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天明對沈雨珊的情況,問得很細。既然準備對李邦藩發難,就得做足功課。不動而已,一擊必勝。隻是,聽了譚新傑的介紹,薑天明總覺得,還欠缺點什麼。這讓他心裡沒有底,或者是李邦藩的身份,又或者,是沈雨珊太過微不足道,不足以危及到李邦藩。
畢竟,沈雨珊的身份,並不算真正的抗日分子。要不是,她已經接受了收發報訓練,並且已經拿到了發報機,他今天都不會過來。
“局座,既然說沈小姐是抗日分子,昨天還接受了收發報訓練,何不順藤摸瓜,將她們上線也抓起來?”張百朋在旁邊聽著,覺得像是聽天方夜譚。
原本,張百朋是準備把譚新傑帶回二處的。可薑天明也來了,他隻能在旁邊看著。既然他沒打算暴露日本人的身份,就必須按照政保局的規矩行事。
“張百朋,什麼時候輪到你給局座下命令了?”陽金曲在一旁冷冷的說,如果扳倒了李邦藩,他肯定能上位。目前來說,最積極的反而是他。一個蘿卜一個坑,李邦藩不倒,他隻能乾等著。
“我隻是就事論事罷了。”張百朋淡淡的說。這就是身為日本人的優越感,不管麵對什麼樣的中國人,他都能從容淡定。
“如果今天他不來呢?”陽金曲問。他很清楚,這個所謂的上線,可能永遠都不會出現了。現在,一切隻能靠沈雨珊的口供。
根據賈曉天的介紹,沈雨珊沒什麼心機,根本藏不住話。隻要把她叫過來一問,一切就大白於天下。
“那就等,抗日分子既然相中了沈小姐,自然就會來。隻要他們出現,抓起來一問便知。你們不會是,連這點時間也等不及了吧?”張百朋冷冷的說,他是日本人,就算薑天明人多勢眾,他也不會畏懼。
如果沈雨珊真是抗日分子,他相信李邦藩絕對不會包庇。但如果沈雨珊不是抗日分子,他也不能任憑政保局這幫人誣陷。
“張處長說得有一定的道理,但今天我們來的人太多,說不定已經打草驚蛇。按照他們昨天的約定,今天肯定會有來培訓。如果下午之前沒人來,再動手也不遲。”薑天明沉吟著說。
張百朋還要說話,但桌上的電話,很突兀的響起。譚新傑猶豫了一下,抓起電話一聽,馬上雙手把電話遞給了陽金曲,這是情報處打來的電話。
“我是陽金曲。什麼?好,知道了。”陽金曲說完就掛斷了電話。然後,他俯身在薑天明耳邊,輕聲說了一句。
薑天明緩緩點了點頭,陽金曲示意一下,隨後就出去了。陽金曲接到的是情報處打來的電話,通知他,施興民剛剛從鬆鶴樓接收到最新情報,讓他趕緊回去一趟。
“金曲,你下去的時候,再觀察一下,把車子都開走,無關人員,全部散開,不能驚動對方。”薑天明在陽金曲要走的時候,叮囑著說。
“明白。”陽金曲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局座,沈雨珊回來了。”譚新傑一直站在窗戶邊,他突然發現,沈雨珊提著菜籃子,像平常那樣,坐著黃包車回來了。在弄堂口下車後,沈雨珊漫不經心的走進了對麵的房子。
薑天明馬上站起身,接過譚新傑遞來的望遠鏡,仔細看著從弄口進來的沈雨珊。沈雨珊長發及肩,鵝蛋臉,彎眉如鉤,鼻梁堅挺,素口蠻腰,雖然提著菜籃子,但一點也不影響她的形象。
薑天明微微頜首,慢不得李邦藩會動心,這樣的女人,就算是他遇到,也會心動的。在沈雨珊回到家不久,朱慕雲也到了。他把車子停到了外麵的東興路上,走路過來的。雖然不知道監視點在哪裡,但朱慕雲四處看了看,發現張百朋拉開窗簾,朝他招了招手。
“局座,你怎麼也在這裡?”朱慕雲“詫異”的說。
“你怎麼也來了?”薑天明說,朱慕雲不負責情報工作,這件事,跟他也沒什麼關係。
“是李副局長讓我來的,有人誣陷沈小姐是抗日分子。咦,這麼多設備,是誰乾的?”朱慕雲見到房間桌子上的監聽設備,更是“驚詫”。
“李邦藩呢?”薑天明問。李邦藩不來,卻打發張百朋和朱慕雲過來,是心虛?還是去補救了?
