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章 二十四橋明月夜(1 / 1)

其實貴為親王府,隻親王俸祿,一年就有一萬兩銀子。

在這個二十兩銀子足夠普通百姓過一年的年代,一萬兩銀子,毫無疑問是一個天文數字。

除了親王俸祿外,還有王莊和商鋪,可以收租納糧。

一座親王府,再怎樣寒酸,一年到頭,三萬兩銀子的進項還是有的。

隻是,進的多,開銷的更多。

為了維護體麵,王府的下人奴才加起來都有數百近千人,都指著王府生活。

再加上王府支脈旁係,多也靠王府生存。

以及王府自身的奢華生活,各種人情往來。

每年彆說三萬兩,五萬兩都不夠用。

一年一年的虧空造下來,宗室諸王的日子,好過的不多,難熬的多數。

之前還有一個戶部可以借貸,如今卻再沒有這樣的好事了。

非但沒有這樣的好事,為了償還虧空,幾大王府賣王莊田地的,不是一家兩家。

整個神京城附近的地價,都至少降低了兩成。

所以,孝簡親王妃有些失態的模樣,知道內情的人,並不意外。

隻是,孝康親王妃卻有些坐蠟了。

一成的玻璃生意份子做嫁妝,聽起來雖然不多,可但凡知道這門生意到底有多生財的人,都不會安穩。

那可是真正淌海一般的銀子啊!

若非裡麵是內務府拿大頭,賈家自身跟腳又硬的讓人啃不動,換個人家把持著這樣的生意,也早就讓人生吞活剝,連骨頭都不剩了。

內務府靠著這門生意,一年下來,生生斂了近千萬兩銀子的家當。

何等的富貴?

國庫一年才能收成幾千萬兩?

這一成的份子,一年下來,豈不是有百萬之巨?

且不說這麼大的數目,到底合適不合適,單說眼前的事,就讓孝康親王妃拿不定主意。

這麼多的嫁妝,那聘禮該出多少?

荊王給出的單子,禮品加起來也不過三萬兩銀子。

讓賈家出個六萬兩銀子的嫁妝,兩家都算體麵的了。

誰知道,賈家竟然……

許是見孝康親王妃有些作難,賈母寬和笑道:“王妃勿怪,老身之前也曾勸過我那孫兒,說嫁妝太厚,未必是件喜事。隻是我那孫兒說,世道女子不易,出嫁從夫,多些嫁妝傍身,總會容易些。

我家三丫頭是他的胞姊,所以也勸不住他。

我又說,嫁妝如此,那王府的彩禮如何方便?

他回道,咱們這樣的人家,既不會像尋常門戶那般,靠賣女兒斂財,也沒人想著,靠媳婦的嫁妝貼補家用。

荊王府世代王爵,豪富非常,也不會將這點銀子看在眼裡。

既然如此,彩禮不過是個麵子活,就按尋常的來置辦就好。

等他西征歸來,會去王府,親自和荊王賠禮……”

孝康親王妃聞言,麵色這才好看了許多,感慨道:“寧侯真真是體貼人意,待姊至親,仁孝之極啊……”

孝簡親王妃眼睛轉了轉,笑道:“誰說不是呢,這世上的兄弟,誰還能想到這些又能做到這些?太夫人,府上的姑娘都是有福氣的。”

賈母嗬嗬笑道:“王妃過獎了,不過是兄弟姊妹間的本分,合該如此。”

孝簡親王妃笑的愈發和煦,身上一點親王妃的架子都沒了,她笑道:“太夫人,府上還有幾個姑娘沒出閣啊?你家的教養德行,在都中數一數二,誰能同府上做親家,娶了府上的姑娘,才是福氣哩!”

賈母笑道:“王妃哪裡話,太過讚譽了,我家也不過是本分些罷了……”

聽聞此言,孝康親王妃和孝簡親王妃齊齊抽了抽嘴角。

這大概是她們今年聽到最好笑的笑話……

賈家那位三魔王,彆說都中權貴圈裡,就是宗室裡,都成了讓人忌憚的刺頭。

搞風搞雨的讓人頭痛,還本分?

