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賈環與李光地話江南時,神京西城金光門處,一大隊車馬,緩緩駛出。
當頭一麵秦字大旗,迎風招展。
為首兩騎,正是武威公秦家父子。
秦梁看了看天色,道:“今日大晴,往前二百裡,有一驛站,到了驛站,便可落腳。
不要貪著趕路,夜裡隻能在荒外過夜。”
秦風聞言,一一應下,道:“爹,您和娘回去吧。
這一路都是咱家經營多年的熟地,沒半點難處,兒子都熟悉的很。”
秦梁回頭看了眼身後不遠處的馬車,搖頭道:“再往前送送吧,你娘這會兒子,怕是不會回去的。”
秦風無奈,隻好讓秦梁夫婦再往前送了陣。
一直到了從官道上可以看到滔滔渭水時,便看到了川流不息的賈家車馬行車馬,來往於碼頭處。
隻是沒發現賈環的身影。
秦風對秦梁笑道:“環哥兒這小子倒是灑脫,說不來送,就真不來送。
不過他也待不了多久,明兒就要出京了,與兒子同為天涯淪落人。
他可真能折騰……”
秦梁聞言,看了眼渭水碼頭處停靠的那座大大的樓船,抽了抽嘴角。
他不忍打擊秦風的自信心,不願說出他和賈環真不是同為天涯淪落人,那隻船,彆有玄機……
不過不用他說,秦風自己就已經發現了不同處……
他用手在眉前搭起涼棚,眺望著碼頭上那艘大船,忽地“咦”了聲,道:“爹,環哥兒那艘船,怎地……怎地這般奇怪?”
能不奇怪麼?
這個時代的樓船,通常都是甲板上起朱樓,也就這樣了。
再奢華的樓船,也是裡麵裝飾的奢靡,金碧輝煌。
可碼頭上停靠的那艘豎著賈家寧字旗的樓船,模樣卻出奇的奇怪。
雖然隻有三層,不似尋常奢華樓船,有五六層,可……
這艘樓船的每一層,居然都有一塊露出的甲板。
這叫什麼船?
“行了,環哥兒就喜歡弄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等你回京後,再來看吧。”
秦梁說道。
隻是即將分彆,秦梁對這唯一嫡子要寬容許多,沒有厲聲要求,也就給秦風留下了餘地。
秦風也不是省油的燈,鼓起勇氣道:“爹,讓兒子去瞧瞧吧,環哥兒最會弄這些,定是有趣的!”
秦梁還想拒絕,身後馬車裡就傳來張氏的聲音,道:“老爺,就讓風兒去看看吧。彆讓他帶著掛念去西域……”
秦梁無奈,隻好點了點頭。
一大隊車馬,就往碼頭上駛去。
“好家夥!真不小呢!”
靠近碼頭後,秦風看到那龐然大船,驚歎道。
不過又撇撇嘴道:“我的馬隊也不小!”
賈家守在碼頭上的負責人是烏遠,他自然認識秦家父子,上前抱拳行禮。
秦梁點點頭,秦風則親切的喚了聲“遠叔”!
烏遠聞言,麵上帶些笑容,道:“世子怎地來此?”
秦風忙道:“遠叔還是叫我風哥兒吧,世子之言聽著彆扭。”
烏遠也不強求,嗬嗬笑著點點頭。
秦風道:“遠叔,這船定是環哥兒出的主意改的吧?怎這般古怪?”
烏遠道:“是公子讓人改的,將五層樓船改成了三層,但實際高度並未變化多少。
所以每層樓都比原先高出不少,也長出不少。
環哥兒讓人把二三層長出來的部分,做成了甲板,給內眷們使用。”
秦風咧咧嘴,對秦梁道:“爹,環哥兒真能擺貨!咱們上去瞧瞧?”
秦梁皺眉道:“你不上路了?”
秦風聞言一滯,點點頭,道:“那走吧,爹,您和娘也彆送了……”
張氏這會兒子心跟刀割似得,哪裡舍得獨子遠行,忙乞求道:“老爺,就讓風兒去船上看看吧。他最擔心環哥兒,昨兒都沒睡好……”
秦梁看到張氏紅了的眼圈,雖明知是借口,還是點了點頭,道:“去轉轉吧,下來後,就啟程。”
秦風見張氏就要落淚,忙道:“娘,咱們一起上去吧!環哥兒一準給拾掇的極好,咱們去瞧瞧這臭小子都怎麼擺弄的!”
張氏巴不得和秦風一刻不分開,隻是看向秦梁,道:“不好吧……”
秦梁歎息一聲,道:“一起去看看吧,環哥兒……收拾的極好。”
烏遠自不會攔下他們,秦梁張氏為賈環的義父義母,待賈環如若己出,這些他都是知道的。
便命人暫時擋住了往船上運送貨物行禮的仆役們,請秦家三人登船。
本來應該是白荷作為女主人前來陪客參觀,可白荷一早就被賈環派人接回了賈府。
便隻能由烏遠暫陪……
一行人走過通道,上了底層甲板後,秦家三人就怔住了。
一股濃香撲鼻!
香味不是來自旁處,正是來自甲板的地板。
都是富貴人家出身,自然不會眼拙。
張氏怔怔的看著甲板,道:“這是……香楠吧?”
