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王八羔子!(1 / 1)

宮裡貴妃誕下啞兒,王夫人再入佛堂,這兩件事在賈家,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大的震蕩。

甚至可以說是,風平浪靜。

對於王夫人再次回到庵堂禮佛,賈母對家人的宣告是:

為了給貴妃和小皇子祈福,太太決定誠心禮佛,閉門苦修。

何時誠心感動佛祖,讓小皇子能開口說話了,她才再次出來。

對於這個理由,每個人都能安然接受。

尤其是賈政和賈寶玉……

一個心痛於小皇子是啞人,一個則依舊沉迷於風花雪月……

賈環說的很準,隻要王夫人沒有吃不飽穿不暖,依舊受著錦衣玉食的供奉,那麼賈寶玉真的不在乎她在哪裡禮佛。

倒是薛姨媽、薛寶釵還有林黛玉等人有些猜測。

畢竟那日,賈環走時臉色難看之極。

以他的脾性,又怎會輕易了之?

隻是薛姨媽極聰明,不會自尋煩惱。

對於她那個姐姐,她勸也勸了,說了說了,卻沒半點用。

原以為上回禮佛幾個月,總該想明白了。

誰知道,沒用多長時間,就又犯糊塗了。

這讓薛姨媽一個婦道人家又能怎樣?

薛姨媽都不理論什麼,薛寶釵和林黛玉史湘雲等人,更是一心向著賈環,對那些事,視而不見。

都道天家無情,豪門又何曾有太多的親情?

也就出了賈環這個異類,才改變了這座豪門的一些氣象。

但,也隻是針對自己人。

若王夫人沒那麼作死,好生當她的老佛爺,那麼興許賈家人還會念著她的好。

可她屢屢生事,給賈環添麻煩,和他作對。

縱然大家明麵上不說什麼,可心裡難免有意見。

再加上賈母下了嚴厲的封口令,不許任何人亂嚼舌頭,有觸犯者直接打死,所以,不管是做主子的,還是做奴才的,大都隻心照不宣,不去說什麼,隻當沒這回事。

而相較於賈家內部的平靜不起波瀾,賈妃誕下啞人皇子一事,在都中卻掀起了極大的波瀾。

如今皇位已定,但皇儲之位,卻早已名存實亡。

但凡明眼人,都看得出鹹福宮那位,隻是在苟延。

如今隻是因為沒甚證據,且這二年天家慘劇不絕,不好再大動乾戈,才容那位繼續坐著東宮之位。

不過,也隻是這幾年了。

要不是皇五子贏晝太過不堪,非人主之像,甚至大家這個時候都可以斷定,最多三年,贏曆就要玩完。

所有人,都在等待,除卻鹹福宮的那位和贏晝外,“皇長子”的出生。

可以說,這個“皇長子”,至少有八成希望,登臨大寶之位。

而賢德妃的母族身份,又將剩餘的兩成,補上了一成半。

她這個時候誕下皇子,差不多就應該敲定了皇儲之位。

若非如此,一皇妃生子,不可能勞皇後親臨侍奉。

然而,任誰都不曾想到。

賈妃所誕之皇子,竟是啞人……

隻此一條,就絕了這位小皇子成皇之路。

所謂帝王至尊者,口含天憲,言出法隨。

若是連口都張不開,還怎麼言出法隨?

隻能說,天意弄人!

無數人,為之惋惜。

當然,也有更多人,為之慶幸。

賈家已經夠風光了,若再進一步,錦上添花,那除了天家皇族之外,賈家就是大秦第一家族。

其他人,誰還能奈何得了他?

萬幸!

還有不知多少人在暗地裡笑話賈環,為了隆正帝做了那麼多事,立下那麼多功,結果到頭來,卻落下這個下場……

這些人都以為,賈環之所以這般力挺隆正帝,就是打算讓賈家從勳貴之家,變成後族!

後族,不隻是一個稱呼。

這象征著,後世帝王的血脈中,都有後族的血脈。

在這個血緣至上的時代,哪怕隻看在這一點上,隻要後族不自己作大死,想著操控自家外甥,當太上皇,或者有取而代之的想法。

那麼後世之君,多少都會維護後族的體麵。

至少,保一族富貴無憂,是能做到的。

這比一個世襲爵位還要尊貴。

況且,賈家本就是軍功起家的武勳家族,有國運護身。

若再加上一個後族的名分,那麼賈家就真能做到與國同戚了。

這便是許多人推測出的,賈環不遺餘力相助隆正帝的緣由。

不得不說,這極有道理,而且極有希望。

然而現在,竹籃打水一場空不說,還徹底成了笑柄。

這還隻是一個副作用,另一個不好的影響便是,本來隨著賈元春懷孕產子,漸漸明朗的宮中形勢,此刻瞬間又再次撲朔迷離起來。

而賈元春在宮中的地位,也一敗塗地。

這個時代當然沒有基因遺傳論,但這個時代的人們卻都相信血統。

朝臣和宗室們允許賈元春產下的皇子夭折,甚至是死胎,但卻不允許她再生出殘疾皇子。

他們堅信,有一就有二。

天家有一個身殘皇子,就足夠了。

若再有一個,那天家的威嚴都要因此受到損傷。

這是絕不允許的,連隆正帝都不允許。

自古而今,何曾聽說過哪朝哪代,有幾個聾啞皇子?

