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澤穀次郎在鎮南五金廠,也有一間專門的辦公室。朱慕雲昨天下午,原本要與他見個麵,但因為費利克斯被綁架,導致他將一切事情,全部推脫。
昨天晚上,他本還要與胡夢北見麵。但昨天沒有拿到最新情報,見麵也就沒有必要。大澤穀次郎畢竟不是專業情報人員,之前又不是憲兵,沒有什麼關係,難得打探到有價值的情報。
“昨天晚上,打了好幾個電話找你,但都沒找到。”大澤穀次郎見到朱慕雲,馬上說道。這個時代,電話已經是最先進的通訊工具,如果用電話找不到朱慕雲的話,就很難找到他的人了。
“有情況?”朱慕雲說。
“自從知道鄭思遠是岡山人後,我在憲兵隊,又認識了一些同鄉。昨天晚上,我找他們喝酒,聽到一個消息,每天晚上八點以後,江麵上就會出現兩條巡邏艇。他們的任務,監視和保護六水洲,要到第二天五點才會離開。”大澤穀次郎說。兩條巡邏艇,上麵配了機關炮的,有江麵上,一般的船隻,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沒必要為了一個六水洲,專門動用兩艘巡邏艇吧?”朱慕雲驚訝的說,一艘巡邏艇,在晚上能巡視十幾公裡的江麵,憲兵隊,一下子派出兩艘,實在是小題大做。
“憲兵隊得到情報,地下黨會武力營救楊經曲和他的家人。白天,地下黨肯定不敢行動。晚上,又有巡邏艇,他們也沒機會。”大澤穀次郎歎息著說。
“現在,天黑的晚,七點半,最遲八點,天就完全黑了,巡邏艇的時間,固定是八點半麼?”朱慕雲敏銳的發現了這一點。
“他們是八點,從李家廟兵營北邊的軍事碼頭出發,趕到六水洲的時候,需要半個小時。”大澤穀次郎說,巡邏艇的行動很機密,也要等到天黑後,才能出動。
“看來,他們是吃定地下黨了。”朱慕雲笑了笑,他終於有了辦法:打時間差。
既然巡邏艇要八點半,才會出現在六水洲,那隻要地下黨,在此之前行動就可以了。當然,天色沒有完全黑下來,也是很容易被發現了。所以,地下黨的時間,隻有半個小時,最多一個小時。
朱慕雲沒有馬上回碼頭,而是在辦公室,把最新情報寫好,才準備離開。他重新設計了計劃,如果地下黨一定要行動,務必在晚上八點之前行動,最遲,不能超過八點半。這個時候,正是天已黑,而憲兵未到之時。
雖然朱慕雲知道,一個小時實在有些倉促,想要把一百多人,全部救出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一旦被巡邏艇發現,後果不堪設想。可胡夢北的決心很大,哪怕就是付出再大的代價,也在所不惜。朱慕雲能做的,也就是儘量提供準確而及時的情報。
在回碼頭的路上,朱慕雲將情報送了出去。朱慕雲已經將該做的,全部做好了。現在,他需要配合的,就是讓六水洲的警衛,儘量不會乾擾地下黨的行動。
原本,朱慕雲還得去法租界,就算特高課接手,可於心玉還得安慰才行。但昨天自己差點誤事,自己如果去了法租界,而今天晚上,地下黨就要采取行動,那該怎麼辦?如果一切安排好了,自己離開碼頭,反而能避嫌。可如果胡夢北想跟自己商量,卻找不到人,那可怎麼辦?