“李副局長隨後就到,沈小姐的這棟房子,是我準備的。裡麵的家具,是賈曉天買的。他怎麼還沒來?”朱慕雲說。
“賈科長也會來的。”馬興標望著朱慕雲,有些憐憫的說。朱慕雲隻是李邦藩養的一條狗,一旦李邦藩失勢,朱慕雲這個經濟處長,很快就會下台。以後,朱慕雲能在政保局當個科長,都已經非常幸運了。
“馬隊長,沈小姐真是抗日分子麼?”朱慕雲問。賈曉天手裡,沒有軍統資源,就算是陽金曲也沒有。雖然他們都是從軍統叛變過來的,但想要做到天衣無縫,還是很難的。畢竟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
“當然,她已經開始接受收發報訓練,想必,已經是一名經驗豐富的抗日分子了。”馬興標嘲弄著說。沈雨珊是抗日分子,李邦藩就算沒有泄露情報,至少也有失察之過。一個大大的處分,是跑不掉的。說不定,真的能遂陽金曲的願。
“誰是經驗豐富的抗日分子了?”李邦藩突然走了進來,沉聲問。
“李副局長。”朱慕雲恭敬的說。剛才他進來的時候,見到薑天明,他可沒有這麼恭敬。
“局座,這件事,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我很震驚,以我對沈雨珊的了解,除非她是受了欺騙,否則絕不可能出現這種事。”李邦藩篤定的說。整件事,不僅僅是賈曉天對自己的誣陷,更是薑天明一係人,對自己全麵進攻。
“是欺騙還是真心抗日,把她抓起來問問就清楚了。”馬興標緩緩的說。
“不是說要等到她的上線來接頭嗎?”張百朋突然提醒著說。
“如果上線一年不來,我們豈不是要等一年?”馬興標冷冷的說。
“剛才不是說好了嗎?等到晚上。”薑天明不滿的說。他好歹也是個局長,李邦藩和張百朋目中無人,完全沒把他放在眼裡。
“譚新傑,你再把監視的情況,向李副局長介紹一下。”薑天明又說道。
“是。”譚新傑望著李邦藩冷若冰霜的眼神,嚇得魂飛魄散。他監聽李邦藩,當時是一時頭腦發熱,現在想想,恐怕是沒好果子吃。如果讓他再選擇的話,打死他也不會接這個活。但現在,薑天明發了話,他不敢不聽,隻能把剛才彙報的內容,再次重複一次。
“等等,你說有抗日分子,找到這裡來了?拍照了沒有?”李邦藩聽著譚新傑的彙報,突然打斷了他的話。
“沒領相機。”譚新傑苦笑著說,這個監聽行動,剛開始就是賈曉天自己搞起來的,要不是獲得了薑天明的支持,現在他早就成了一具屍體。現在,他就像風箱裡的老鼠,兩頭受氣。
“是總務務沒有相機?還是你們的行動,沒有得到批準?又或者,故意不領相機呢?”李邦藩不愧是專業特工,很快就抓到了關鍵點。現在的相機,雖然貴重,但政保局並不缺。不說百八十台,隨便領個三五台,並不算什麼。
“我不知道。”譚新傑看了馬興標一眼,他隻是負責監視,上麵給了什麼設備,就用什麼設備。
“李副局長,我們這裡的角度不太好,而且那人來的時候,化了妝,就算拍了照,也是沒用的。”馬興標解釋著說。
“角度不太好?化了妝?這就是你們的借口?慕雲,你馬上去總務處領兩台相機,今天,一定要拍到那人的相貌。”李邦藩說。
“這麼點事,還用他回去乾什麼?打個電話回去,讓人送來就是。陽金曲馬上就會過來,馬興標,你去打電話。”薑天明說,這件事,朱慕雲也是有責任的。要不是他提供的這棟房子,沈雨珊也不會成為抗日分子。
“好吧,你繼續說。”李邦藩看了譚新傑一眼,淡淡的說。這次他被賈曉天打了悶棍,譚新傑是幫凶。這樣的人,敢監視自己,簡直就是不知死活。
在譚新傑介紹完情況後,已經到吃中飯的時間。他們都是政保局的重要官員,自然不能餓著肚子等。但是,出去吃飯,他們也願意。今天最大的事情,就是查清沈雨珊的真實身份。朱慕雲讓人,去古星飯店叫了桌飯,送到監視點。
吃過飯後,賈曉天才姍姍來遲。他上午,已經把掃蕩計劃給整理出來了。中午,還到鬆鶴樓吃了飯,才過來。見到滿屋子的人,賈曉天顯然有些心虛。這件事,是他起的頭,沈雨珊到底是不是抗日分子,他心裡最清楚。
“賈曉天,你好大的膽子?是誰給你這麼大的權力,擅自監聽我這個副局長?”李邦藩見到賈曉天,厲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