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泰的座船在武昌碼頭緩緩靠岸了,有船夫搭上船板,林正泰從船艙裡走了出來,早等候在岸邊的長孫無忌連忙迎了上去,“歡迎長公子到來,在下長孫無忌,奉秦王殿下之令前來迎接長公子。”
“原來是長孫長史,久仰了!”
兩人寒暄幾句,長孫無忌便請林正泰上了馬車,馬車迅速向城內駛去,馬車內,長孫無忌見林正泰心事重重,便關切問道:“可是隋軍已經開始進攻了?”
林正泰搖搖頭,“隋軍暫時還沒有動靜,隻是家裡有些煩惱之事,不提也罷!”
“大敵當前,外患往往會觸發內憂,所以內憂外患總是會同時發生,就是這個緣故,公子也不要太放在心上,外患消失,內憂自然也就沒有了。”
林正泰苦笑一聲,父親已決定廢掉自己,這可不是外患消除就能隨之消失的,但這種家事他又不能對外人說,隻能苦笑一聲,“多謝長史關心。”
不多時,馬車進了武昌城,來到李世民的臨時下榻處,李世民已在大門口等候多時,以李世民的身份親自來大門口迎接林正泰,這無疑是一種低姿態,但任何不合情理之處必有所圖,這句古話在李世民這裡一樣適用,李世民早就看中了林士弘的一項重要資源。
秦王親自出迎令林正泰有點受寵若驚,他一路傻笑著跟隨李世民進了大堂,連自己的手該往哪裡放也不知道了。
李世民請林正泰坐下,又讓人上了茶,他關切地問道:“長公子路上還安全吧!”
“路上很順利,多謝殿下關心。”
林正泰也沒有多少寒暄,便直接進入了正題,“隋軍已經滅掉了孟海公,即將大舉進攻楚國,之前殿下曾經承諾將出兵協助我們共抗隋軍,但至今唐軍並沒有動靜,父親便讓我來問問原因,是不是殿下又改變了主意?”
李世民微微一笑,“我雖然不是什麼金口玉言,但至少也不會言而無信,坦率地說,我們是在等巴蜀的船隊到來,否則我的軍隊無法渡江,我也很著急,一旦隋軍滅了你們,會嚴重影響到我們東征蕭銑的計劃,請公子放心,我們的利益完全一致。”
“那不知巴蜀船隊幾時能到?”
“這個我說不準,但現在船隊還沒有駛出夷陵的消息,我估計至少要十天後,如果船隊還在巴蜀運糧,那麼就要一個月以後了。”
林正泰的心頓時冷了半截,一個月後,楚國早就被滅了,這時,他心中倒了有了一個方案,如果實在不行就讓楚國的船隊來運送唐軍,不過這不是他能做出的決定,他必須請示父親,林正泰沉思片刻,便轉開了話題問道:“除了船隻,殿下還有什麼彆的難處嗎?”
李世民故作苦惱道:“還有就是糧食也不足,江夏的存糧隻能維持我們一個月,如果貴方能提供我們五萬石糧食,那事情就好辦得多,當然,如果長公子為難的話,這話就當我沒有說。”
原來是為糧食,林正泰心中鬆了口氣,雖然他們的糧食也不多,但五萬石糧食還是拿得出,這件事他倒能做主,他正要答應,又忽然想起臨走時聽到的那個消息,他父親要廢除他的世子身份了,林正泰心中的痛苦之火又開始燃燒起來。
他克製住自己內心的不安,點點頭道:“我這就回去稟報父親,我想五萬石糧食的話問題應該不大,我們一定會儘快答複。”
林正泰告辭走來,李世民和長孫無忌來到城頭,望著大江上遠去的船隻,長孫無忌低聲問道:“殿下覺得他們會答應嗎?”
“我知道林士弘的原則是絕不用戰船搭載彆人的軍隊,但如果到了危急之時,他就應該就顧不上這些原則了,我們就耐心等候吧!”
