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非賈,贏非贏,三子當國。
這句話,賈環不知道該如何理解。
是真不知道……
因為他能肯定,他是不會去坐龍椅,當皇帝的。
都說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
而權力最大的,就是皇帝。
但賈環從沒這麼想過。
他知道,權力和責任從來都是對等的。
有多大的權力,就要承擔起多大的責任。
擔負一個賈家,賈環已經很累了。
他擔負不起億兆黎民。
他對自己的資質很清楚,能夠咬牙堅持去習武,那是因為習武不耗費腦子,能吃苦就成。
這是最典型的華人百姓的性子。
不怕苦,且大多沒有野心……
賈環可以吃從武之苦,但那是為了他自己。
而想管理好一個國家,為的卻不是自己,而是百姓。
前世賈環連班長都沒當過,他不覺得他有能力去管理萬民。
關鍵是他沒那份為國為民而甘願吃苦的心。
骨子裡,他其實還是一個自私小市民的心,他之前救了那麼多宮人,不是因為他心懷天下,而是因為這些宮人的慘遇,多和他有關。
還有那些被流放的人,那些人之所以被流放,也是因為他們的家人,多是為了賈家而謀反。
賈環還有些良心,所以他不得不救。
但若是為了那些素不相識的百姓,讓他去費心費力,賈環就沒那麼偉大了。
北城多的是活的淒慘的人,南城也多是窮人,他從未想過去救苦救難過……
看看隆正帝吧,一天最多隻能睡兩個時辰,其餘的時間,全部都交給了朝務。
忠怡親王還是半步天象,傾世高手。
可是處理國事時,眉頭也從沒鬆開過,戰戰兢兢,不敢有半點麻痹大意。
因為他自知,他筆下輕飄飄的一行批字,就有可能影響千萬百姓的生活乃至性命。
賈環自忖沒這個能為,真讓他做這些事,他一定會未老先衰,痛苦不堪。
可若到了那個位置上,卻不做這些事,那皇權遲早不保……
而且,再看看天家的處境吧。
雖為血緣同脈,可何曾有一絲一毫的親情存在?
哦,除了老四和老十三那對哥倆兒好。
但那真是特例,難以複製。
曆朝曆代,天家兄弟裡,能像這哥倆兒一樣相處的,寥寥無幾。
倒是奪嫡的慘烈,屢屢不絕於史書之上。
“七步成詩”,“玄武之變”,“燭光斧影”,“靖難”……
滿滿的血色。
再者,華夏曆史上,也少有超過三百年的王朝。
一旦王朝破滅,闔族上下,無不被斬儘殺絕。
三百年一個輪回,幾乎成為王朝的詛咒,從未出現過千年的王朝。
賈環也不覺得,他有能力打破這個咒魘。
倒是出過幾個千年的世家,這才是賈環的目標……
實際上,想維持千年的世家不敗,也極不容易。
因為想維持世家鼎盛,最好,就要保證國朝的穩定,不要發生戰爭。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就是這個道理。
一旦發生戰火,即使是千年的世家,也極容易被摧毀。
而賈環若是想取贏秦而代之,就必然會引發國內的內戰,一旦失敗,連家族都未必能保全……
而且即使成功了,然後呢?
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今日他可以給贏秦來一遍,天道好還,用不了三百年,賈家也必然會被彆人照貓畫虎的也來一遭。
雄才大略的曹魏武威逼漢獻帝時,可曾想過司馬臥槽之日?
所以,逆而篡之,乃是必敗之筆。
既然明白這些,賈環又如何會行謀逆之事?
今日他乾掉贏秦,不管他願意不願意,都會有人將贏姓之人殺的人頭滾滾。
如此一來,他又如何去麵對贏杏兒?
親情,和愛情,對賈環來說,遠比那個位置重要。
所以賈環能肯定,畫上的人,不會是他。
既然不是他,那會是誰?
和他長的這般像,難道會是他的兒子?
也絕無可能。
不管是哪個所出,哪怕是贏杏兒所出,賈環都不可能讓他去坐那個位置。
畫上的孩子,看起來不過是個孩童。
自然不可能靠他自己的雄才大略坐上那個位置,賈環也絕不會推他的兒子上位。
除此之外,誰還能推他上位?
