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棲霞州彆墅中,許樂曾經聽鐘夫人提過當年的那段往事,田胖子因為將軍方當時的明曰之星杜少卿揍成了冰雪豬妖,從而軍職被一擄到底,檔案上留下了墨色極重的一筆記錄。田胖子三十三歲便因戰功晉升為上校,卻因為檔案的問題,此生無望在肩上綴一顆將星,才會黯然退伍。
所以聽到利孝通這句田大棒上校時,他便知道七少爺並沒有認錯人,隻是心中生出些許怪異的感覺,田大棒上校?這個名字和軍銜搭配起來,還真是有些讓人不舒服。令他感到怪異的,還有利孝通此時恭敬的態度,以及不遠處林鬥海沉默的表現。
以七大家在聯邦中的影響及地位而言,一名已經退伍的上校,斷然不能令利孝通如此尊敬;田胖子當場斃了那名槍手,雖說眾人看著是那名槍手先掏的槍,但那槍手終究是林家安全人員的身份,向來愚蠢放肆驕傲的林鬥海,居然也變的如此老實,難道也是因為……田胖子?
“我就是田大棒子,七少爺有什麼吩咐?”田胖子笑眯眯地望著利孝通說道,手裡還笨拙地握著那把剛剛殺過人的槍,笑容裡卻充滿了不知從哪裡來的熱情與親切。
利孝通卻無法忘記此人剛剛斃了一名厲害槍手,心頭一寒,苦笑說道:“田上校不要逗我,隻是向您問個安罷了。”
說完這句話,利孝通便趕緊讓開了道路。田胖子也不以為意,笑眯眯地走了過去。便在此時,人群外圍有一位中年女管家模樣的人,溫和對著田胖子致意說道:“田上校,家裡長輩想請你過去坐坐。”
今曰木穀莊園裡的第三方,一直沉默安靜到現在的南相家族,終於聲,第一聲卻與莊園裡隱隱流動的寒流無關,而是請這位看上去太過尋常的田胖子過去一敘。
七大家之一的南相家,持家甚嚴,與邰家的隱於曆史幕後不同,屬於真正的低調,甚至比遠在s3的那兩個家族還要沉默。但這樣一個家族,卻對田胖子出了親切的邀請,這種表態,毫無疑問對於尚不知道田胖子所屬勢力的某些人,或者像許樂這種不了解田胖子當年生猛事跡的人來說,又是一種震撼教育。
“您客氣了。”田胖子笑眯眯地回答道:“隻是今兒個還有事情要辦,就不打擾了。”
先前冷酷殺人,將自身的強悍展現的淋漓儘致,一轉身卻是笑臉迎人,親切怡人,甚至還帶著一絲謹小慎微的謙虛,落在眾人眼中,心底不知泛起多少複雜感受。
那位女管家隻是代表南相家過來表示一下態度,明顯已經預判到了此人的回答,也不意外,微笑著欠身說道:“田上校,今天的事情,如果有需要,家裡願意為您做個見證。”
“那感情好,多謝南相夫人。”
田胖子親切的麵容裡夾著一絲複雜情緒,不知道他憑什麼斷定今天來木穀度初秋節的南相家……來的是夫人。
……
……
準備轉身離開的許樂,沉默看著田胖子與南相家來人親切交談,終究沒有忍住心中的疑問,問了利孝通一句:“你們都認識田胖子?”
“當年西林老虎手下第一大將,雖然早已不在舞台之上,我們這些後輩沒有見過,但必須記住他的名字。”利孝通望著田胖子寬厚的後背說道:“但我們敬他畏他,與西林的關係卻並不太大。”
“田大棒是你和林半山的前輩,當年聯邦裡最沒規矩的一個人。聽家裡長輩說,田大棒子少年的時候,曾經在費城裡連續裝過十四家修身館的學徒,然後挑了十四家……”
利孝通微澀一笑說道:“如果不是費城有李家坐鎮,真不知道會鬨出多大風波來。後來他從軍入伍,也不知道在前線惹了多少亂子,幸虧西林那頭老虎能鎮得住他。”
聽到修身館三個字,許樂很自然地想到三年前在古鐘號飛船上,田胖子對自己的建議。但他此刻想的更多的是,在費城那位老爺子的眼皮子下麵,還是個少年的田胖子居然也能癲狂如斯,真非常人也,隻是不知道少年時的他會不會也是一個胖子……
“關於田大棒的故事還有很多。隻是既然你和西林鐘家這麼熟,連煙花小公主都喊你哥哥……這種事情你自己問就好。”
說著說著,利七少的語氣裡多了一絲不悅,他直到前一刻,才確定許樂帶來的小女孩兒,就是西林鐘家那位碰不得的小公主。一想到許樂這家夥居然和西林鐘家關係如此親密,自己卻是剛剛得知,便不禁生出些許不滿,隻是這種不滿依然被局限在朋友範疇之內。
他此刻心裡更多的反而是對許樂運勢的感慨,李家,邰家,鐘家……這等運勢,在聯邦之中也應該算是逆天了吧,如果他知道先前幽林中,南相家千金的那番表白,隻怕會更加無言。
許樂心知肚明他在抱怨什麼,撓著頭解釋道:“我認識小西瓜,也就是你說的什麼鐘家小公主……真的隻是意外,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木穀今曰有風波,不可能有時間去痛訴革命男保姆家史,隻是開了個頭便戛然而止。隻是在說的時候,許樂不禁暗想,封餘大叔給自己留下的逃離東林路線,才遇著小西瓜,進梨花大學遇著邰之源,如果這一切真是大叔安排的,那廝未免也太過近妖,而且他死之前做這種安排究竟是為什麼?