不過,賈家正當紅,她們也不好說什麼。

就聽賈母繼續道:“家裡還有兩個姑娘,一個……由我那三孫子做主,另一個……還得由我那三孫子做主。

都疼的跟眼珠子似得,唯恐受半點委屈。

老身年紀大了,他又有皇上疼愛著,我的話其他的他都聽,就他這一雙姊妹跟前,他主意正的很。

他說,凡是世間女兒家出閣後受的那些委屈,他這幾個姊妹,一個都不能受。

賈家的女兒比哥兒還要尊貴……

哎,也是無法。”

孝簡親王妃聞言,麵色變了變。

誰家的媳婦不受委屈?

老話說的好,多年媳婦熬成婆!

一個“熬”字,就將媳婦的艱辛體現的淋漓儘致。

普通百姓家的媳婦尚且如此,更何況王侯門第?

除非像荊王府那樣,王府在荊州,而世子留守都中,另開世子府。

尊長不在,不用在公婆前立規矩。

如此這般,女兒才不用受苦,進門就當家主事。

可其他人家卻不會這樣。

其他王府,都在京城十王街裡駐著。

也隻有忠怡親王府上,人丁稀薄的讓人寒磣,還是續弦,十三母妃早喪,沒了尊長,才有這個可能。

其他宗室諸王,哪家王府上下,不是長輩無數?需要陪笑臉的更是不知多少。

不說其他,單隻在婆婆跟前站規矩,就有數不儘的委屈。

在孝簡親王妃看來,這些都是天經地義的事,她都是這樣熬過來的,怎地就不成了?

一時間,孝簡親王妃的臉色有些難看……

賈母看在眼裡,冷笑在心裡。

若是擱在十年前,你孝簡親王府有此事,不拘是相中了哪一個,賈家自然十萬個願意。

能有一個王府做姻親,也算是體麵事。

可是如今,你分明貪圖賈家嫁妝,隻這種心思,如何能娶得我賈家女?

……

在前廳贏杏兒陪同賈政賈璉待外客,而內宅中婦人們心思百般各異時,大觀園裡,姊妹們卻充滿了歡聲笑語和祝福。

林黛玉帶著一隻毛茸茸的小貓熊,與今日的主角賈探春平分秋色。

也得虧林黛玉帶了隻可愛之極的熊貓兒與大家同樂,替賈探春分擔了好些火力,不然她的臉是真的能蒸螃蟹了。

饒是如此,她也不感謝林黛玉,因為是她帶頭打趣她的。

“三丫頭,以後再見麵,我們是不是要給你行禮請安,稱你一聲王妃了?嘻嘻!”

看著小熊貓不停的在秋爽齋地麵的地毯上翻滾,林黛玉稀罕的眼睛眯起,隻是看著與往日截然不同的閨閣,她還是選擇調笑兩聲。

自打說親起,秋爽齋的陳設就開始變化了。

許多添妝的陪嫁之物,現在就要用了。

往日裡地麵上潔淨的水磨磚上,如今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繡著鮮花的大紅波斯絨毯。

這是賈環從西域讓人送回來的……

屋內的瓷器,則是清一色最新出窯的白瓷,精美之極。

國朝除了宮裡和李光地、張伯行及幾位大佬府上,獨秋爽齋內的白瓷最為齊全氣派。

如今,白瓷已經隱隱成為家俬界的新風向。

其薄如紙、白如玉、明如鏡、聲如磬的品質,以及隻出現在宮裡和最頂級文臣武勳門第的地位,讓它還未上市,便已經大熱成潮,千金難求。

而秋爽齋內,所有的瓷器,皆為白瓷。

這些,都是賈探春的陪嫁……

這般氣派,外人若見了,定然眼睛發紅。

不過賈家姊妹們,卻都視若無睹,隻是拿這些打趣賈探春。

賈探春聽到林黛玉又笑她,沒好氣道:“三兒才走沒一個月,你就又開始笑話人,怎地他在的時候,你就那般賢惠溫良?”

“哈哈哈!”

眾人聞言大笑,史湘雲更是笑的前仰後合,見林黛玉眼神不善的瞪來,她連連擺手道:“我……我不是笑你,我是笑,三兒……”

“噗嗤!”

林黛玉一聽,也忍不住笑出聲,隨即又不依的對賈探春道:“虧環兒在外麵出兵放馬,還想著給你往回捎嫁妝,你卻這般說他,什麼三兒不三兒的,難聽死了!”