贏杏兒倒是有這個能力……
可她自己都不願當武則天,天家之事傷透了她的心,又怎會讓她的孩子坐在那個火烤的位置上?
因此,這個孩子也不會是贏杏兒的孩子,自然更不會是其她女人的孩子……
可是,這個孩子為何又會和他長的如此相像?
難道,這幅畫是假的?
可若說這幅畫是假的,可前麵那兩幅,又怎麼解釋?
連穿越都能發生,賈環可以不信鬼神,可若連推背玄學都不信,卻是說不過去……
尤其是第七幅畫上的那東西,賈環也是才將將想起,連白荷都未告知。
賈環不信,那個蒙古薩滿還能從哪裡獲得。
所以,那個薩滿的推斷,極有可能是真的。
可是……
前麵的都為真,第八幅畫,又怎麼可能呢?
“呼……”
呼了一口氣後,腦中一片亂麻的賈環,手一搓,手中那副坐龍椅的畫,和那些水泥、羊毛、骨瓷的畫,一起化成了碎片,蝴蝶一般,翩翩飛落。
風再一吹拂,竟在空中再次破碎,化為碎末……
漫天紙屑落地後,賈環看著李萬機和付鼐,淡淡的道:“這就是你們,背著我,勾結那些瘋子,害死我寧叔謝叔的理由?
李萬機,彆人不知道,難道你也不知道?
寧叔和謝叔,才是我賈家最鐵杆的力量。
誰給你的權力,讓你這樣做的?
你們聯合起來剪除我的羽翼,就算我被你們推上了皇帝位,也不過是個傀儡罷了。
我收留你們北城出來的賤民,尊之重之,寄厚望於你,放大權於你,你就是這樣回報於我?
太祖高皇帝他們果然是有道理的……
祖而為賊,世代為賊!
你們血脈裡,就沒有忠誠的因子。
喂不飽的白眼狼……”
賈環可能和隆正帝做君臣做久了,真的學到了些本事。
一番話,每一個字,都如同刀子一樣,插在了李萬機心頭。
他嘴角本來已經漸漸乾涸血跡,又開始殷紅起來……
李萬機腥黃如瘦虎的眼睛,滿是血色,虎目如含血淚,顫聲道:“三爺,李萬機,非不知忠義的畜生啊!
是那人說,您若早早知道了贏玄乃殺祖仇人,就一定會在皇家麵前露出馬腳。
若是被贏玄察覺,必然會為其所害。
那人說,賈府裡,多是黑冰台的探子和眼線。
家裡一旦有異動,一定保不住秘密。
還說三爺您,是被太公爺一手調理出來的,您如今的一切,都是太公爺所教所賜,祖孫情深……
您又最重親情,在得知先榮國是被贏玄所害後,您一定會為他老人家複仇。
可是,您又太過重情重義,絕不會為了自家血仇,去犧牲親近故舊的性命。
所以三爺您若知道了,一定會一個人冒險複仇。
可三爺您,又如何會是老奸巨猾的贏玄的對手?
如此一來,三爺您必死無疑。
奴才深受三爺大恩,又深知三爺為人,知道那人所言不虛,奴才如何能見三爺一人去……
如此,奴才才會聽了他的話,沒有早早的將此事告之三爺,唯恐三爺您被天家所害……
三爺,奴才罪該萬死!
奴才也絕無僥幸之心,縱然三爺不殺,奴才有欺主之嫌,也絕無顏麵苟活於世。
原本,還盼著能為三爺再出一點力,如今,萬機隻求速死,以消三爺心中之恨!
隻是,望三爺明鑒,萬機,非不忠啊!!”
字字泣血。
賈環心裡也一陣翻騰。
天道好還,果不欺我!
他再也沒想到,當日他先借榮國公賈代善托夢相教之借口,雄起於賈府。
後借榮國公的餘蔭,勾連四方舊部,活的恣意灑脫。
如今,卻到了還債的時候……
但這個債,真真讓他痛徹心扉。
最痛的是,他捫心自問,黑雲十三將,說的有錯嗎?
