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我一定要問你一下,”陸塵忽然停下腳步,對白蓮道,“如果你不說清楚,我們就不能呆在一起。”
白蓮看了他一眼,道:“看你這樣子跟審犯人似的,是什麼事?我雖然跟你打過幾次,但到現在為此也並沒有真的對不起你過吧。我隻不過是一個小姑娘,你一個大男人怕什麼啊,真是搞不懂。”
說著,她連連搖頭,看起來似乎大大的不以為然。
陸塵絲毫不為所動,也沒理會她岔開話題的口氣,隻是盯著她,道:“月圓之夜的那天晚上,你為什麼到那片林子裡去?”
白蓮“哼”了一聲,道:“我無聊了,過去玩玩,怎麼?還不行啊?”
陸塵淡淡地道:“下了那麼大的風雨,你跑到那黑漆漆的林中玩什麼?”
白蓮嘴角抽動了一下,卻是轉過頭去,道:“要你管。”
陸塵也不多問,轉身走開,道:“我不管無所謂,但是你也彆跟來了。”
白蓮回頭一看,隻見陸塵帶著阿土果然自顧自地走了,乾淨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的樣子,不由得氣往上湧,身形一掠,飄至他們身前路上,伸手攔住陸塵去路,怒道:“我就是要跟著你!你要怎樣?你這人怎麼如此小氣,好歹我剛才在魔教刺殺你的時候還幫你拖住了幾個殺手呢,你這麼快就翻臉不認人了?”
“若不是你剛才在魔教殺手麵前幫我,這些話我都不會問你。”陸塵搖了搖頭,道:“不是我小氣,是那天晚上去那片密林裡的人身份非同小可,我一定要搞清楚。你不說,我就不能和你一起走,你硬要跟著我的話,那麼我隻能和你大打一場,然後兩敗俱傷了各自走路,就是這樣。”
白蓮怔了一下,還是有些不太明白,但看陸塵的神色間似乎異常堅決,並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也沒有鬆口的跡象。她臉上神情變幻,過了好一會後,道:“好吧,我是專門過去找你的。”
陸塵目光陡然一冷,看著白蓮,寒聲道:“你是三界魔教的人?”
“什麼啊,當然不是了!”白蓮叫了起來,一臉氣惱委屈樣,道,“我再怎麼說也是個被化神真君收入門下的五柱天才好不好,沒來由的投到魔教中去,我又不是傻瓜!”
陸塵盯著她看了片刻,隨後緩緩點頭,臉色稍緩,道:“你這麼說也有道理。”隨後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忽然苦笑了一下,低聲道:“不過真要說起來,其實那種傻瓜也是有的……”
“什麼?”白蓮沒聽清楚,追問了一句。
“哦,沒事。”陸塵擺擺手,然後正色問道,“那天晚上你找我做什麼?還有,你到底是如何知曉我在那林子中並找到我的?”
說到這裡的時候,陸塵的臉色嚴肅了下來,這些日子裡他一直在反複地回想那個月圓之夜的過程,除了天瀾真君食言沒到場外,最令他意外疑惑的就是,白蓮的突然出現了。
這個小女孩身上似乎充滿了無數的秘密,令人難以看清她的真麵目。
白蓮看起來有些不太情願的樣子,似乎不太想說,不過在陸塵堅決的目光之下,她最後還是聳聳肩,道:“我能感覺到你的位置。”
陸塵身子一震,麵上掠過一絲愕然之色,道:“我的位置?你確定嗎?你不是一直感興趣的是阿土麼,我本來已經相信了你多半是因為血食秘法這種南蠻亂七八糟的術法裡有什麼秘密,能夠感知到這隻笨狗的所在呢。”
“吼!”阿土在旁邊咆哮了一聲,齜牙咧嘴,神情凶惡,目光不善地看著白蓮。
白蓮火了,“呸”的一聲啐了那像巨狼似的家夥一下,罵道:“是陸塵罵你啊,你對我叫什麼叫,欺軟怕硬是不是?”
阿土搖搖尾巴,靠在陸塵身邊,似乎一副親密無間你這個女人休想離間我們的意思。
白蓮搖搖頭,懶得再去理那隻脾氣古怪的黑狗,對陸塵正色道:“事到如今,看樣隻能如實相告了。其實我能感覺到的不是這隻笨狗,而是你的位置。你身上有神樹樹枝的氣息,總是跟我這條墜子有所共鳴。”
說著,她伸手在胸口衣襟上翻了一下,卻是拿出了一條吊墜,上麵掛著的正是當日陸塵曾見過的那根神樹樹枝。
陸塵臉色微變。
白蓮說完那些話後,便一直盯著陸塵的臉色看,同時也盯著他等他開口說話。
誰知,陸塵隻是皺著眉頭半晌無語,她看不出什麼東西來,心裡便有幾分不痛快,道:“這神樹樹枝絕對是這世間僅有的珍罕寶物,獨一無二,所以我要搞清楚,你身上為什麼也會有這種神樹樹枝的氣息?”
