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奇才!(1 / 1)

“李元?李崢那老小子的龜兒子?”

賈環看著這狼狽之人,不無鄙視的笑道。

“寧侯,起碼的口德還是要有的吧?我若說你是賈政的龜兒子,你樂意?”

彆看方才李元狼狽不堪,一副裝世外高人露餡後的窘狀。

可當賈環侮辱到他父親時,李元還是正色起來,直起腰身,眼睛直視賈環大聲道。

如果不看他哆嗦的兩手,單憑這幅敢在煞氣之名傳神京的煞星權貴麵前大聲反駁的作態,就是好樣的。

當然,即使哆嗦著雙手,李元能有這等勇氣,也是不俗。

賈環眉尖輕挑,側目看著他,笑著點點頭,道:“你小子說的對,是得有點口德。

不過……

本侯和你爹李崢是同僚,同殿為臣,更一起共事過,自然是平輩論交,叫他的名字,沒有不妥吧?

倒是你……

你什麼身份?敢直稱我爹的名諱。

信不信本侯把你屎打出來,再讓你吃下去?”

“嘔……”

隻想想那畫麵,李元就乾嘔不止,麵色如土,連連作揖道:“寧侯,是在下無禮,我……我同您道歉。”

賈環嘿了聲,笑道:“倒是能屈能伸……

說說看,老子在你們讀書人心裡,怕是不比狗屎強多少。

你就這樣不避嫌,跑來給我獻策?

彆是想著給老子使壞吧!

再者,你老子李崢看我不順眼,老找我事。

你敢跑來跟我做事,不怕回去挨家法?”

李元已經緩過勁來,掏出帕子擦淨了臉和衣裳,又恢複了翩翩公子的做派,聽到賈環之言後,唰的一下打開折扇,搖了搖,笑道:“寧侯不知,小可在都中士林中的名聲,也不怎地……”

賈環抽了抽嘴角,道:“你可有功名?”

李元聞言,麵色一滯,嗤笑了聲,道:“區區功名,於在下而言,觸手可及。

隻是,李某何等人物,雖不及寧侯英雄,但又豈能受一功名所誘,去鑽那酸臭無比的八股經義?”

韓大這時從堂門口處接過一紙卷,略一看過後,嘴角抽了抽,回到賈環身後,交給了賈環。

賈環看過紙卷後,忽地哈哈大笑起來,道:“李元,字漢卿,三歲啟蒙,八歲進學,考了……考了十二年,連生員都沒考上,至今無秀才功名。

被夫子視為學堂之恥,被李崢視為李家之辱……

噗!

哈哈哈!”

賈環笑的前仰後合,李元一張臉卻成了蝦爬子,怒吼道:“寧侯,咱倆半斤對八兩,你有甚資格笑我?”

賈環又笑了幾聲後,擺擺手,又指了指這間寧安堂。

李元登時明白過來賈環的意思,賈環是告訴他,就憑這賈家的富貴……

反應過來的李元,麵色頹敗,歎息一聲,無力道:“不瞞寧侯,在下幼時亦被認為神童,三歲已可識千餘字,可背三百詩。

隻是……說來不信,我竟不能看那四書五經,八股文章。

每每入目時,便頭疼欲裂,隻欲作嘔。

故此,雜書讀了千萬本,正經書卻……

家父曾以為是我頑劣,不願行正道。

隨以荊條家法相逼……

可,縱然被打的皮開肉綻,隻要嗅到經義文章的氣息,我就嘔吐不止,幾欲送命。

有一回,竟吐的三天三夜昏迷不醒。

如此,家父也就徹底放棄在下了……”

賈環知道李元說的都是真的,隨口勸慰道:“天下奇人無數,你小子想來也算是個奇人。

再說,不能科舉就不科舉罷了,你老子是禮部侍郎,位高權重,隨便給你找個官做做不就得了?

投奔我能有什麼前途?”

李元聞言,卻勃然大怒,道:“寧侯焉敢侮辱我李家門風?寧可直中取,不求曲中來!

李家世代清名,豈能毀於我手?”

賈環點點頭,道:“好好好,你李家世代清名,你回家好好守著吧。

本侯公務繁忙,況且聲名狼藉,你還是離遠些比較好,免得壞了李家的清名。

到時,你爹也饒你不得!”

李元聞言,麵色一滯,忙道:“寧侯,你怕是誤會我爹爹了。今日我前來寧國府,我爹爹也是知道的。”

賈環聞言一怔,隨即好笑道:“怎麼可能?”