他以榮國餘蔭起家,孫報祖仇,不應該嗎?
還有李萬機,有錯嗎?
他若早早的告知了賈環,賈環怕很難逃過贏玄的眼睛……
這世道之艱難啊,總是難如人意。
隻是……
“所以,你們就去害死了寧叔,和謝叔……”
賈環神色木然問道,眼神裡滿滿是艱難的悲傷。
如果沒有此事,他可以原諒他們。
但現在……
李萬機淚流滿麵,悲聲道:“奴才如何會如此歹心,故意害死兩位將軍?
是那人說,隻要鐵網山事成,則大仇可報,大業可期。
寧將軍兵甲之鋒利天下第一,一定能殺了贏正,繼而引得天家廝殺。
為了那個位置,贏秦皇家一定會不擇手段的相互殘殺。
母弑子,子弑父,兄殺弟,叔殺侄,他們再將太上皇卑鄙害死先榮國的事傳遍天下……
如此一來,天家威望喪儘,三爺則可趁機奪取江山,為太公爺報仇!
小人癡蠢如豬狗,就信了他們的話。
卻沒想到,非但沒有幫到三爺,反而害的兩位將軍枉死……”
賈環聞言,腦子裡絞的生疼,他有些相信,李萬機所言,皆屬實。
即使欺騙和隱瞞,苦衷也是為了他。
事實上,如果半年前,黑雲十三將當真將先榮國之死,是贏玄所害之事告訴他。
賈環自忖,確實無法在太上皇麵前能夠隱藏住情緒。
帝王,對仇恨和猜疑的目光,最為敏感。
以太上皇之老辣高絕的心智,一定會看出馬腳……
而他,也確實不會讓其他人,生硬的用人命,去為賈家複仇。
可是……
可是……
“寧至弑君,是為了推翻皇家,殺太上皇,為先榮國報仇。
可謝叔呢?
那時,贏玄已經死了,先祖的仇已經報了……
你為何再去騙謝叔?”
賈環聲音低啞的質問道。
李萬機愧疚道:“那人說,他們已經除了贏玄,還廢了贏曆,隻要再除了贏正,天家必然大亂。
到時候,三爺距離帝位,隻有一步之遙。
所以奴才才……”
賈環麵色凝重之極,擰眉道:“那些人說,太上皇是他們所除?”震驚之下,竟未聽清後麵之言……
李萬機點點頭,道:“三爺,那人說,太上皇雖然看似走火入魔而亡,其實,是中了一種名叫達摩散的奇毒。
此毒,實際並非是毒,原本是藥。
走火入魔之人若是服下,可保平安。
可若閉關還未走火入魔時,就服下,必然會走火入魔而亡。
這個毒存於世間的消息,就是他們中一人,很早之前,混入了中車府內當供奉,提供給中車府主事,由他告知贏正和那個妖師的。
所以,太上皇就是死在他們手中。”
賈環聞言,麵色再次驟變……
“環郎,先問清,那些人如今何在?”
見賈環似乎被困住了,怔怔站在那裡,後方的董明月出聲道。
賈環有些遲鈍的回過神後,看著李萬機那張若金紙一般的臉,道:“說服你的人,叫什麼名字?”
李萬機道:“他說,他是太公爺的家將,賈家黑雲十三將中,他排名第二,名叫李先。”
“王李郭趙孫、於周古海楊、董占黃,李先……”
賈環眼睛木然,喃喃的念了一遍,又問道:“如今,他在哪兒?”
李萬機搖頭道:“那李先隻與奴才見了兩次,寧將軍死後,他就不見蹤影了。
後來,和奴才聯係之人,名叫黃疇福……
他們在哪兒奴才沒問過,付鼐和他們相熟。”
賈環聞言,目光冷冷的看向付鼐,沉聲道:“他們在哪兒?”
付鼐聲音低沉道:“三爺,他們一直躲在城北牧場上……”
“哈!”
賈環聞言,冷笑一聲,臉色都氣白了,還真是……
黃疇福,慈寧宮的內管事!
坑害寧至之人,他遍尋而不得之賊人,竟然就藏在他的地盤……
天大的諷刺!
