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慕雲給諸峰下令,讓他處理一批槍支。不是賣,而是換,並且補差價。剛開始的時候,諸峰是很不情願的。隻是,朱慕雲的命令,他不能違背。
當他向組織彙報的時候,才發現朱慕雲的這個命令,實在及及時了。因為組織上交給他一個任務,幫家裡搞一批槍。真是要打瞌睡,馬上就有人送枕頭。
原本,諸峰很擔心,朱慕雲貪婪成性,隻認錢不認人,組織上資金不夠,就算有機會搞到壞槍,也未必能出得起價。那幾挺機槍和投擲筒,諸峰親自去看過。幾乎就是全新的,如果拿到隊伍上,能產生多大的作用啊。
可是,資金的問題,組織上最終也解決了。整整四十根金條,據說是其他同誌送來的。真要感謝那位同誌啊,關鍵時刻送來了這麼大一筆錢,所有問題就全部解決了。
對諸峰介紹來的客戶,朱慕雲心知肚明,他甚至都沒與他們見麵。既然交給了諸峰,讓他去操作便是。
但是,當朱慕雲發現,百裡車馬行竟然也在名單之列時,他驚訝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有諸峰介紹來的所謂客戶,其實都與地下黨或多或少有些關係。難道說,百裡車馬行已經……
“三公子,馬上來趟碼頭。”朱慕雲在電話裡,毫不客氣的說。
三公子和華生,是朱慕雲在古星認識的。他們認識的時間不長,隻有兩年多時間,但都是生死與共的兄弟。朱慕雲並沒有因為,曾經救過他們,就高高在上,對他們頤指氣使。他隻希望,在這個亂世中,他們能平平安安。
讓華生進入政保局,朱慕雲已經很是不安。政保局到處都是雷區,稍有不慎,就會被炸得粉身碎骨。現在三公子竟然也要來換槍,豈不是自己找死?
“雲哥,出什麼事了?”三公子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碼頭,一見到朱慕雲,笑吟吟的問。他其實知道,朱慕雲找自己有什麼事。
“說說看,你的百裡車馬行的槍,什麼時候就要換了?”朱慕雲說,百裡車馬行以前是買過槍的,可是他們的槍,比易尚海部的槍還要新。那是朱慕雲的生意,他當然挑最好的槍。甚至,百裡車馬行還有兩挺機槍。
這些槍不一定要用,隻要擺在那裡,端在手中,就是一種極大的震懾。特彆是機槍,簡直就是一種戰略性武器。一般的土匪,要是得知百裡車馬行有機槍,根本就不敢生事。
“純粹是幫彆人的忙,雲哥不知道,現在生意難做。我們這種生意,更是長袖善舞,八麵玲瓏才行。不管哪路神仙,都不能得罪。”三公子苦笑著說。
“我知道你肯定是幫彆人的忙,但這個‘彆人’,你知道是什麼人嗎?”朱慕雲問。
“不太清楚。”三公子搖了搖頭,他做了兩年生意,能把百裡車馬行搞得這麼大,隨機應變的本事,早就練成了。
“希望你說的是真的。”朱慕雲意味深長的看了三公子一眼。他能與三公子和華生結成生死兄弟,就是因為大家都是有良知的中國人。
可是,這條路實在太凶險,如果三公子真的也走了這條路,他真的不敢保證,三公子能否平安無事。
“當然是真的。”三公子忙不迭的說,見朱慕雲不再問起這個“彆人”,他心裡鬆了口氣。
“把你們送來的槍,以及換回去的槍,都把槍號給磨了。這些槍號,就是個禍害。”朱慕雲提醒著說,其實,有好多槍的槍號,本身就沒有了。再把槍號都磨掉,所有槍都成了黑槍,再也找不到證據了。
“是。”三公子馬上說,這件事自己怎麼沒想到呢。
“另外,皇軍最近要運往嶽陽一帶的物資太多,你的車馬行要想皇軍之所想,急皇軍之所以急,主動出來承擔自己的義務。”朱慕雲提醒著說。
“這種事情,可是要貼錢的。”三公子不滿的說,他的車馬行當然不能做虧本生意。最重要的是,自己不能給日本人賣命。
“沒有皇軍就沒有我的今天,沒有我哪來的百裡車馬行?做人要知道感恩,就算是倒貼錢,也要出一份力。”朱慕雲正色的說。
“好吧。”三公子無奈的說,可是他心裡想,如果百裡車馬行這樣做了,豈不成了漢奸行為?日軍強迫一些商號提供物資,已經引起了公憤。自己再主動給日軍幫忙,以後在同行麵前,哪還能抬得起頭。
“做人要識時務,還要會算賬。現在幫皇軍,看似吃了虧。但從長期看,我們是沾光的。有皇軍在背後支持,你的生意隻會越做越大。”朱慕雲語重心長的說。
“雲哥,我們能不跟日本人做生意麼?”三公子輕聲說,朱慕雲現在越走越遠了,這可怎麼辦啊。
三公子真正擔憂的,不是與日本人做生意。而是朱慕雲對日本人越來越忠誠,這是很危害的。現在朱慕雲還沒乾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一旦他越陷越深,說不定會變成徹頭徹尾的漢奸。到那個時候,自己還認不認這個兄弟呢?