“也隻能如此了。”
這時,李世民眉頭一皺又道:“再發信給襄陽,讓屈老將軍派人去夷陵看看,巴蜀的軍隊怎麼到現在還不出來?”
李世民眼中有一種難以掩飾的憂慮,他了解李孝恭,從不會延誤戰機,很可能是遭遇到什麼不測之事,難道是——
李世民想起了均陽縣的大火
李世民的擔心並沒有多餘,李孝恭的大軍被阻擋在秭歸縣已有十三天,秭歸縣城是三峽的最後一關,左邊是懸崖峭壁,右邊依舊是百丈深的懸崖,而下麵是滔滔長江,水流湍急,秭歸縣就扼守這條懸崖峭壁的必經之道上,懸崖上的官道隻有三百步寬,城牆高大堅固,是一座名副其實的險關雄隘,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劉蘭成率領九百名勇士就堅守在這座險關雄城之上,已十三天過去,經過了二十幾次激烈的攻城守城戰,隋軍傷亡已近三百人,但秭歸城依舊屹立不倒,使唐軍難以逾越。
“咚!咚!咚!”
唐軍戰鼓聲再一次在三峽古道上敲響,李孝恭一揮戰刀,“給我衝上去!”
城池狹長,短短的三百步城牆最多隻容兩千人進攻,這也是讓李孝恭恨之入骨的地方,他有五萬大軍,卻無法施展兵力強大的優勢,被幾百名隋軍阻攔了十三天,已經成了他的奇恥大辱,傳出去豈不讓天下人笑話。
兩千精銳唐軍扛著攻城梯如潮水般地衝了上去,他們的攻城梯十分粗陋,是用樹林臨時製作,五萬唐軍隻是精兵簡行,所有的糧草輜重都是用船運出長江,但讓李孝恭更加感到擔憂的是,他們是在秭歸縣已有十幾天,似乎並沒有看見夷陵縣的船隊返回,難道船隊出事了嗎?
如果是這樣,那事情就麻煩了,他們隻運了八萬石糧食過去,大量的武器輜重都還沒有來得及運輸,而且那幾百艘大船是他耗時近半年才從蜀中各大船行中強征得來,是他這次南征的關鍵後勤保障,他可不希望這批船隻再出任何問題。
李孝恭心急如焚,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去夷陵縣看一看,而偏偏他就過不去這座秭歸縣城,李孝恭簡直要急瘋了,十三天啊!他們可能就已經喪失了戰機,讓他怎麼向聖上交代。
“拿不下城池,誰也不準回來,第二批弓弩手給我上!”
李孝恭發狠了,為攻下這座縣城他已經陣亡了六千士兵,但他毫不心疼,他決定晝夜不停地進攻,就不相信對方的幾百人是鐵打的。
兩千士兵呐喊著衝到城牆下,隋軍箭矢如雨點般落下,連續十幾天守城,隋軍自身的箭矢已經耗儘,但他們從城外陣亡士兵的屍體上又得到了大量箭矢,使他們始終保持著強大的防禦能力。
城頭上的隋軍隻有六百人,已經陣亡兩百二十人,傷七十餘人,這也是風雷軍成立以來損失最慘重的一次戰鬥,不過相比對方六千人傷亡,他們還是好得多。
隋軍使用的都是兵箭,箭身粗重,以拋物線射出,利用自身的重力落下,穿透力和殺傷力極強,一般的盾牌也抵達不住。
一輪輪兵箭從城頭射出,這時,劉蘭成看見唐軍的箭陣已到位就緒,立刻大喊:“躲避!”
六百唐軍紛紛躲在城垛之下,這時,三千唐軍弓弩手發作了,箭如疾雨般射向城頭,這種戰術隋軍已經經曆了無數次,彼此了如指掌,隋軍早已躲到牆後,城頭的箭雨沒有任何殺傷效果,但於攻城士兵卻不一樣,這是他們攻城的機會。
一架架攻城梯搭上城頭,士兵們如蟻群般地向上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