可隨即,他的冷笑,又變成了苦笑。
就算知道他們在那裡,又能如何?
他現在能拿這群瘋子怎麼辦?
殺嗎?
可一次又殺不儘。
如果逼的其餘的人狗急跳牆,心生怨恨,將這些事抖露出去……
不用抖露彆的,隻亮明他們的身份,再將太上皇的死因說出……
賈家立刻就會被滿門抄斬,絕無幸存之理。
到那時,就真的不反也得反了……
可是不殺,他又如何對得起寧至和謝瓊?
如何對得起那上萬名因賈家而死的藍田銳士、京營忠卒?
更牽連了這些人十數萬的九族家眷,被發配流放至西域……
殺不能殺,不殺又愧對己心。
賈環一時,為難之極。
他心中長歎息一聲後,卻又拿定主意。
無論如何,他都要去見見那些人了……
絕不能再讓他們繼續下去。
從隆正帝的話中,賈環可以知道,黑冰台和中車府,如今一定在大肆搜捕幕後黑手。
這些人全部發動起來,那真叫做天羅地網。
如今,又有了贏祥這樣的半步天象級的絕世高手。
黑雲十三將,或者他們的手下,但凡有一人落網,整個賈家都危在旦夕。
後果不堪設想!
如今,已經到了極危的境地。
“呼……”
賈環輕輕呼出了口氣後,道:“付鼐,帶我去見他們。”
“三爺不可……”
眾人聞言均是一驚,連李萬機都目露擔憂。
和那些人接觸長了,就能感覺到他們心中的瘋狂和仇恨。
如果賈環和他們鬨翻了,李萬機他們不敢保證,那些人會不會傷害他。
可是,“不可”二字之後,他們卻又說不出話。
若是連見麵都不能,那麼他們之前的所為,豈不是成了笑話?
付鼐咬牙道:“三爺,帶上帖木兒,可以布防在周遭。若……若真有萬一,拚死也要攔住他們。”
賈環眼睛微眯,輕聲道:“如今,我還敢信你們嗎?到時候,你們若是倒戈相逼,我豈不是死的更慘?”
賈環話未說完,就見付鼐和納蘭森若兩人砰砰砰的一陣磕頭,再抬起頭,青腫見血的額頭下麵,是一張淚流滿麵的臉,兩人見賈環不為所動,又齊齊從懷裡掏出一把刀子,往臉上劃去。
連劃三道後,兩人舉手起誓道:“我付鼐(納蘭森若),今日以祖宗之血,向長生天起誓。若是有半分不忠於三爺之心,祖宗在天之靈,為長生天厭棄。後世子孫,世代為豬狗不如的賤奴。”
“嘶!”
後方,董明月輕輕倒吸了口冷氣。
這大概是世上最惡毒的誓言了……
他們若以他們自身發誓,說什麼萬箭穿心、不得好死也就罷了。
這些異族人狠下心來,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可是他們用祖先和子孫之名起誓……
董明月知道,這些異族,最重這種誓言。
是真正的比生命還重。
如此看來……
她看向賈環。
賈環聞言,也沒有說信還是不信,隻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他回身看向董明月,道:“明月,看好家,我去一趟。”
“環郎!”
董明月麵色一變,喚了聲,道:“你……”
話到嘴邊,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她知道形勢之險惡,也知道賈環不得不去。
可是,她卻真的不放心。
賈環看出她眼中的擔憂,輕輕一笑,道:“放心,他們現在不會拿我怎樣。
在他們看來,他們就快要成功了……
但是如果沒有我,他們最終卻辦不成什麼事的。”
董明月聞言,微微點頭。
沒錯,雖然榮國公不止賈環一個親孫。
可如今的榮國一脈中,早已經隻認賈環一個了。
換一個人來,無論是賈寶玉還是賈璉,都根本不能服眾。
如果得不到榮國一脈的那些舊部軍頭們的支持,隻憑黑雲十三將,絕無成事可能。
甚至,他們若是害了賈環,無論是牛家還是秦家這等與賈環極好的將門,一定會發瘋一樣的追殺此輩!
