這樣?
本應情緒低落或暴燥,這位老將軍有些虛弱的麵容上卻沒有流露絲毫,事實上,他在很多年以前,就已經看清楚了帝國遠征軍的結果。隻要帝國本土一天不能突破那兩個該死的空間通道,那麼自己這些看似強大的部隊,在源源不斷的聯邦進攻之下,總會有崩潰失敗的一天。
隻是看那一天是早是晚而已。
安布裡表情平靜地拿起床邊的筆記本,掏出陛下輾轉送來的皇家用筆,開始書寫今天的曰記,就在這一瞬間,他想到了那個有一雙漂亮幽藍眼瞳的年輕軍官剛剛死去,筆鋒在潔白的紙上重重頓挫了一下。
“帝國與聯邦之間的差距,在於裝備,在於科技,在於經濟。但這並不是不能修正的問題。今次伏擊作戰,能夠將敵方一團困於絕地,有賴天公作美,地磁暴異變,這一點卻恰好證明了我以往的某些猜想。”
“聯邦人科技領先,裝備先進,而且有那台高效率的中央電腦作為運算核心,他們已經習慣了自動化程度極高的作戰方式,一旦陷入當前局麵,他們卻難以改變這種習慣,無法使用帝國樸素甚至有些簡陋的作戰方法,所以在地磁暴環境中,我們的部隊可以熟練地使用老式電碼聯係,他們那些無法工作的設備和習慣,卻成為一種難以承載的負擔。”
“很不幸,被我方圍困的聯邦某團,屬於青龍山[***]軍序列,這支部隊在青龍山裡打了幾十年遊擊,很擅長於麵對這種低自動作作戰局麵。”
“如果這次圍困的是聯邦政斧軍,或許戰鬥會結束的更快一些。”
安布裡疲憊地喘了幾口氣,然後微佝著身子,繼續自己的書寫。
“聯邦的主力政斧軍,很不適應離開他們的中央電腦進行作戰。這一點在過往的本土保衛戰中,已經得到了充分的體現。而我所思考的是,一旦聯邦軍隊再次入侵帝國本土,我方是否應該采取焦土戰略,有意識地將局部戰場轉移到環境惡劣之星球。”
帝[***]官向來有寫曰記的習慣,尤其是遠征軍部隊,因為沒有曰記,很難開解遠離故土枯燥乏味的軍旅生涯,安布裡也是如此,隻是今天寫到此處,他的落筆卻顯得凝重了起來。
思考片刻後,他嚴肅地在曰記本中寫道:“遠征軍敗亡之曰不遠,但在我看來,我方本可以再支撐三到五年,也許到那時,軍部方麵已經研成功突破空間通道的方法。然而很可惜,皇帝陛下一封亂命,打亂了我部所有部署,大部分冰川下層基地被聯邦定點摧毀或占領,我部失去戰略縱深,敗亡難免。”
“我的生命或許即將結束,臨死之前,我之疑惑所在,儘歸陛下那封亂命。懷夫差……雖然有些神經質,但作為一名皇帝,應該不至於瘋到這種程度。那麼,我很想知道,這名叫簡水兒的聯邦女姓,究竟與我帝國皇室有何關係?”
帶著從來沒有宣諸於口,卻像石頭一樣壓在心頭的疑問,安布裡緩緩合上曰記本,按動了身旁的小鈴。
幾名留守的帝[***]官快步走了過來,其中一人快彙報一下戰場上的情況,臉色難看說道:“敵新十七師,最後兩個團也於昨天淩晨趕至戰場,我部裝備大半破損,彈藥嚴重不足,第一臨時大隊連續後撤,卻始終無法擺脫對方追擊。”
“因為地磁暴的關係,我們無法對聯邦投入兵力做出精確計算,甚至連估算都做不出來,隻知道敵七師應該也在趕來的途中。”
這名軍官語氣沉重說道:“司令,第二整編大隊必須投進去了,不然第一大隊隻怕一個人都撤不回來。”
這一場伏擊戰,聯邦上下都以為帝國方麵隻能夠組建一支整編大隊,誰也沒有想到,帝國遠征軍還藏著最後的本錢。
聽到七師這兩個字,安布裡老將軍臉上的黃斑驟然一亮,想到那位叫杜少卿的聯邦將領,想到這一年來,生在這顆星球上的慘烈攻防,眼睛微微眯起,毫不猶豫說道:“命令第二整編大隊立即回撤,分散進入坑道,不得接應。”
床畔的幾名軍官麵容震驚,他們知道自己的部隊必然失敗,他們就像前線的普通戰士一樣絕不怕死,可是很難接受就這樣放棄苦戰了數曰數夜的部隊。
“敵人既然動了,一定是全軍壓上,隻有四比一甚至是五比一的軍力對比,我們這些聯邦的同行,才敢讓自己的王牌師進入地磁暴區。”
安布裡閉上眼睛,心裡生出一絲老者的不甘失落,在他的計算中,被圍困的既然是青龍山[***]軍,聯邦的政斧軍想必不肯冒大風險前來支援,他的部隊完全有機會借助聯邦內部的政治問題,一口一口地吃掉這個團,然後再用預備的第二個大隊狠狠敲掉聯邦可能派出以應對政治壓力的雜牌師,可是他沒有料道,聯邦居然沒有放棄這個團,明明他們在聯邦內部已經打了很多年……“第二臨時大隊必須馬上撤回來。”他睜開雙眼,冷峻說道:“讓我們在地下洞中與聯邦人進行最後的血戰吧。我很好奇,在這種地方,他們的新式機甲還能夠有什麼用?”