陸塵啞然,到了這個時候,他當然是明白了過來,至於自己身上為什麼會有神樹樹枝的氣息這個問題,那答案也是明擺著的,自然就是那次將昏迷不醒的白蓮意外帶入到種子中的那個神秘樹洞後,結果古老的樹洞從神樹樹枝上吸取了充沛的靈力,產生了諸般變化,最明顯也是最神秘的就是,在樹洞中那些青氣蒙蒙掩映下的樹壁上,出現了兩道門廓的形狀。
神樹是三界神教崇拜敬仰的聖物,陸塵在最初潛伏進入魔教中時其實是不太相信這東西的,但是到後來卻發現傳說中的“一枝兩葉一種子”居然真的存在,並且在機緣巧合下他還偷偷拿到了那枚最重要的種子。
神樹種子和樹枝係出同源,這等天地奇寶二者間倘若發生什麼神異之事,想來也不算太過奇怪,隻是從那以後,白蓮忽然能感覺到自己的位置,這卻是讓人極為頭痛的一件事。
他這邊心中正急速盤算著的時候,那邊白蓮已經開口問道:“我說,我想來想去,在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可沒有這種感應,似乎就是到後來我昏迷過去以後那次,你身上才有了這種氣息。”
陸塵心中微微一跳,忍不住看了白蓮一眼,心想,這小女孩看著幼小,心思卻當真玲瓏一般,晶瑩剔透,聰明無比,居然跟自己心有靈犀似的,一下子就想到同一件事情上去了。
隻聽那白蓮看著陸塵,冷哼一聲,道:“是不是那次你趁我昏迷後,做了什麼事?所以我醒來後那神樹樹枝的力量才有些難以控製了。”
“沒有的事!”陸塵非常乾脆利落地搖頭,臉不紅心不跳地對著這個少女撒了一個謊,然後說道,“莫非你發現那神樹樹枝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白蓮咬了咬牙,看起來有些苦惱地道:“問題就在這,這寶物本身後來看著似乎並沒有什麼問題啊。可是你身上為什麼就突然會有了這種氣息呢?”
陸塵心情一鬆,哈哈一笑,道:“那或許是那天你用這神樹力量攻擊我,我受傷了之後就沾染了一點氣味唄。這可不能怪我。”
白蓮看上去將信將疑,有些懷疑地看了陸塵一眼,大概是下意識地覺得這個男人說的話並不能完全相信,不過在眼下她一時也說不出什麼來,畢竟那神樹樹枝確實沒出什麼差錯。
陸塵放下心中塊壘,人也輕鬆了不少,便轉身繼續向前走去,同時對白蓮道:“那照你這麼說,你能夠在這片迷亂之地裡找到我,就是靠的那神樹樹枝氣息的指引?”
白蓮道:“是的,不然我看你奸猾得跟條泥鰍似的,在這片鬼地方到處鑽,換了我是彆人,多半也是追不到你了。”
陸塵嗬嗬一笑,麵上沒什麼表情,但同時心裡卻是哼了一聲。
是啊,按道理來說,自己應該甩開了那些追兵才是,為什麼他們又能追上來了呢?
※※※
“我們堂口中最厲害的幾位專長追蹤的高手,都已經進入迷亂之地了,不管黑狼再如何騰挪躲避,應該也逃不開他們的追索。”
昆侖山下,昆吾城中,那條僻靜小巷裡的黑丘閣中,老馬麵無表情地靠在抄手回廊的牆壁上,看著那庭院中的兩個人——一個是個光頭大胖子,身材異常魁梧,光是坐著,竟似乎都比站在他身前的那個嬌媚明豔的女子更高大些。
而當老馬目光再次落在那女子身上時,眼神裡便有了一絲隱藏得極深的忌憚。
那是血鶯,是真仙盟浮雲司的首領,她在這個位置上已經坐了十年了,曾經,他和陸塵都算是在她的羽翼下討生活隱居避禍的人。而此刻對著天瀾真君說出這番話的她,神情平靜,似乎說的就像是和自己毫無關係的一件普通事情一般。
天瀾真君麵上並無喜怒之色,有的隻是一片平靜,過了好一會之後,天瀾真君忽然搖了搖頭,卻是說了一句,道:“未必。”
血鶯有些詫異,抬頭向天瀾真君望去,皺眉道:“可是,黑狼他不是已經幾乎是個廢人了嗎?”
天瀾真君閉上眼睛,沒有說話。
血鶯等了一會,便也不再糾纏這個問題,道:“我這次過來,也是想請您明示,日後我們該如何對待黑狼?”
站在一旁的老馬,這時身子不自覺地慢慢挺直了,目光也悄然落到了天瀾真君的臉上。
庭院中,一時寂靜。
隻聽到血鶯一字一字緩緩地問道:“是放,還是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