烏遠在一旁垂著眼簾答道:“夫人所言極是,底層甲板的木料,皆是出自安南的香楠木。
這一層甲板,多是水手和親兵所處之地,所以木料用的一般……”
這下,連秦梁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道:“這還是一般的?”
他也隻是隱隱聽說,賈環這艘船極有名堂,好似很奢華的樣子。
但他沒想到竟奢華到這個地步。
一層甲板上到處擺放的箱籠,不好參觀。
秦梁道:“去上麵看看吧。”
因為原本五層高的船樓,改成了三層,使得層高變高了許多。
站在一層甲板往上看,根本看不到二層的模樣。
烏遠聞言,猶豫了下,還是領著秦家三口子從外側樓梯,上了二樓。
“這……”
“這這……”
秦家三口上了二樓甲板後,全都目瞪口呆。
怪道烏遠說一層的香楠木普通,隻供水手和親兵們用。
和二樓相比,一層的香楠木的確成了極普通的木頭。
因為二樓甲板的木板,竟全用的是金絲楠木!!
隻從視覺效果上,就超過一層甲板十萬八千裡!
“老天爺!”
張氏也是見過陣仗的,可看著偌大的地麵上,鋪的全是如絲綢般光滑細膩,在日光照射下,綻放著絲絲金光的金絲楠地板,她隻覺得一陣眩暈!
秦梁眼中瞳孔也是縮了縮,好生看了看這金絲楠地板後,目光又落在不遠處的“大坑”裡。
他奇道:“好端端的甲板上,掏出個大坑作甚?”
不用烏遠回答,秦風就麵帶似哭似笑的表情,道:“爹,那……那不是大坑,那是遊泳池!
裡麵放滿了水,就可以在裡麵遊泳。
老早前就聽環哥兒說想要做這個,可他家裡老祖宗不許他在屋裡搞,怕壞了風水,才沒做成。
沒想到……沒想到……
讓他給恁到船上來頑了!”
張氏聽秦風說的激動,上前看了看,又驚呼一聲,道:“老爺來看,這……這莫不是都是黃花梨木?”
秦梁聞言走過去,看了看這勞什子遊泳池的木板,屈指輕輕叩了叩後,哼了聲,道:“油潤通透,光滑如玉,正是黃花梨的料子。”
秦風無語抬頭望天,卻看到一個甬道似的結構從三樓甲板處拐到泳池上方二尺處,他奇道:“遠叔,那是做什麼的?”
烏遠也無語,似都有些羞愧,道:“公子說……可以從上麵滑下來,耍……”
秦風心裡頓時又受到了八萬點暴擊,轉頭往船樓處走,不想再看這傷心地……
卻在門口處站下了,一張臉咬牙切齒!
回過頭,對烏遠道:“遠叔,這裡麵全鋪著波斯羊絨地毯?!”
烏遠慚愧的點點頭……
秦風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方才他居然還想,他的馬隊和賈環這艘船差不多。
站在樓船上,眺望碼頭上他散發著騰騰騷.氣的牛馬和駱駝,秦風頓覺生無可戀……
“咦?”
張氏又驚奇了聲,側著頭往甲板後麵看去,她竟看到了些許炊煙,嗅到了淡淡的香味。
烏遠解釋道:“這是我家公子提前使人在煲湯,煲的是燕窩雪蓮梨膏珍珠湯。
此湯需要提前一天準備,都是給內宅的夫人用的,說是……能養顏美白……”
烏遠堂堂一個武宗,解說這些,心裡真的充滿了羞恥……
秦風忽然咬牙道:“遠叔,讓人送一甕過來,給我娘打包帶走!”
烏遠聞言一怔,張氏忙道:“風兒,娘知道你的孝心,可你不好搶你弟妹的東西送娘吧?”
秦風氣惱道:“我不管!就要送給娘吃,否則兒子怕到不了西域,就得氣炸了!!
要不是西域不通船,兒子這會兒子就把他這勞什子船給開走嘍!!”
難得見懂事知禮的兒子孩子氣,張氏忍不住好笑,道:“好,娘今日就同風兒一起做回強盜,搶了環哥兒的湯回家吃!”
烏遠聞言,隻好去使人將還沒煲完整的湯灌了一甕,抱了出來。
還要再引著他們去三樓,不過秦風聽說三樓都是臥房,就算了,笑道:“不能再看了,再看下去,怕是心智都要動搖了。
遠叔,等見了環哥兒,彆忘了同他說一聲。
等三年後我回京,要一艘和這一模一樣的船!
差一點,都不行!”
烏遠笑著應下後,秦風轉身,給秦梁和張氏跪下,道:“爹,娘,您二老就送到這吧。
兒子先走了,您二老在這船上再逛逛。
本是好事,不必拖的傷感。
爹,娘,您二老多保重,兒子去也!”
說罷,淩空一翻,就從二樓甲板處,翻了下去。
在張氏驚呼聲中,穩穩落在一層甲板上。
衝張氏大笑著揮揮手後,再一跳,便重新落在碼頭上。
牽過親兵遞來的馬韁,翻身上馬,“駕”的一聲,便帶著散發著騰騰騷.氣的車馬隊伍,遠行了……
張氏看了看自家兒子的隊伍,再看看腳下這座奢靡到超乎想象的座駕,眼淚當場落了下來,哽咽道:“老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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