禮部,素來是六部中最清貴的部堂。

為天下讀書人養望之最佳地,也彙聚了極多儒教大家。

想入內閣,禮部尚書幾乎是最佳的跳板。

張廷玉在太上皇在時,便一直在禮部侍郎的位置上養望。

他為天下文宗桐城四老顧千秋的弟子,出身不俗。

自身又是進士及第……

如果沒有後來的變故,他會再在禮部待上十年,或是二十年,直到名望厚重名動天下時,便晉升內閣閣臣,乃水到渠成之事。

而所謂的士林清流,禮部便是他們的大本營。

李元的父親李崢,如今便是禮部侍郎。

賈環先殺顧千秋,又抓了黃理、海聞,他在士林中的名頭,真真是迎風臭三裡。

可謂儒教死敵!

李崢居然會讓他的獨子,與賈環來往,甚至投效於賈環?

他這是自絕於士林吧?

就像如今的張廷玉……

怎麼可能!

李元卻解釋道:“寧侯,家父與黃理、海聞等人絕非一類,甚至與張程、李謙等人也大道不同。

錢莊害人之罪行,家父早在多年前就數次上書太上皇和陛下,隻是背後牽扯太大,始終無法解決。

若非看家父赤膽忠心,因此太上皇和陛下屢屢關照,李家怕早就因此事被打壓敗亡了。

半年前,家父還上過一道折子,訴君子錢莊和四海錢莊之滔天罪行。

然後,就被打發去了西域談判……

若非寧侯一路照顧,以家父的春秋年歲和身子骨,怕早有不忍言之事發生。

雖然家父亦看不慣寧侯種種所行,但卻以為,此類皆小節。

雖不能苟同,但無關大義正道。

家父還說,寧侯這半年來,為國征戰,還捐贈舉家之財,為國難分憂,昨夜更是橫掃神京各大錢莊勢力,功德無量。

為此,多年不飲酒的家父,昨夜破例痛飲三海碗!

並不再阻攔在下投奔寧侯,共立經濟大道!

對了,家父還讓在下帶一句話給寧侯:

這普天下的儒生,或許蠅營狗苟,一心鑽營者繁多,但也絕不乏敢為天下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之儒家風骨者!”

賈環聽著李元慷慨激昂的陳詞,麵色卻沒什麼改變,也沒想去爭辯什麼,隻淡淡的道:“小李子,你說有銀行大策要獻給我,說說看,什麼銀行大策?你知道銀行是做什麼的?”

李元聞言,嘴角抽了抽,心裡歎息一聲: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被自己帶著節奏走?

這種人,不論什麼時候,都喜歡掌控主動。

不過,若非是這樣的人,也做不出這樣大的事業。

隻說昨夜那番驚天動靜,若非心性堅韌如鋼,又兼懷大心胸、大氣魄、大擔當者,便絕無可能敢為!

當然,這樣極好……

李元收起折扇,插在腰間,正色道:“就我所聞,寧侯所籌備之銀行,雖比錢莊更進一步,但大抵仍舊是錢莊一類。”

賈環點點頭道:“沒錯,性質是差不多。”

李元聞賈環認可,輕輕一笑,道:“那麼寧侯也當知道,如今外麵,雖無明言,但都在暗中相約抵製寧侯行事。

其實就算寧侯之前沒有收縮賈家的產業,賈家的產業在都中,尤其是在江南,都會大受影響,寸步難行!

不知寧侯可知緣由?”

“因為我殺了顧千秋?”

賈環嗬嗬笑道。

“正是!”

李元道:“在文風滿地的江南,文宗顧千秋影響力之大,就好比寧侯在軍中的地位。

江南富庶,故而家家戶戶都有子弟讀書。

但凡讀書者,就無有不敬當代文宗者。

寧侯於祭天之日,斬殺顧千秋,便已是江南之敵,甚至是天下讀書人之敵。

這個時候,寧侯想推行銀行之道,幾無可能!”

賈環想了想,道:“倒是在理,那你有何法,可解此難?”

李元聞問,麵浮笑容,不在乎已是深秋,從腰間抽出折扇,再次搖開,笑道:“此事不難,可以利誘之,以名破之!”

“什麼利,什麼名?”