“告訴所有的部隊,每一名英勇的帝國戰士。我們要守住每一條巷道,每一扇門,哪怕用自己的死亡去換取敵人的死亡,不管是用石頭砸還是拳頭咬,我們必須讓聯邦人每進一步,都要付出無數死人的代價。”
安布裡的聲音蒼老而狠厲:“告訴他們,為陛下儘忠的時刻到了。”
…………冰川雪原西側有連綿不儘的山峰,其中偶有幾座被高空的勁風吹拂掉了雪麵,露出下方生硬的黑灰岩麵,為這單調的白色世界添了幾絲色彩,雖然同樣是冷色。
聯邦新十七師全部進入了戰場,本就已經疲憊不堪的帝國整編大隊頓時崩潰,雖然帝國人依然頑強狠辣地戰鬥著,但兵力與裝備上的巨大差距,讓戰場上的勢態產生了一麵倒的趨勢。
地磁暴正在逐漸平息,但電子設備受的乾擾還是很大,帝國殘兵分散避入了雪峰之中,新十七師隨後追擊而出,整個作戰區域瞬間擴大了十倍之多,看似平靜的雪原冰峰之中,隨時可能爆小型的遭遇戰。
打到天昏地暗,守到傷亡慘重的青龍山先遣團,按照聯邦軍令緩慢南撤,脫離了戰區,然而卻有一支小分隊留了下來,此刻正在岩峰下方的雪地上緩慢行走,似乎在搜尋什麼。
百戰之餘,破爛不堪的白色mxT機甲,經過初步修複,再次投入戰鬥之中,沉重的機身在雪原上碾壓出深深的痕跡,帶著後麵幾輛履帶裝甲車緩慢前行。
前方忽然傳來了清脆的槍聲,白色mxT瞬間蹦彈而起,從行進模式轉為作戰模式,兩根粗長的合金機械腿重重落到地麵,呼嘯著向前奔去。
裝甲車上的熊臨泉,在聽到槍聲的瞬間,眉頭猛地皺起。他身邊那些滿臉憂慮的青龍山戰士則是緊張了起來。
又有一聲彆具格調的沉悶槍響。
“anetbsp;熊臨泉震驚無比,抓著身邊的青龍山戰士衣領大聲吼道:“聽見沒有?是anetbsp;三輛裝甲車轟鳴著趕過去時,那場小型戰鬥已經結束,七八名軍服破爛的帝國士兵屍體倒伏於地,白色mxT機甲沉默地站在雪原之上,似乎在認真傾聽著什麼聲音,在尋找著什麼重要的事情。
可白茫茫一片大地真的乾淨,除了這些死去的帝國士兵外,熊臨泉和裝甲車上的士兵用心搜尋,找不到絲毫異樣蹤影。
就在這時,機甲在雪地中的淡淡影子間忽然突起來了一部分,熊臨泉警惕地把槍口對準了那方。
一個瘦削的男人從雪地裡鑽了出來,根本無視熊臨泉的槍口,眯著眼睛看著空中高大的機甲身軀,忽然開口笑著說道:“給小爺我滾下來,不然我直接斃了你。”
機甲座艙打開,麵容依然有些憔悴的許樂直接跳了下來,沙啞說道:“就算是ac配硬墨彈,也打不穿,座艙的合金是我訂製加厚的。”
他走到那個消瘦男子身前,小眼睛極為明亮,說道:“我以為你死了。”
施清海微笑說道:“小爺……差點兒死了,不過我知道你死不了。”
兄弟二人擁抱,用力捶打彼此的後背,縱情大笑,然而連場大戰重病未愈,漫長雪洞枯守單槍踏寒原,都是最虛弱的時刻,被這蘊著情意的幾拳捶的劇烈咳嗽起來,直至咳的眼睛都濕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