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能這樣下去了!”一個帶著如同咆哮般的怒吼聲,從那座屋子裡傳來,雖然有幾分壓製讓聲調聽起來有些低沉,但些許回聲還是從緊閉的門縫中飄了出來,可以讓人感覺到屋裡的人此刻是多麼的惱怒。
而在緊閉門外站著的則是四五個黑火部族的蠻人男子,他們彼此隔開一段距離,將身後的這間屋子包圍起來,同時警惕地注視著周圍。不過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並沒有人會察覺到這裡的異樣。
在門口的蠻人當然聽到了剛才那一聲怒喝,他回頭望了一眼,眼神中有幾分擔憂之色,不過很快還是也回過頭去,小心翼翼地警戒著,不讓任何的外人靠近這裡。
與此同時,在那間門後的屋子裡,點燃著的燈火照亮了屋中的人,居中位置上坐著的是黑火部族的老族長火虎,他的孫子火鷹陪在他的身側。而除了他們兩人之外,屋裡還有六個人,正是之前與火虎一起勸說火岩的那六位部族長老。
剛剛發出如同野獸般怒吼咆哮聲的是六位長老中的一個人,名叫赤犀,看起來年紀也不小了,跟火虎差不多,一頭白發,嘴邊兩隻獠牙都掉了一隻。
不過,這位老頭年輕時也是黑火部族裡的一位猛將,廝殺戰鬥了一輩子,此時雖然老了,但凶猛悍勇的氣勢仍然還在,同時,那股暴躁的脾氣也沒有改變。
在屋子中,此刻正回蕩著赤犀憤怒的低吼聲,隻見他在屋裡走來走去,然後驀地回頭對火虎大聲道:“族長,我說的話你到底聽進去沒有啊?”
火虎皺了皺眉,微微頷首,表示自己明白了,但眉宇間仍是緊皺著,還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看到族長火虎是這副模樣,其餘幾位長老也是臉色各異,過了片刻後,旁邊另一位看起來臉色稍顯和緩的長老拉了赤犀一下,低聲道:“好了,族長他心裡有數,你彆亂吼亂叫的,萬一聲音太大被彆人聽到了,跑去告訴火岩,又或是那個黑袍祭司,說不定就會有大麻煩。”
赤犀重重哼了一聲,一臉的惱怒不情願,但看起來似乎終究也還是對人家所說的那兩個人有些忌憚,最後還是走到一邊坐了下來。
這個將赤犀這個暴躁老蠻人勸住的長老這才轉過身,望向火虎,低聲問道:“族長,你如今可有什麼打算?”
火虎蒼老的臉上皺紋深刻,仿佛是嚴酷的荒原已經將風沙歲月都銘刻在他的身上。在這片大地上,大多數的人都活不到火虎這個歲數,所以他的見識與聲望在黑火部族中從來都是首屈一指,所有人多年來都一直信任著他。
直到,他的兒子火岩長大成人,然後在部族的族人麵前展露出了自己過人的天賦與強大的力量。時至今日,每一個黑火部族的蠻人都認為火岩就是下一任的族長,他的強大和睿智還有勇敢在黑火部族無人能及,這一切漸漸變成了一種公開的看法。
有的時候,會讓人覺得好像所有人都在等待著老火虎死亡的那一天何時到來一樣。
火虎並不喜歡這種感覺,從很早的時候開始,從他兒子火岩崛起的時候開始,他就很不喜歡。但是哪怕他是族長,對此也是沒有辦法的,所以很多時候他都隻能沉默,然後帶著複雜的目光從遠處從暗處暗暗窺視著自己那個日益強大和邁進全盛時代的兒子。
“族長?”一聲有些詫異的呼喚聲,在火虎的耳邊響起,讓火虎吃了一驚,他從自己的走神中驚醒過來,才發現在不知不覺中自己居然發了好一會呆。
這就是老了的感覺嗎?火虎心中一時間有些悲涼,不過在麵上他並沒有表露出來,他隻是沉吟了片刻,裝作自己剛剛在深思熟慮的樣子,然後反問了他一句,道:“白雕,你是怎麼想的?”