“沒有皇軍,就沒有我的一切。你把顧客當成衣食父母,我將皇軍視為再生父母,都是一個道理。”朱慕雲苦口婆心的說。
三公子已經不想再跟朱慕雲說下去了,他相信,如果再聊下去的話,自己對朱慕雲的印象,恐怕會發生動搖。一直以來,三公子都對朱慕雲言聽計從,可現在,朱慕雲的要求如此無理,還能聽他的嗎?
雖然三公子對朱慕雲的決定很是不以為然,可是朱慕雲的決定,他還是要聽從的。回去之後,他就主動與日軍聯係,請求為皇軍效力。
同時,他又讓人把那批壞槍的槍號全部銼掉,等換回好槍後,也將槍號銼去。地下黨得知百裡車馬行的做法後,也照貓畫虎,將所有的槍號全部銼掉。以後,就算換回來的槍出了問題,也不會與古星再有任何聯係。
三公子並不知道,他此次主動向皇軍靠攏,並非沒有好處。百裡車馬行的生意越做越大,早就成為被監視的對象。此次百裡車馬行願意為皇軍效力,自然而然也就消除了身上的疑點。否則,再發展下去,百裡車馬行非出事不可。
所有的槍支交換完成後,朱慕雲“仔細”核對了數量和型號,無論是步槍還是機槍,以及投擲筒,都沒有錯誤。
隨後,朱慕雲給綏靖公署發文,請他們務必來接收這批槍。一百多條槍,數量也不少。綏靖公署的軍需處長張亞親自到了碼頭,與朱慕雲接洽。可是,當他看到那批槍的時候,臉色頓時變了。
作為軍需處長,張亞每天都要與武器裝備打交道。這些槍是好是壞,他隻要掃一眼,基本就能知道。
“朱處長,如果易尚海的人拿著這些槍,恐怕無法上戰場吧?”張亞冷著臉到了朱慕雲的辦公室,雁過拔毛的道理他懂。這批槍到了朱慕雲手裡,有點“損耗”也正常。他能接受的範圍是三成,隻要不超過三成,他多一句話都不會說。
可是,現在這批槍,能正常使用的,恐怕連三成都不到。特彆是那幾挺機槍,連配件都不齊了。不可否認,綏靖公署的武器,確實要差一些。可是,也沒有差到這種地步吧?
“他們的槍確實差了點。”朱慕雲像是沒有聽出張亞的譏諷,起身給張亞倒了杯茶,順便把門帶上。
“作為公署的軍需處長,如果我把這批槍領回去,你覺得能向葉主任交待嗎?”張亞不滿的說。朱慕雲的吃相,實在太難看了。如果留下一半好槍,他可能也忍了。畢竟,易尚海部投降,本就不是什麼好事。
“這批槍是從易尚海的駐地拿過來的,難道說,易尚海知道槍帶不走,提前動了手腳?”朱慕雲“詫異”的說,同時,他又拿出一個錦盒,推到張亞麵前,順手把錦盒打開。
“這怎麼可能?”張亞怒斥著說,他正要反駁,突然看到錦盒內金光閃閃的金條,他一下子收住了口。
“張處長,小小心意,萬勿推辭。”朱慕雲微笑著說。除了張亞外,綏靖公署的總務處長蕭肇基,以及經理處長呂渭村,他都打了招呼。
但是,蕭肇基和呂渭村每人隻拿了四根金條,他們的待遇與孫明華等人一樣。而張亞則不然,他是軍需處長,此事必須由張亞收尾,否則事情就會鬨大。因此,朱慕雲準備的錦盒內,靜靜的裝著十根金條。
“可是這件事,兄弟還是沒辦法交差啊。”張亞拿出一根金條,在手裡把玩著,金條雖好,但也要拿得安心才行。
“這一切都是易尚海所為,他在叛逃之前,明知槍帶不出去,這才來了個偷天換日。”朱慕雲篤定的說。
“這個易尚海,還真是處心積慮。”張亞把金條放回了錦盒,蓋上好,鄭重其事的裝進公文包裡。
朱慕雲的這個理由,雖然不是很充分,但易尚海已經投降,無法查證。既然朱慕雲這樣說,自己隻需要順水推舟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