在沒有與胡夢北最後敲定前,他不能離開碼頭。況且,六水洲上的事,隨時都有可能變動,他不能為了安慰於心玉,而置地下黨和楊經曲家人安危於不顧。
當然,朱慕雲也不能對於心玉置之不理。畢竟於心玉是他的女友,不能讓外人看出破綻。朱慕雲給德意誌洋行打了個電話,於心玉不在。打給和豐公寓,於心玉終於接到了電話。
“心玉,現在事情都交給特高課了吧?”朱慕雲問。
“你的消息倒是靈。”於心玉說,與朱慕雲交往,沒什麼情趣可言,朱慕雲不懂浪漫,不知道如何討好女孩子,就像根木頭。唯一的好處,就是他的身份。
朱慕雲無意透露的情報,讓於心玉兩次受到了表彰。這可比她在古星站工作兩年,受到的表彰還要多。這也是於心玉,暫時還能忍受朱慕雲的原因。
“事情交給特高課,肯定沒有問題了。你總待在法租界也不好,要不來碼頭散散心?”朱慕雲邀請著說,認識於心玉後,還沒請她來緝查科玩過。
“你那有什麼好玩的?”於心玉不想去,碼頭到處臟兮兮的,能有什麼好看的。而且,與朱慕雲單獨相處,也讓她渾身不自在。她隻希望,隻跟朱慕雲通幾個電話。如果能像上兩次那樣,朱慕雲將情報,無意之中透露給自己,就再好不過了。
“看看江上的風景,另外,我這裡的廚子,手藝還不錯。你不是喜歡吃蒸菜了,他的沔陽三蒸,可是一絕。”朱慕雲微笑著說。
“我的老板被綁架,你覺得我跑到碼頭散心,合適嗎?”於心玉嗔惱的說,不喜歡一個人,不管對方做什麼,都令人生厭。
“你又不是他老婆,儘人事,聽天命就是。如果費利克斯被撕票,你不還得換地方?”朱慕雲笑吟吟的說。
“你竟然這麼想?”於心玉冷冷的說,不再理會朱慕雲,匆匆掛斷了電話。
朱慕雲拿著話筒,隻能苦笑。他的話,或許不好聽,但卻是事實。於心玉進德意誌洋行時間不長,能把事情處理到這個地步,已經儘到了一個助理的職責。現在特高課接手,以於心玉,儘量遠離也是應該的。
特高課的人,什麼都懷疑,什麼都調查。如果讓他們對於心玉展開調查,進而查到她的身份。來古星碼頭,不但可以讓特高課知道,她有一個在政保局的男友,同時也能避開,不必要的麻煩。
朱慕雲想再去個電話,但想了想,還是等會再說。他給食堂打了個電話,讓郭傳儒中午做沔陽三蒸。所謂的沔陽三蒸,是一次蒸三樣菜,蒸魚、蒸肉、蒸蔬菜。菜式可選多樣,蒸法技巧多變,每次的味道都可能不一樣。
“處座,要準備多少份?”郭傳儒隨口問了一句,朱慕雲一向是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隻要有好吃的,肯定不會忘了下麵的兄弟們。
“老郭,是不是做蒸菜,你就省大事了?”朱慕雲笑著說,隻要把材料準備好,郭傳儒能省不少事。
“沔陽三蒸準備起來很麻煩,而且還得講究火候。隻有剛蒸好的時候,味道才最好。以後,每隔一分,味道就差一分。如果超過半個小時,就不能再吃了。”郭傳儒說,他對自己的手藝非常自信,簡直到了偏執的地步。如果把不好的菜,拿給彆人吃,他一天都會不舒服。
“好吧,你給所有兄弟都準備一份。”朱慕雲點了點頭。
朱慕雲從字跡中,看出端倪,但特高課並不知道,本清正雄將任務交給小野次郎,而小野次郎,將綁匪當成了蟊賊,一大早,就派了一個班的憲兵,提前埋伏在了城北五裡外的小樹林。
但他哪想到,這次遇到的,卻是九頭山的悍匪。昨天晚上,韓之風就帶了幾十名兄弟,守在了樹林之中。九頭山的人,綁架勒索,早就輕車熟路,隻有他們算計彆人的分,怎麼可能被彆人設計呢?
可憐那一個班的日軍,才剛剛進入樹林,就被伏擊。還好,日軍的憲兵,戰鬥力還是不錯的,雖然被伏擊,但好歹也逃回了三人。人逃回去了,交易自然也取消了。中午,德意誌洋行接到了綁匪的第二封信,並且還有一根手指頭,費利克斯的手指頭。
贖金漲了一倍,如果還有日本人或者巡捕參與的話,下次送來的,就是費利克斯的人頭。而且,交易的地點,依然還在城北五公裡外的樹林裡。同樣的信,還送了一封給德國駐古星領事館。
“混蛋!”本清正雄走到小野次郎麵前,重重的給了他兩個巴掌。特高課的全稱,特彆高等警察課,但他們的精兵強將,卻敗在幾個綁匪手裡,這要是說出去,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嗨!”小野次郎不敢反駁,這次是他輕敵的,被打也是應該的。
“德國領事館打來電話,在費利克斯沒有平安回來之前,特高課都不用再插手。”本清正雄冷冷的說。
“那誰去交贖金?”小野次郎問。
“你的學生,政保局的朱慕雲。”本清正雄緩緩的說,雖然朱慕雲也沒有受過專業訓練,但他在政保局,多少也算半個特務。而且,他是政保局的人,也就是特高課的人。
“他在經濟處,能勝任麼?”小野次郎不敢相信的說。
“他認識費利克斯,他的女友,又在德意誌洋行,是最適合去交贖金的人選。此事,就這麼定了,你去把金條準備好。”本清正雄說。
“我們也沒這麼多錢。”小野次郎說,一百根金條,可是筆大數目。
“我已經跟正金銀行說好了,算是借的。到時候,你必須把金條,一根不少的拿回來!”本清正雄嚴厲的說。
本清正雄的話,讓小野次郎脖子一縮,後頸感覺陣陣涼風嗖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