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三章 生死對決(1 / 1)

皇城,鳳藻宮。

隆正帝下朝後,心情相當不錯。

儘管沒有達到最大心願,可能拿下宋怡,本就是意外收獲。

這些年來,對他橫挑鼻子豎挑眼的人,便以這個禮部尚書為主。

雖然不知為何他今日自尋死路,可隆正帝根本不在乎原因,隻要能出一口這些年的惡氣,就很好。

對於賈環的出擊,以及他默契的絕殺,隆正帝心裡說不出的快意。

因此,下朝後,他便去了鳳藻宮,探望賢德妃。

因為賈元春正懷有身孕,不能侍寢,再加上回宮後事務繁雜。

因此,這幾日,隆正帝都沒有到她這來過夜。

賈元春無聊之餘,就會點幾個題,限好韻後,使宮人送去大觀園,讓家裡姊妹們作詩和詞,以解煩悶。

卻不想,今日中午,隆正帝就到鳳藻宮來。

賈元春驚喜不已。

吩咐身邊昭容奉茶後,還親自服侍隆正帝進茶。

隆正帝少有寬慰過內宮,今日心情愉悅之餘,倒是誇讚了幾句。

賈元春心情大好,也好奇:“陛下今日氣色真好……”

隆正帝細飲一口香茗,聞言後,大笑道:“宋怡老匹夫,這麼些年來,仗著太上皇信重,竟敢欺君罔上,多次直言指責構陷於朕。

他若當真是魏征那般直言進諫的直臣,朕也不是沒有容人之量。

哪怕隻是求直賣名,朕都可容他一二。

可恨這老匹夫,暗中投靠老十四,卻拿朕做筏子。

該死!

今日,他卻不知死活的指責賈環。

被賈環一通反擊後,朕又一記絕殺。

終於將他氣得吐血,一條老命送了三分。

待西域收複後,自有他埋骨之地!

哼!”

看著隆正帝猙獰的麵上,說不出的戾氣和快意,賈元春有些害怕。

卻不敢表露出來,隻能轉移話題道:“陛下,環弟又惹事了嗎?”

“哈哈哈!”

隆正帝聞言,忍不住大笑出聲,道:“這個混賬東西,生怕氣不死宋怡。

宋怡在朝堂上指責他不忠不孝,淩壓太後。

他一句也不辯解,還當朝脫去了頭上的紫金冠和鬥牛朝服,白身而出。

一副受儘委屈的模樣,逼的宋怡是有苦難言。

結果,他回家後,轉身又換了身新的,也不知避諱一時,就那麼直接出來招搖撞騙,沒事人一樣。

朕得信,宋怡聽到這個消息後,又嘔血三升。

如今滿城士林清流,都在罵他不是東西。

哈哈哈!”

想起賈環那套做法,隆正帝都覺得既荒唐又好笑。

賈元春卻大驚道:“陛下,滿城都在罵他,那他日後可如何是好?”

隆正帝聞言,哼了聲,道:“什麼如何是好?他從承爵以後,挨的罵還少嗎?

朕看他過的比誰都好!一個武勳,要那麼好的名聲,對他有什麼好處?

他倒是明白的很,哼。”

賈元春聞言一怔,又道:“陛下,環弟不過十四,想來是真的頑劣,不是有意為之。”

隆正帝擺擺手,道:“不管是真心也好,有意也罷。他這樣做,朕都很高興。

賈環是聰明人,知道什麼事情朕能容他胡鬨,什麼事情是朕不容的,他心裡都明白。

這就很好,比不得那起子猖獗小人,總有一日……哼!”

賈元春聞言,也不知該高興,還是該奇怪。

賈環……比不得那群猖獗小人……

若論囂張,這神京皇城,賈環敢認第二,哪個敢認第一?

對於賈環的那些“光輝事跡”,連她這等深宮婦人都有所耳聞,不想在隆正帝這裡,賈環還成了知禮的了?

賈元春嘴角抽了抽,麵色有些古怪。

隆正帝看在眼裡,卻懶得解釋。

她哪裡知道,賈環所為的那些,都不過是紈絝行徑罷了。

值當什麼?

哼!

他又啜飲了口茶後,又對賈元春道:“愛妃,你所言可當真?

你那二妹,當真與十三弟的趙氏十分相似?”

賈元春笑道:“模樣倒不是十分相似,但那份心軟柔順,溫柔可親,卻是十成十的相似。

若非如此,以將軍夫人的性子,當初也不會去幫助二妹。

她也是謹小慎微,從不猖狂多事的性子哩。”

隆正帝想了想,回憶了下中車府曾上報的,關於趙氏性格的分析後,他點了點頭。

不過,又猶豫道:“朕擔心,賈環卻不會願意。

上回……他就大動乾戈。

也真是奇了,彆人家恨不得將女兒嫁入宮中皇室,偏你賈家的女兒,都寶貴的緊。”

都已經被選進儲秀宮,想起差點成為他妃子的賈迎春,結果生生又被賈環給搶了回去,隆正帝心裡還是難免腹誹一陣。

賈元春笑道:“陛下放心,到底不一樣。將軍府中,沒有那麼多費心事……

而且,以陛下對鎮國將軍的倚重,二妹定不會過得苦日子……”

隆正帝聞言,微微頷首道:“這倒是不錯,待朕說的算後,老十三少不了一頂親王帽子。畢竟,當年他是替朕……

他生性重情,府上除了一個趙氏,連個側室都沒納過。

夫妻二十年,也從未紅過臉。

至於贏普,更是一個懂事的……

嗯,你二妹若能服侍他,倒也是她的福氣。”

賈元春笑顏如花道:“誰說不是呢,三弟最關心二妹,想來也能想明白。”

隆正帝聞言,麵色古怪道:“愛妃啊,朕卻以為,你想的怕是太簡單了……”

賈元春抿嘴一笑,道:“臣妾卻不信,一會兒,臣妾打發抱琴回去,賞二妹幾件東西。探探風……”

隆正帝聞言大笑,道:“好!朕今日就不走了,看看你們姐弟倆過過招!看你降伏得住這個小王八蛋不能!”