所以說……

賈元春的受寵時代,結束了。

哪怕她美若天仙,可生出這樣一個皇子來,連隆正帝都不能再去獨寵。

若非她姓賈,而賈家又有一個護親人護成瘋子的二百五,她進冷宮的可能都極大。

甚至,那個不能出聲的皇子,都極有可能“夭折”。

不過現在已經沒人再去關注鳳藻宮和小皇子的動靜了,贏曆半廢,贏晝不賢,幼皇子是個啞人。

那麼,後繼儲君之位,可以說再次空置,等待新人。

而近半年來幾乎從未在紫宸書房外過過夜的隆正帝,這兩日竟連翻了兩個新人的牌子,就更讓想入非非了。

一時間,人心浮動。

……

“老祖宗,這又是怎麼了?二哥惹著你了?”

榮國府,榮慶堂內,賈環來請晚安,卻見賈母正在堂上落淚。

一旁的薛姨媽也長籲短歎,王熙鳳和李紈在一旁麵色也不大好。

隻有下麵的賈璉,看到賈環進來來,忙給了個笑臉。

不過聽到賈環的話後,臉色登時發白。

賈母見賈環瞪向賈璉,忙道:“你鏈二哥哥惹我什麼?是我讓他這幾日打聽宮裡的消息,和他不相乾。”

賈環聞言,頓時知道了賈母等人為何落淚。

賈母還需要派賈璉去打聽,而賈環對宮裡的情形,卻從頭到尾都很清楚。

鳳藻宮裡,有青隼的人。

正因為知道的很清楚,賈環才奇怪道:“老祖宗,宮裡大姐不是很好嗎?她前麵雖然虛弱了一天,可第二天就振作起來,為母則強。

小皇子雖然還不能……但其他方麵都很健康,體魄也不弱。

孫兒打發人送了六大車各種補品名藥進去,再不會有事。

你們這是……”

賈母聞言,落淚道:“我知道,你已經做的極好了。你能這般待你大姐姐,任誰都要誇讚你一聲。

可是……

我聽你鏈二哥哥說,你大姐姐在宮裡過的很不好。

從小皇子出生後,皇帝就沒去看過一眼。

皇後也沒去了,其她往日裡常登門的妃嬪們,也都不見了。

隻餘你大姐姐一人,守著偌大一個鳳藻宮,冷冷清清的度日。

宮裡都是些捧高踩低的奴才秧子,見你大姐姐失寵,也都開始怠慢起來……”

賈環聞言皺眉道:“不能吧……蘇培盛特意帶信與孫兒,解釋說陛下礙於規矩,最近不能去鳳藻宮。

但他會照應那裡,不會出現不長眼的奴才。”

賈母聞言,“啊”了聲,轉頭看向賈璉。

賈璉忙解釋道:“興許是我聽差了,我尋的人,就是興武伯府的二小子張久,在宮裡當差,是他幫我去打聽的。

他說鳳藻宮情況不妙,遠不及從前光景了。

宮裡的貴人都不登門,唯恐染了晦氣……

連在宮裡當差的宮人們也都開始偷懶,一個個垂頭喪氣。

不過既然三弟有蘇培盛傳信兒,那想來張久說的肯定是差的。

我就說,就算不看小皇子的麵,大姐也姓賈。

有三弟在,哪個不開眼的宮人敢怠慢大姐!”

賈母搖頭道:“也不儘然,宮裡那些奴才,眼睛裡隻有皇帝主子。除了皇帝皇後外,他們未必就把賈家放在眼裡。

況且外麵說的那樣難聽,傳咱們賈家失勢的也不是沒有。

他們狗眼看人低,因此而怠慢你大姐姐,也是有的。”

賈環笑道:“老祖宗,那您的意思,該怎麼著?孫兒殺進宮裡,打他們的板子去?”

“噗嗤!”

聽賈環說的有趣,王熙鳳和李紈都笑出聲。

不是她們薄情,不同情賈元春,隻是賈環既然都說了,不會有事,她們也就不上心了。

說到底,她們和賈元春麵都沒見過幾回,又哪來的深厚感情?