賈環眉尖一挑,問道。

李元道:“都中錢莊,尤其是排名靠前的十大錢莊,多有銀票發行,其中以大龍錢莊,四海錢莊和君子錢莊三大錢莊的銀票,最受歡迎。

大龍錢莊為孝禮親王府門生陳夢雷陳家所有,四海錢莊、君子錢莊則為海聞、黃理兩家所有。

此三家,皆海內外聞名之儒教大家,在江南也頗有文名。

故此,三家錢莊的銀票,得以流通江南各地。

昨夜寧侯雷霆掃穴,大破三大錢莊。

雖然除了大惡,卻也讓不知多少不相乾的人受到了牽連。

因為錢莊被查封,那麼這三家錢莊發行的銀票,便成了廢紙。

持有銀票的人,傾家蕩產者都有。

如此,銀行便可以利誘之!”

“怎麼誘?”

賈環再問道。

李元笑道:“待銀行建立後,寧侯可張貼告示,凡持這些錢莊所發行銀票者,皆可在銀行開辦戶頭。

待銀行清理工作完畢後,可逐步發還銀票存銀。

如此,他們所謂的抵抗,就成了笑話。

這便是以利誘之。”

“可他們要是兌換完銀票銀子,再不來了呢?”

賈環問道。

李元搖頭笑道:“這怎麼可能?

寧侯當知,那些人之所以將銀子存入錢莊,除了貪圖方便之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為了防止損耗,也就是所謂的火耗。

他們做事,攜帶大量銀子行動,運送途中有被劫的風險且不說。

隻磨損所耗一項,就是了不得的損失。

所以,才有了錢莊的生意。

但是,他們現在發現,將銀子存入錢莊,隨時都有可能將手中銀票變成廢紙的可能,他們就不會再存入錢莊了。

銀行,就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尤其是當銀行將已經落入口袋的銀子,發還給存戶……

這可是一筆了不得的巨款哪!

銀行能不為這麼一大筆銀子所動,還發還給存戶,可見銀行信譽之好!

絕不會貪不義之財!

這就是萬金難買的好名聲!

再加上銀行的東家,既有內務府,又有寧侯這樣的勳貴,再穩定不過。

不虞擔心會落個錢莊的下場。

所以,願意將銀子存入銀行的人,必將越來越多。

他們的抵製之局,也就不攻自破!”

賈環聞言,看著李元點點頭,道:“你說的不錯,這個法子和本侯之前想的一樣……你彆撇嘴不信,昨夜本侯便與陛下說過,清繳的銀子裡,大都是存戶的銀子。隻要能說的清來路的,日後就會發還回去。”

話雖如此,賈環心中卻一陣震驚!

他先前的確想著要將放回民眾存在各大錢莊的銀子,但他隻是怕出大亂子。

根本沒李元想的這樣多,這樣深,還能因勢導利,為銀行造勢!

李元一個當代“土著”,竟能想到銀行信譽的重要。

這絕對是天才中的天才了,目光何等犀利長遠!

李元聞言,尷尬一笑,以為賈環真的和他想的一般,悻悻道:“寧侯能想出這點,也是應該的……不過,我還有良策!”

話音一轉,李元再次自信的搖了搖折扇。

賈環好笑道:“這天兒越發清涼了,一大早,你搖個錘子的扇子!”

李元乾咳了聲,強撐道:“寧侯,這叫真名士,自風.流!”

賈環哈哈笑道:“你流感吧,還風.流。真風.流,有種你彆抖啊!我方才還以為你是怕的,現在才看出來,你他娘的是凍的!”

“嗬嗬嗬!”

連韓大這般沉穩的人,看著李元那張青臉,都忍不住笑著搖搖頭。

李元聞言,也不裝了,將手中折扇丟一旁桌幾上,乾笑了聲,道:“見笑了,我原是想做羽扇綸巾的諸葛亮的,沒想到天公不作美……咳咳,閒話少說,寧侯且聽我第二策!

當今錢莊的經營之道,我以為太過粗陋。

靠發行銀票收的那點手續費和火耗銀子,再加上見不得光的印子錢,雖然能賺不少,可難有什麼大出息。

所以,我認為,銀行換新名,就不可走老路。”

說著,李元眼睛緊緊看著賈環,道:“在下以為,銀行當以銀行之銀,成百行之資,助其擴大經營,銀行也可分其紅利!

此乃在下觀察多年,所得區區心得,寧侯以為如何?”

賈環仰起頭想了想後,又垂下看著李元,道:“你可知道在永安坊和永寧坊經營的興業錢莊?”

李元聞言,麵色驟變,看著賈環頗不自在的結巴道:“寧……寧侯知道李威?”

