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慕雲一聽華生的語氣,知道他要問比較私秘性的問題。馬上瞪了一眼,提醒他注意場合。兩人以前在碼頭聊天,隻要涉及機密,都會去外麵談的。在碼頭,朱慕雲都不相信辦公室的安全,遑論在憲佐班的辦公室了。
華生被朱慕雲一瞪,馬上知道,自己確實沒來對地方。這種事情,隻能在碼頭,或者朱慕雲家裡談的。
“雲哥,我想問,看守所的棋牌室,用什麼家具比較好?”華生靈機一動,朱慕雲做事太謹慎,真是太小心了。但是,這個特點,自己應該多學習。
有的時候華生也在想,如果把朱慕雲拉進黨的組織,他的這種謹慎,從事地下工作,倒不用培訓呢。他入黨後,許值也叮囑過他,從事地下工作的注意事項。可是,華生覺得,還沒有在朱慕雲身邊學的多。
朱慕雲為了撈錢,同時也為了在政保局站穩腳跟,其實也沒少花心思。彆人隻知道朱慕雲貪汙受賄,但華生知道,朱慕雲為了錢,什麼事情都敢做。甚至,敢於給抗日分子傳遞情報!
二處審訊室的竊聽器,自己可是實際操作過的。那個竊聽器,肯定是朱慕雲借著建審訊室的時候,悄悄裝進去的。
可是,自己應該怎麼跟他說呢?向他學習通過買賣情報的手段?以後朱慕雲突然要使用這些竊聽設備怎麼辦?如果看守所出了問題,朱慕雲會不會第一個懷疑到自己頭上?
“家具好不好無所謂,一定要舒服。另外,冬天不能冷,夏天不能熱。煙、酒、茶,這些東西要多備。你要是沒有,去碼頭拿。”朱慕雲提醒著說。
“那我也裝個空調唄。”華生一愣,這樣的要求,可是很難達到的。
“六水洲上的那點力,能帶得起空調麼?自己想辦法,不要什麼事都來問我。另外,你把看守所最新的人員名單給我一份。”朱慕雲說。
“好。”華生說,他知道朱慕雲又要做“人頭”生意了。
華生張了張嘴,想勸朱慕雲幾句,可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朱慕雲是什麼人,他太清楚了。他決定了的事,自己恐怕勸不回頭。而且,華生也有私心。如果看守所關進了自己的同誌,正好可以借朱慕雲的手,把人買出來。
中午,朱慕雲到碼頭後,華生再次來了。看守所的夥食差得很,他跟著餘國輝一起來蹭飯。
“華生以前是庶務科的科長,以後六水洲的夥食,應該是全局最好的地方才對。”朱慕雲打趣的說。
“陳處長是什麼人,你們還不知道?以後,隻能靠雲哥多幫襯。要不然,我們的苦日子,不知道何時才會是個頭。”華生苦笑著說。
吃過飯後,餘國輝回了六水洲,華生則借口要去局裡,留在了六水洲。等餘國輝走後,朱慕雲拿起桌上的煙往外走,華生馬上跟了上來。
“雲哥,看守所我想大動,像二處那樣,專門給他們搞一間功能齊全的審訊室,你覺得如何?”華生說,他在說到“像二處那樣”時,特意加重了語氣,又盯著朱慕雲。
“六水洲不比二處,多少雙眼睛盯著?二處的東西,我都要處理提,直接扔到古江,永沉江底,你還可不要動這樣的心思。”朱慕雲說,六水洲**大的地方,先不說那套竊聽設備要怎麼運進去,就算運進去了,怎麼隱藏都是個問題。
當初二處搞審訊室的時候,沒什麼人關注,施工的人又是袁旺財。要安裝一個竊聽器,實在太簡單了。可現在卻不行,無關人員上六水洲,一舉一動都會被監視。
“是。”華生說,既然朱慕雲這麼說,他當然不能再搞什麼竊聽器。沒有朱慕雲的幫助,這件事根本就做不成。
“我要的名單呢?”朱慕雲問。
“我把原始記錄拿過來了。”華生拿出一個折好的檔案袋,遞給朱慕雲。
“這些都是錢啊,看守所的日子要想好過,必須多跟這些人家屬聯係。既體現了關心犯人,同時也促進了交流,變相加強了治安。”朱慕雲翻看著這份名單,雙眼放光的說。
“雲哥,這些人被抓進來已經很可憐了,再敲他們的錢,不太好吧?”華生說,朱慕雲見錢眼開的樣子,讓他很是擔心。朱慕雲對自己確實很好,但是,跟其他人,都是用錢說話。求他辦事的人,需要把錢準備足。而他要拉攏的人,也都是用錢開路。
