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紅翎信使(1 / 1)

隆正十九年,八月二十三。

今日,是刑天王千秋之日。

刑天舞乾戚,猛誌固常在……

武威大營內,車馬流轉。

無數的物資如流水一般,運進又運出。

從大秦各地趕來的徭役民夫們,也都形色匆匆,麵色苦楚。

今年,不是一個好年份。

各地都在鬨災,雖然朝廷英明,從番邦夷國弄來了許多船糧食,解了江南饑荒。

可百姓也多隻能勉強度日。

水災無情,流離失所,已成定局。

而西域又起刀兵,大戰燃起,本就艱難的百姓身上,再加重了一層負擔。

前明有個遼東餉,如今也有一個西域餉。

許多有文化的老爺都在暗裡傳說,朝廷如今在步前明的後塵,怕是沒幾個年頭了。

更有甚者,還言道當今天子,十有八.九要走崇禎爺爺的路子。

東麵那座紫禁城後山上有座煤山,而據說神京大明宮皇城後麵,也有一座煤山,就是為當今天子準備的……

不過,民夫們卻覺得好像不大一樣。

前明皇朝的遼東餉,搜刮的是本就貧苦的困難老百姓的底子,榨乾了他們的骨頭,逼得他們易子相食,卻不敢動讀書老爺們的荷包。

可如今讀書老爺們整天私下裡咒罵的昏君暴君,雖然也收戰爭餉銀,卻是按照田地畝數來收,而不是按照人頭丁口來說。

如此這般,沒地的佃戶或者有少量土地的百姓們,根本不需要交多少銀子,而那些田廣宅寬的地主鄉紳老爺們,才要多交銀子。

雖說徭役依舊是按丁口來出,可隻要不逼著交稅,逼的老百姓賣掉最後一口活命糧,反而還會發下救濟糧食,老百姓就能活下去。

總有條活路,這和前明可不就不同?

民夫們心裡其實還挺感激當今聖上的,沒有朝廷發下的那幾口救命糧,還不知要餓死多少人哩!

就該多收鄉紳老爺們的銀子,他們那麼多銀子,不收他們收誰的?

看著高高在上,從不勞作卻個個富庶的鄉紳老爺們被割肉割的肉疼,民夫們既對朝廷多了敬畏,心裡也舒暢許多。

陛下果然聖明!

逢此明君,如今,民夫們隻盼望著西域大戰能早點結束。

他們倒不是覺得西域酷暑難耐,吃不了苦。

能在這樣的災年活下去,吃點苦又算什麼?

他們隻是在營地裡聽說,等西域大戰結束,朝廷收回西域後,要招數不清的百姓來此地移民戍邊。

按人口每人分二十畝地,還租借糧種、耕牛、田具。

幫著起屋子,還能再借一年的糧食度過今年。

這些民夫多來自江南、齊魯,一場滔天洪災,將他們的地都淹沒了,為了口活命糧食,還大都將家裡的田地以雞毛價格賤賣給了當地的鄉紳。

如今,他們都是無產者。

與其流離失所,賣.身給鄉紳老爺們當奴仆,不如來西域闖一闖,總也是一條出路。

若是擱在一年前,他們定然不會這般選擇。

因為他們不信朝廷會這般好心,免費租借糧種、租借耕牛田具,還借一年的糧食。

可今年不同,真的不同了。

幾時見過那般仁厚寬待百姓的官府?

當今天子,聖明!

民夫們想移民西域,一來是不想給人當奴才,二來親自見識了西域,感覺也不是那些讀書老爺們說的那般恐怖荒涼,也有百姓存在。

三來嘛,則是儘他們最大的能為,報君恩!

如今,隻盼著能早點贏得大勝,若是趕得及,他們就先不回關內了,領了地,先把冬糧種下。

趕到明年五六月,就能收一波糧食。

種完糧,再起好宅子。

聽說,西域的冬天,可凍煞人。

宅子不起嚴實點可不行。

可這一切的打算,都要西域大勝才行。

卻不知,這場仗,到底要打多久。

民夫們盼望大軍早日勝利,可有一日,比他們還要期盼,那就是行營主事,索文昌。

索文昌本是軍中司馬,為秦梁智囊,參讚軍務。

但這一次,秦梁卻沒有帶他在身邊。

因為上一回西域大戰時,索文昌受過重傷,落下了病根。

雖然經名醫延治保住了性命,去了性命之憂,可每逢氣候變換,仍舊飽嘗苦痛。

西域天氣多變,不似武威乾旱少雨,所以秦梁便讓他待在大本營。

再者,索文昌為秦梁最信重之人,留他看守大營,也是一重托。

漢初三傑,蕭何為首。

索文昌如今做的,就是蕭何的工作。

這個工作,卻著實不好做啊!

否則漢初沒甚顯著軍功的蕭何,也不能位列張良、韓信之上。

他幾乎一天三道折子往東邊送去,催糧,催軍械,催戰馬,催軍旗帷帳草秣……

凡是軍中所需,他無一不催。

如今,朝廷兵部、戶部甚至是軍機閣和內閣的大佬們,看到他的折子都打心裡厭煩。

後世所言,大炮一響,黃金萬兩。

放在這個時代,一樣適用。

戰爭從來都是一個銷金巨獸,無底洞。

年前西域本就經曆過一場大戰,兵部武庫裡的存貨消耗了一大半。

再加上今年大災,補給不足,哪有這麼多物資供西北敞開的造?

所以朝廷裡的官員對索文昌的“貪得無厭”極為膩味。

這倒也罷了,山高皇帝遠,他們再膩味,手也伸不過來,影響不到索文昌什麼。

可就連西北本地的官員,如今看到索文昌也如同看瘟神一般。

因為當朝廷的補給不足或不及時時,索文昌就將手伸到了西北諸地,刮地皮……

無論如何,總要保證西域大戰的糧草供給。

如今雖然勉強做到了,可也到了極緊張的時候。

西北貧瘠不富,搜刮不出多少物資來了。

這才短短兩個月不到,索文昌老了十歲不止,額頭山紋又深了許多,兩鬢斑白。

難,難,難!

隻盼西域早日大捷,可是……

“咦,那是什麼?”

站在大營門前高地上,正看著往來不息的民夫運送物資,心中歎息的索文昌,忽然有所感,轉頭看向西邊。

卻見遠遠幾個黑點,飛速靠近。

再近些,再近些,索文昌眼睛陡然圓睜!

幾匹戰馬瘋狂飛奔而來,馬上騎士因戰馬顛簸,而衣冠不整,看起來頗有幾分狼狽。

再加上“驚駭欲絕”的麵孔……

索文昌隻覺得眼前一黑,枯瘦的身子晃了晃。

不過,他到底非凡人,經曆過不知多少大風大浪。

咬了口舌尖,強行鎮定下來後,有些踉蹌的迎了上去。

他倒想看看,這紅翎信使,到底帶來了什麼驚世駭俗的消息!

然而,沒等索文昌向前走出兩步,就遙遙聽到從武威西城曲靖門傳來紅翎信使的怒吼聲:

“西域大捷!陣斬十萬!”

“萬裡西域,今日歸秦!!”

“萬勝!”

“萬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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