賈惜春咯咯笑了一陣後,看著閨閣大變的秋爽齋,羨慕道:“三姐姐,你好多嫁妝噢!”

賈探春臉又燒了起來,白了賈惜春一眼,道:“彆急,你的更多……”

賈惜春聞言,小臉也紅了起來,低下頭忸怩道:“真……真的嗎?”語氣希冀。

“噗!”

“哈哈哈!”

見她這幅模樣,連薛寶釵和賈迎春都忍不住笑出聲。

薛寶釵是知道內情的人,她笑道:“這些不值當什麼,環哥兒給三丫頭準備的大頭,是與內務府合作的玻璃生意那一成份子。

每年的出息,比荊王府一年的盈利還多。

他說,家裡的姊妹們出閣,手裡一定要有豐厚的嫁妝傍身,這般到了婆家才有底氣。

不是每個都有三丫頭這樣的好運,王府在荊州,卻可在都中分守做主的。

所以,四妹妹你放心就是,以後你也有。”

賈探春聞言沉默了,賈惜春卻羞澀的躺倒在地毯上,抱住翻滾的小熊貓,好似沒聽到一般。

賈迎春一如既往的溫柔可親,她看著秋爽齋內到處都是大紅色的陳設,喜氣盎然,眼神微微的複雜……

“姨奶奶來啦!”

姊妹們正玩笑,就聽庭院裡傳來探春丫鬟翠墨的聲音。

眾人聞言紛忙起身,迎了出去。

見趙姨娘帶著小吉祥來到秋爽齋,眾姊妹們紛紛上前問好。

趙姨娘的臉色卻不怎麼好,唉聲歎氣的與眾人點頭應過後,看向賈探春的眼神,卻是淚眼把擦的。

林黛玉等人見之,麵麵相覷,都知道她的心結所在。

今日是賈探春納采的大喜日子,可她這個當生娘的,卻插不上手……

這種滋味,如何好受?

不過,這個事旁人也沒法可勸,禮數如此,誰又能如何?

林黛玉卻不願趙姨娘悲悲戚戚,她扶著趙姨娘,笑道:“姨娘,今兒分明是三妹妹大喜的日子,納采之後,便算是文定了,再往後,她就是荊王世子妃,日後,還會成為荊王妃。

宮裡已經有一個貴妃娘娘了,如今三妹妹又成了王妃娘娘,論地位,也不比宮裡大姐低。

荊王府世襲罔替,更金貴。

這般喜慶的日子,您何必落淚?

若是環兒在這,他一定跳腳!”

聽到兒子,趙姨娘總算緩過神來,“輕蔑”道:“那個蛆心的孽障,他敢跟我跳腳?我踹不死他……”

“奶奶,不能哭,也不能說那個字!”

趙姨娘身旁的小吉祥忽然驚叫道,唬人一跳。

沒等林黛玉去敲她腦袋,趙姨娘卻連連點頭道:“對對對,環哥兒出兵放馬,咱們在家不能落淚,消了他的福分,也不能說死字……”

林黛玉見小吉祥得意的笑起來,沒好氣的在她眉心處一點,道:“那你剛才怎麼不說?”

小吉祥嘿嘿笑道:“我也沒想到,奶奶的眼淚說掉就掉,剛在東路院找東西的時候,還好好的,高興的緊哩……”

眾人無語……

這般被揭老底兒,趙姨娘登時惱羞成怒,揪起小吉祥的耳朵扭了半圈兒,罵道:“壞透了的小浪蹄子,整日裡跟你三爺不學好,就該派你和她一起出兵放馬才好!”

小吉祥歎息一聲,憂鬱道:“奶奶,你以為我不想做虞姬麼?可惜三爺無情……”

“噗嗤!”

史湘雲實在忍不住,抱住小吉祥的腦袋,搖啊搖啊搖,嘲笑道:“就你還虞姬?!我瞧瞧,你哪點長的像虞姬?總不會是環哥兒說的吧?”

小吉祥垂頭喪氣道:“三爺說我是女中霸王!”

“哈哈哈!”

眾人笑的愈發歡實,史湘雲一邊笑一邊問道:“為何?”

小吉祥癟著嘴,屈膝,一隻手扶著史湘雲的腰,一隻手放在她屁股上,然後裂開嘴,露出虎牙,清脆稚嫩的聲音大叫一聲:“呀!”