以前,華生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千裡當官隻為財,朱慕雲好不容易爬到這個位子,多搞點錢也是可以的。但現在,他的胸懷變得寬廣,心裡裝著的是天下的老百姓。再看到朱慕雲這副樣子,總覺得不妥。
“華生,你最近怎麼了?我們收錢辦事,他們花錢消災,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朱慕雲“詫異”的說,他擔心的,就是華生所表現出來的這種對大眾的同情。
政保局的其他人,可沒有他這麼善良,一旦發現你有反日之嫌疑,馬上會盯上你。如果被他們發現破綻,馬上會對你用手段。到時候你的一言一行,全部會被盯死。隻需要犯下丁點錯誤,六水洲的看守所,就會成為最終歸宿。
“我隻是覺得,以雲哥的身份,沒必要賺這樣的錢。”華生忙不迭的說。
“錢沒有貴賤之分,難道說,我的一塊錢比他們的一塊錢,能多買一些東西?”朱慕雲嗤之以鼻的說。
華生沒有再說話,有些事情他不能跟朱慕雲說得太多。彆看朱慕雲沒有親手抓過抗日分子,可不代表他就沒有警惕性。
“這份名單你回六水洲的時候再來拿。”朱慕雲說,他不會複製名單,但會把名單記在腦子裡。
這些東西,留檔的話會很麻煩。他知道名單是一回事,但讓彆人知道,他有這份名單,又是另外回事。
這兩天六水洲看守所新進的嫌犯中,並沒有陳忠鵠的名字,也沒有“趙國強”這個化名。原本朱慕雲想抄錄一份給地下黨,但他想了想,還是隻給軍統留了一份。地下黨方麵,有華生這名內線,一定會把名單送過去的。甚至,還會比自己送給軍統的更加詳細。
快下班的時候,朱慕雲接到了大澤穀次郎的電話,告訴他,憲兵隊確實抓了一個叫“趙國強”之人。朱慕雲一驚,陳忠鵠進了憲兵隊,怕是難以救得出來了。
“知道是因為什麼事嗎?”朱慕雲問。如果憲兵隊知道了趙國強的身份,恐怕根本沒希望救他出來。就算讓大澤穀次郎出事,甚至搭上自己,也不可能救一個被憲兵隊知道身份的重慶情報員。
“使用偽鈔。”大澤穀次郎說。
“能救出來麼?”朱慕雲一愣,這件事可大可小,就算不是反日中共人員,也有可能槍斃。市場上的特券越來越多,日本人惱羞成怒,對使用偽鈔者嚴懲不貸。
“你可以想辦法啊,直接跟他們要人就是。”大澤穀次郎提醒著說,朱慕雲的經濟處,負責調查偽鈔,如果他向憲兵隊申請,完全可以把趙國強提回來的。
“我怎麼忘了這件事呢。”朱慕雲猛然驚醒,這是自己的職責,完全可以向憲兵隊申請。
但是,為了不顯得刻意,朱慕雲隻能走正常渠道。他得先給局裡寫報告,再由政保局向憲兵隊申請。至於能不能提回趙國強,隻能看憲兵隊的態度。
當然,向政保局報告,朱慕雲可以走點關係。他直接找到尹有海,讓他直接向憲兵隊申請。
“尹主任,最近市場上偽鈔橫行,我想,應該把他們後台老板找出來。不把源頭找到,是堵不住偽鈔的。”朱慕雲說。
“不知朱處長有何良策?”尹有海不動聲色的問,這些偽鈔都是重慶過來的,想要找到源頭,隻有多抓捕重慶分子。
“良策談不上,還是想多審問一些使用偽鈔之人,通過他們發現軍統使用偽鈔的途徑。”朱慕雲說。
剛開始的時候,這些特券都是軍統的人使用。但是,隨著特券“改良”後,軍統一般都不再直接出麵使用。
“所有使用偽鈔之人,都會送到六水洲。”尹有海提醒著說。
“據說憲兵隊也抓捕了一些使用偽鈔之人。”朱慕雲說。
“憲兵隊抓的人,一般是不會交與我們處理的。”尹有海說,頓了一下,他又說道:“我會試著申請,如果他們不把人轉過來,也是沒辦法的。”
朱慕雲既然給自己打來電話,肯定是想要憲兵隊抓的人。雖然不容易,但他還是會儘到職責。作為政保局的辦公室主任,這點眼色還是有的。
“多謝尹主任。”朱慕雲感激的說,尹有海把申請遞上去,自己再另外想辦法。
陳忠鵠確實被關在了憲兵隊,因為古星已經禁止使用法幣。他們這些人潛入進來的特工,身上帶的都是特券。經過茶水煮過的特券,已經與正常的中儲券,幾乎沒有分彆。不是專業人士,根本不可能知道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