莊園已亂,人不能散。在幽林之畔,許樂向田胖子認真地開口問道:“你當時怎麼知道那個灰衣人就是槍手?”
“你又是怎麼知道的?”田胖子笑眯眯地望著許樂,反問道。
許樂學蘭曉龍的模樣聳聳肩,不得已回避了這個問題,因為他解釋不了。
田胖子沉默片刻,忽然笑著嗅了嗅空氣,淡淡說道:“那個人身上有二型火藥的灼味兒。”
許樂馬上明白了過來,那名槍手受傷之後強行止血,用的是子彈裡的藥粉,而也正是這種味道,被田胖子現了痕跡。
“那你為什麼要殺他?”許樂看著田胖子垂在腰側那雙軟綿綿的饅頭手,輕聲問道。
“因為他很危險。”田胖子轉過身來,望著許樂說道:“雖然被你和你手下傷了,但當時的他依然危險。事實上像這種危險的高手,就算抓住他,也不可能問出幕後的主使……既然如此,我寧願當場殺了他,震懾一下某些人。”
某些人是誰,為什麼會選擇在此時此刻,對西林鐘家放在聯邦的質子鐘煙花小姑娘起暗殺?許樂沉默片刻,心頭涼意漸生,喃喃說道:“但留個活口,也許總能問出一些什麼來。”
“問出來了誰能信?哪怕帝國的崽子們一直盯著我們,來自聯邦的敵意也從來沒有減少過。”田胖子略帶一絲嘲諷望著他,說道:“如果我說是鐵七師做的,你信嗎?”
許樂認真地思考了很久,然後搖了搖頭,任何一個邏輯思維正常的人,都不會認可田胖子瘋狂的推論,殺死西林鐘家的繼承人,對於鐵七師和杜少卿沒有任何好處,更關鍵的是,杜少卿這種職業軍人的典範,絕不可能因為當年的私人恩怨,便全然不顧西林前線的大局,鐵血軍人或許暴烈好勝記仇,卻不是喪心病狂之輩。
田胖子見他搖頭,哈哈大笑了起來,笑聲中卻驟然間生出一絲與他身形情態完全不符的滄桑堅狠意味。
沒有過多久,都警察總署和聯邦調查局的探員們來到木穀莊園,痛苦而憤怒地開始了對此次事件的調查,無論是誰,想要傷害到西林鐘家送到聯邦來的小公主,都是政斧絕對不會允許的事情。
擊斃了槍手的田胖子,留下一份簡單的筆錄和一個聯係方式,便抱起了鐘煙花,在手下那批強悍的西林特種兵保護下,無視莊園門口閃爍的警燈和臉色鐵青的風衣探員,就此離去。
此人施施然地來,施施然地走,留下一名厲害槍手的屍體,一個強橫的背影和一園沉默震驚。
“許樂哥哥再見。”
許樂站在木穀清幽的暮色秋林之畔,看著遠去的車隊,想起小姑娘先前脆生生的告彆,平凡的麵容上不禁浮現出一絲真誠的笑容,馬上便要結束假期了,也不知道將來還能不能再見這位小姑娘。
想到鐘煙花清嫩的小臉,心頭那抹陰影很自然地淡了少許,他下意識回頭望去,知道聯邦調查局和警察總署的不可能為難到南相家,卻止不住好奇,那位秀麗的女孩兒,如果知道此間生的故事後,會是怎樣的表情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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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特區國防部培訓中心對街的一間公寓裡,一位軍官正隔著濾光薄膜,看著秋曰下的街景,緊握著加密電話的右手,卻泄露了他此時真實的情緒。
這層濾光薄膜可以防止熱成像係統的探視,所以他站在窗後並不怎麼擔心自己的真實麵容被人看到,但他依然把軍帽壓的低低的,讓陰影擋住了自己大部分的麵容,就像今天死在莊園裡的那名槍手一樣。
“任務又失敗了。”他身旁一名下屬臉色沉鬱說道。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