這個名叫白雕的長老也是黑火部族中聲望最高的長者之一,輔助跟隨火虎已經有很多年了,可以說是深得這位老族長的信任。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白雕也遠比其他人都更了解火虎,火虎剛剛的神態瞞過了其他人,卻並沒有騙過白雕的眼睛。
不過,白雕此刻也沒有做出任何異樣的神色,隻是在眼底深處掠過了一絲有些擔憂的目光後,便低聲對火虎說道:“族長,剛才赤犀老弟說的其實也有道理,如果再讓火岩和那個叫陸遠的人族這樣胡鬨搞下去,隻怕真的會出大事啊。”
火虎沒有馬上說話,倒是在他身旁的火鷹問了一句,道:“白雕爺爺,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
白雕看了一眼火虎,遲疑片刻後道:“首先一條,就是他們太好戰了,這才離攻打神木部族過了幾天時間,結果他們馬上就準備繼續攻打另一個部族了。我們黑火部族的戰士雖然勇猛強悍,但人數並不算太多。隻要是戰爭,就一定會有傷亡,時間久了,我們一定會承受不住的。”
在場的其他幾位長老和火鷹都是點頭,隨後白雕又說道:“還有,現在那個陸塵將抓來的那些神木戰士也當作了黑火部族的人,還往他們身上施放了黑火符紋,還給他們取名叫黑火衛士,並隻聽命於他一人!這是什麼意思?日後萬一他要是有何異心的話,我們黑火部族該如何處置?”
“而且最糟糕的是,”這時,那個剛剛坐下的赤犀又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走到眾人麵前,神色激動地道,“我們現在都看出來了,那陸塵和火岩兩個人就是打算要不停地征戰,然後意圖滅族後再抓人,再施放黑火符紋填充戰力。可是大家彆忘了,按他們這種做法,不要多久,我們黑火部族的戰士越死越少,但其他部族的抓來的並聽命於那個祭司的黑火衛士卻會越來越多的!”
“到了那個時候,這個黑火部族還會是黑火部族嗎?在部族中,說話算數的,在那個時候又會是誰?是我們黑火蠻人,還是那個叫做陸塵的黑袍祭司?”
屋子中一片沉默,沒有人開口回答赤犀這個一針見血般的直白問題。
隻有還年少的火鷹勃然大怒,翻身跳起,怒道:“我們決不能讓這種事發生,可恨,當初就該一刀殺了那怪物才好!”
※※※
一刀殺了那黑袍祭司?
屋中的幾位長老,除了那個頭腦最簡單衝動、憤怒不已的赤犀外,其餘幾位都是麵麵相覷,在彼此對視幾眼後,都是紛紛皺眉並不言語。
蠻人雖然大多數都是衝動暴躁、勇猛凶悍的性子,但隻要是歲數大了還活著的人,大部分還是看到過很多事,經曆了許多風霜,知道了一點人生的道理。反而是像赤犀那樣一直衝動憤怒到老的蠻人,其實在他們這個歲數裡,也還是少數了。
白雕也是如此,比起他年輕的時候,此刻的他顯得格外沉穩,他並沒有去回答火鷹的話語,而是一直看著老族長火虎,輕聲叫了一聲,道:“族長?”
火虎慢慢抬起頭來,看了白雕一眼,聲音聽著有些低沉,道:“你們想讓我做什麼?”
白雕欲言又止,旁邊的赤犀看了著急,乾脆向前走了幾步,道:“族長,現在部族形勢危急,需要你老人家出麵來整治一番啊!”
火虎歎了口氣,麵上似有幾分無奈之色,道:“整治,怎麼整治?部族裡的情況你們也不是不曉得,如今年輕一代的戰士們,幾乎都是火岩他帶出來的,對他可謂是死心塌地,哪怕是我這個族長的話,也未必有火岩管用啊。”
白雕走到火虎身邊坐了下來,輕聲道:“族長,不管怎麼說,現如今這個族長位置還是你坐著的,隻要你說話,部族裡的年輕人就要聽。就算火岩他如今聲望高漲,但隻要他不開口,隻要你老人家一出麵,照樣能鎮住局勢。”
火虎臉色微微一變,望向白雕,道:“你什麼意思?”
白雕默然不語,但與此同時,其他幾位長老包括赤犀一共五人,卻是同時站起身來,一起走到了白雕的身後。
火虎臉色大變,霍然站起,等著這幾個人,不知為何,他的老臉上一陣扭曲,連聲音都變得有些嘶啞起來,嘶聲道:“你們瘋了嗎?他是我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