唯有賈母,許是越老越重親情,賈元春又是她一手帶大的,隻想想賈元春在宮裡受的罪,她眼淚就止不住往下落,道:“環哥兒,你瞧著……咱們能不能,把你大姐姐接回家來坐月子?

她如今不比以往了,連皇帝都不去她那裡,還有哪個奴才會儘興服侍?”

賈環聞言抽了抽嘴角,道:“老祖宗,大姐畢竟還是貴妃,哪裡就能出宮坐月子?她要想出宮,除非等到日後小皇子長大了,出宮開府封王,皇帝大行後,可接出宮來贍養。現在的話……”

賈環話沒說完,看著自前日起,忽然一下老的不像樣的賈母,他拒絕的話,實在說不出口。

心裡暗歎一聲,又笑道:“罷了罷了,我回頭讓我爹寫個折子遞上去吧。就說,接貴妃省親。”

“能成?”

賈母兩眼期盼的看著賈環道。

賈環笑道:“問題應該不大。”

“可……省親也不能在家裡住滿月啊。”

賈母猶疑道。

賈環笑道:“大姐回來時,月子裡受了些風寒,正巧病了。幼娘看後,覺得有些嚴重,怕回宮帶回病氣去,乾脆就在咱家修養。

如今大姐姐也算是無欲則剛了,旁人也不會再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誰會去得罪她?”

賈母聞言,高興道:“果真可以?”

賈環點點頭,道:“有八成把握。”

賈母聞言,有些不好意思道:“都是我這老太婆事多,也不知怎地,近來總是想起從前的光景。這兩日,一閉上眼,我就會想起你大姐姐小時候跟著我的模樣,那會兒子,都還沒有你們呢。

你大姐姐是極懂事極聰慧的,一丁點兒大,就會陪我說話,看我不高興,還會說好話讓我高興。

寶玉認得字,多是她一手教出來的。

說起來,都是咱們家虧了她,才多大一點,就送去了那不得見人的地苦熬著。

好不容易熬出頭,竟落了這樣一個下場……”

說著,賈母又落下淚來。

王熙鳳忙勸道:“老祖宗,您可彆老往壞處想啊!這人吃五穀雜糧,又不是神仙,誰還沒個意外時?

瞧瞧我,好端端一張臉,沒招誰沒惹誰,不也給破了去?

也沒甚大不了,還不是熬過來啦?

宮裡大姐姐雖一時不如意,可畢竟貴為貴妃。

滿天下數數,也隻有兩個貴妃,多尊貴?

皇帝也打發了人來解釋,隻是礙於規矩,才一時不能去鳳藻宮。

等過了這一陣,自然就好了。

哪裡就同您說的那樣不好?

哎喲喲,要我說,您也彆隻顧著疼你大孫女兒,我這孫媳婦近來也不大好呢……

要不您將您藏著的那些寶貝,賞我兩件,也好讓我快些好?”

王熙鳳到底是王熙鳳,一番話說的賈母破涕為笑不說,還回過精氣神,一個勁的指著她笑罵:“真真是不害臊的潑皮破落戶!幼娘早就同我說了,你就破了點外皮,看著唬人,四五天就好了,也有臉子同你大姐姐比?

我就那麼點好東西,你還見天的惦記著!

這可不能給你,環哥兒就要大婚了,一會兒,都搬他那去!”

王熙鳳“哭天喪地”叫屈道:“這日子真真是過不成了,我到哪兒說理去?

平日裡我這做孫媳婦的,任勞任怨,端茶倒水還帶著做飯!

不說一聲苦,不道一聲累,隻盼老祖宗法眼如炬,能記下我的好!

有什麼不要的好東西,多賞我些。

誰曾想,到頭來好東西全給了三弟,就算還剩些,也是留給寶玉的。

我連根毛兒都沒落著……”

“噗!”

“哈哈哈!”

賈母笑的直拍軟榻,薛姨媽也憋不住,漲紅了臉一邊指著王熙鳳,一邊大笑。

賈環一邊笑,一邊看著王熙鳳,輕輕點點頭。

……

賈環沒有誆騙賈母,當天賈政上了折子,請貴妃歸寧,便得到回批:

準奏。

第二日,賈璉帶著賈寶玉和賈蘭,駕著黑雲車,一同入宮,接到了賈元春和小皇子回府,入住大觀樓。

不巧貴妃歸途染了風寒,又有女神醫查看,以為病情凶險,不好回宮,以免過了病氣,因此,隻能在家裡暫住。

這一回,賈環親上折子解釋。

亦是當天得到回批,四個字:

王八羔子!

PS:狀態成渣,另外解釋下,王夫人的坑肯定不會就那樣填,挖了半年,一耳光哪裡能完……

一個小伏筆,到最後才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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