賈環好笑道:“你這個點子,可是觀察興業錢莊所得?”

李元聞言,頓時垂頭喪氣,點點頭道:“正是,卻不想,寧侯竟然已經發覺……”

賈環卻搖頭正色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能觀察到這點,並且你想的比李威還深一些,就已經很不錯了。”

這是真心話,都中有名號的錢莊都有五六十家,其中大多都比興業錢莊名聲大。

李元能在這麼多加錢莊裡,觀察到興業錢莊的不凡,並想的更透徹,引為己用,絕對不俗。

李元聞言,又登時直起腰身,得意道:“我何曾妄自菲薄,此策雖好,但吾還有良策!”

“哦?”

賈環笑道:“你主意還真不少,那你再說說看。隻要好用,我都算你大功。”

李元聞言,眼中閃過一抹喜色,然後沉聲道:“想要將銀行做大,有一事,寧侯心中當需有數。”

“什麼事?”

賈環問道。

李元樂嗬嗬道:“寧侯當聽過一句話,叫財不露白!”

賈環聞言,心裡忽地一沉,眼睛微眯,道:“什麼意思?”

李元回來踱步道:“凡國人者,少有不仇富者。

氣魄大些的仇富者,懷‘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之念。

而普通的仇富者,則是不患窮而是患旁人富。

這樣的人,有時會做些損人不利己的行為。

如此,便有了財不露白的經驗之道。

所以,縱然大富之家,儲存銀子,也大都喜歡深挖地窖,將銀子鑄成銀冬瓜。

隻要尋常注意些,就不會被人惦記。

寧侯,不解決這個問題,銀行前途,卻是極難做大的。”

賈環聞言,臉色凝重了許多,他還真沒想過“財不露白”的說法。

如今這樣一聽,確實有些道理。

尤其是對那些身家深厚,但有些見不得光的人,他們怎麼可能放心的下,讓人知道他們有這麼多見不得光的銀子……

想了想,一時想不到什麼好法子,賈環看向悠然自得的李元,道:“你有什麼法子?”

李元嗬嗬一笑,不自覺的又拿起了身旁桌幾上的折扇,搖了搖後,冷風讓他清醒過來,見賈環和韓大都目光怪異的看著他,乾笑了聲,忙丟下折扇,回歸正題道:“很簡單,隻要銀行注重保密原則即可!

要讓人知道,注重保密,是銀行存世的行事底線。

隻要讓人們相信,任何人,即使是朝廷,在沒有給哪個人定罪前,都不能調查此人在銀行存了多少銀子。

那麼我相信,不知有多少人,願意將手中的銀子,存入銀行。”

賈環聞言,再次上下打量了李元一番,緩緩道:“想法不錯,李兄的確大才,可願隨本侯做一番事業?”

李元聞言大喜,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賈環笑著點點頭,道:“既然如此,李兄可先去前廳書房,與索先生和李威一起商議都中銀行籌備事宜。

到晚上,我再為李兄的加入,擺宴接風!”

李元聞言,笑了笑,又正色道:“這些年來,元一直不知自己該做何事,能做何事。

讀書不成,習武又吃不得苦,經商家裡還不許……

一事無成二十多年,淪為都中笑柄。

今日得遇寧侯,願自此能一展心中所學,成一番大事業,方不負平生之誌。”

賈環上前摟住他的肩膀,笑道:“用心做事,時間長了你就明白,在我的地盤,說的多不如做的多。

而且,你根本不用擔心事業會小。

自賈某出府謀事以來,何曾做過一件小事?

未來銀行,會遍布大秦二十四省,二百……

咦,李兄,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正說著,賈環見李元臉色有些慘白,似乎還極想擺脫他的親近,好奇問道。

李元強笑了聲,道:“寧侯,在下……在下隻喜女色,不好……不好龍陽……”

“我艸!”

賈環傻眼兒罵道:“你他娘的這是什麼意思?哪個王八蛋好龍陽?”

李元想掙脫賈環摟在肩頭的胳膊,可卻被賈環死死扣住,掙脫不得。

臉色愈發發白,畏懼道:“寧侯,您放心,我並非是瞧不起您這種愛好……

這個,我也是聽說的……

昨夜,您不是還和一俊俏男子,同乘一馬,還親嘴兒來著!

多少人都看到了,再不會有假。

寧侯,在下求您了,放過在下吧,我剛剛吐過,臭的很……”

“你……他……娘……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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