然後在史湘雲大叫聲中,把她生生舉了起來……

眾人目瞪口呆,賈惜春甚至都抱不住手裡的小熊貓了,噗通一下,摔落地上,小熊貓一直滾到了庭院插屏根兒上……

直到小吉祥將史湘雲放下後,裝模作樣的擦汗時,庭院裡才炸開了鍋。

“老天爺!”

“天啊!”

“小……吉……祥……”

一群姑娘們連趙姨娘都忘了,紛紛上前,捏捏小吉祥的胳膊,摸摸她的脖子,掐掐她的屁股……

小吉祥一臉的小得意,根本不在乎,隨便她們造。

那副神色,倒和某三孫子有八成相像。

賈惜春一臉的羨慕嫉妒,一雙手在小吉祥的頭上撓啊撓啊撓,小吉祥神煩道:“再撓我揍人了啊!”

“你敢!”

趙姨娘麵色嚴肅了些,喝道。

小吉祥垂頭喪氣道:“奶奶,我就是唬她一唬……哎,也不知道三爺在乾嗎,是不是又在受苦……”

此言一出,庭院裡頓時一靜,不知多少雙眼睛,看向了西邊……

真想他……

……

西域,哈密衛大營。

“腰部用力……”

“快點,再快點……”

“力道輕點,不要太重……”

不要想歪,這是董明月在對賈環進行嚴格的武道訓練。

賈環雖然不自知的進階武宗,可對內勁的運用,對自身力量的施展,完全不合格。

見他神色“落寞”,董明月便去央求董千海。

董千海拿這個獨女沒法子,隻好給出了一個方法:實戰磨礪!

唯有不斷的打鬥,才是最好的磨合方式。

於是,時隔六年後,董明月再次做起了嚴厲的師父。

輜重營前的小校場上,賈環被董明月訓來斥去。

“明月,不打了,太……太難受了。感覺有力使不出,明明可以看到,卻又無能為力……”

賈環“嬌喘籲籲”的躺在地上不起,耍賴道。

董明月急道:“環郎,正是因為你身體的境界升的太快,才會有這種有力使不出的感覺。我爹說了,隻有多練,才能越快的掌握,然後領悟出內勁境界來。”

賈環覷眼看董明月,道:“要我練也可以,不過你得答應,今晚得同意我昨夜說的那幾種姿勢,二十四橋明月夜……”

“呸!”

董明月看他那副壞樣,氣的啐了口後,俏臉羞紅,一揚手道:“你起不起?”

賈環討價還價:“你應不應?”

董明月咬牙道:“我應你個大頭鬼!”

說罷,彎腰伸手,抓住賈環的領口,生生將他拎起!

賈環卻笑個不停,等董明月羞惱的將他拉起後,他卻一頭鑽進了董明月的懷裡,拱啊拱啊拱……

“明月,你好可怕,人家好怕啊……”

董明月苦笑不得,低聲勸道:“環郎,你好好練吧,隻有真的掌控住了武宗內勁,我才放心一些……你若真的想……想,我答應你又何妨……”

賈環聞言,大為感動,懷抱住董明月,柔聲道:“明月放心,我懂得輕重的。隻是我今日才突破,有好些事還沒弄明白,總要等我把自身的情況都摸清了,再和你練啊……

我也希望,有朝一日,不再是你保護我,我更想保護你呢。”

董明月眼睛亮亮的看著賈環,道:“環郎,我願意保護你……”

賈環在她櫻唇上親了親,道:“我也願意保護你,咱們就叫做相濡以沫,對,來,咱們相濡以沫……”

說著,伸出舌頭,要添董明月的臉。

董明月咯咯笑著跳開身,嫌棄道:“相濡以沫哪裡是這樣嘛!”

賈環正想說什麼,卻忽然聽到校場外圍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他與董明月齊齊轉頭看去,這個小校場是秦梁特意劃給他的,外圍有兵馬把守,一般人輕易都進不來。

片刻間,就見韓大韓讓兄弟二人,陪同一全身白孝的人大步走了過來。

賈環見之一喜,大步迎了上去:“遠叔!”

卻是,烏遠歸來!

隻是,這一身孝……

想起大觀樓裡的那個女孩兒,賈環心中一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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