可縱然如此,董明月還是不放心,她咬了咬唇,下定決心,道:“環郎,你去尋我爹來,我有話對他說……”
饒是此刻心中無比糾結,可是聽到董明月的話,賈環還是忍不住失笑出聲,見她嗔惱看過來,忙道:“算了,不勞煩嶽父老子了。她是你父親,也算我父親,卻不是我的打手。
才惹毛了他老人家,再讓他跟著跑腿兒,豈不是大不孝?”
“哼!混賬東西,奸猾似鬼。你敢說你沒猜到老子在外麵?”
一道魁梧的身影風一樣的出現在堂上,董千海臉色難看的看著賈環。
賈環“驚奇”道:“嶽父,您怎麼在這?”
一副後世草根見馬雲從天而降喊爸爸的沒節操模樣,讓董千海嘴角抽了抽,也再次刷新了他的三觀……
而董明月則忍不住“咯咯”笑出聲。
時局艱難至斯,賈環還能這般耍寶逗她樂,這讓董明月感到很幸福。
聽到女兒的笑聲,董千海的臉色又黑了三分,轉頭看她,道:“你可真是爹的好女兒!”
想起董明月剛才對賈環說的那句“你去尋爹來,我有話對他說”,董千海真真是心酸啊……
董明月看著麵黑如鍋底的董千海,羞赧的撒嬌道:“爹啊,你也不想看到環郎出事嘛,對不對?你還要……還要抱孫子嘛……”
董千海聞言,拳頭都攥緊了,可是,到底抵不過董明月祈求的眼神,咬牙道:“最後一次!”
董明月腦袋連點的跟小雞一樣,至於當真沒有,她自己都不知道……
“喲!嶽父,您看這多不好意思……”
賈環在一旁“歉意”道。
董千海剛鬆開的拳頭又攥緊了,眼睛斜視著賈環。
看模樣賈環再敢扯一句淡,他的拳頭就要砸過來了……
賈環識相,連忙閉嘴。
那副模樣,又讓後麵堂上的董明月忍不住“咯咯”樂。
不過,董千海再開口說出的話,賈環就沒心思逗了……
“賈小子,老夫不白幫你出力,要你一個人情。”
賈環聞言一怔,道:“嶽父,有事您吩咐就是,我剛才雖然有些玩笑,但所言絕無虛意。
您是明月的父親,就是我賈環的泰山老子。
有事吩咐就是,還要什麼人情不人情?”
董千海看著賈環清明的眼睛,眼神和緩了些,他哼了聲,目光又看向地上跪著的李萬機三人。
此刻,他們三人都有些奄奄一息了……
董千海道:“此三人的情況,極為複雜,難斷其有罪還是無罪。
但他們的確是忠肝義膽為你著想賣命,尤其是這李家漢子。
此等忠義男兒,所作所為,雖然瞞著你,卻是一腔的赤誠。
我已經好多年沒見過這等漢子了。
所以,想替他向你求個人情,免他一死。”
賈環聞言,眼神漸漸清冷下來。
他冷眼看向李萬機,心中,又如何不痛……
李萬機氣息已經極弱了,他滿臉的血淚,似有所感,抬起頭看向賈環,強笑一聲,道:“三爺,不必作難。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
奴才所作所為,罪當萬死!
咳咳……”
說話牽動了內傷,他重重的咳嗽了幾聲後,咽下口中的猩味,他又勉力道:“李萬機……今生得遇三爺,是……是最大的幸事。
原想……原想好生服侍,服侍三爺一生。
卻不想,竟做下了……如此該死之事。
萬機……愧對三爺的信任。
縱然,縱然三爺相恕,又有何顏麵,苟活於世間?
唯有一事,萬機請三爺萬務答應,萬機生生世世,必做牛做馬,報答三爺大恩。”
“何事?”
賈環麵無表情,口中緩緩的吐出兩個字。
李萬機腥黃的眼眸微微明亮,滿是乞求之意,看著賈環,哀求道:“三爺,奴才死不足惜。
隻是……隻是此事和小師妹,絕無半點關聯。
求……求三爺開恩,不要遷怒於她。
她的心中,隻有三爺啊……”
賈環聞言,眼神一凝,緩緩的點頭,道了一聲:“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