……

恭靖坊,鎮國將軍府。

一座不大的靈堂上,掛滿了白紗和帷帳。

一道長長的白紗,將內裡的棺棟,和外間拜祭之處隔開。

外間,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身著孝服,麵色木然的坐在靈堂下的一個小杌子上,眼睛始終在白紗後的棺棟處。

人來人往,毫無反應。

挺直的背,也顯得有些佝僂起來。

原本就微微花白的頭發,愈發顯白了。

看到這一幕,贏普的眼睛一酸,就落下兩行熱淚來。

走到男子腳下跪下,贏普哽咽道:“父親,給娘殮妝容的誥命都到齊了。”

這個中年男子,正是太上皇十三子,鎮國將軍,贏祥。

聽到贏普的話後,贏普身子微微一震,聲音極為沙啞的道:“去代為父和你娘,叩謝她們。”

“是。”

贏普應了聲後,猶豫了下,又道:“父親,寧侯和鎮國公府、武威侯府、奮武侯府數家府第的世子前來拜祭母親。給娘親梳頭的,就是寧侯的姐姐。您看……”

贏祥聞言,沉默了下,然後才緩緩轉過頭,一張相貌英挺的臉上,浮現著和賈環神色截然不同的枯槁和,平靜。

他的一雙眼睛,黑的可怕,沒有一絲波動,如一瀾死水。

目光掃過賈環眾人,在賈環的臉上頓了頓,眉頭微微一蹙,但沒有多停留。

待看遍諸人後,他又頓了頓,方站起身來,魁梧的身材給人以壓迫感。

而後,贏祥對著諸人,長長一揖,木然道:“多謝諸位,拜祭亡妻。”

賈環等人大驚,分忙避讓,客氣道:“都是晚輩應該的。”

不過,贏祥並沒有再多說什麼,謝過之後,又重新坐回了小杌子上,往身前的銅盆裡添了幾張紙,看它們燃起後,才再次凝神於白紗帳後的棺棟上。

賈環等人在外麵雖然胡鬨,但在這個場合卻恭敬的緊,一個個麵色肅穆。

因為年長一輩,所以眾人要行跪拜禮。

倒也沒什麼彆扭,眾人一起叩拜三次,起身。

按禮,這個時候,吊祭的人,還要去給家屬說幾句寬慰的話。

牛奔、溫博和秦風幾個相互看了看,就這麼走,肯定是不成的。

禮法大於天,這樣走,顯得太沒教養,他們丟不起這個人。

可上前說話……

贏祥那副模樣,生人勿近,他們和他從未照過麵,普通客氣話,怕也難得到回應。

豈不尷尬?

猶豫了會兒,眾人最終還是看向了賈環。

這裡麵,也就賈環和贏祥還有數麵之緣。

賈環氣不過這群沒義氣,但這個時候也隻能硬挺著上,他乾咳了聲,上前數步,道:“將軍,請節哀,多保重身體……”

然後就沒詞了。

牛奔溫博倒也罷了,可秦風在後麵卻露出一副慘不忍睹的表情。

這糟心的文化水平……

好在,贏祥頓了頓,許是看在先榮國的麵上,到底答了句:“多謝。”

賈環對於這種場麵活真是不自在,輕呼一聲,就想告退。

然而,贏祥這會兒居然又開口了:“賈環,貪色的,我見過。但貪成你這般的,我還第一次見。

勸你一句,少年之戒在於色,你好自為之。”

說罷,也不理會麵色滕然大紅的賈環,又神態平靜的往銅盆裡加了兩張紙後,再次陷入哀思……

後方,牛奔、溫博、秦風等人無不麵麵相覷,見賈環那副囧樣,一個個都是一副想爆笑,又必須要強忍著的模樣。

賈環此刻做出一副無比冤枉的表情,好似竇娥一般,還不敢相信,莫名其妙的很耶,他說什麼胡話,我完全不懂……

那副模樣,愈發古怪。

就在眾人忍得實在辛苦時,忽然,靈堂後方,贏普引著一群誥命夫人走了進來。

因他是小輩,本不用忌諱,卻忘記了人群中還有一個賈迎春。

不過,贏普倒也知禮,頭都不敢回,還垂著腦袋,這幅做派,倒讓後麵的賈迎春沒有那麼害怕了。

贏普先走到棺棟前跪下,重重磕了幾個頭,又大哭了幾聲後,被嬤嬤勸起。

出了紗帳,走到贏祥麵前再跪下,低聲道:“父親,幫娘殮妝容的誥命夫人和賈家二小姐,都到了。”

說道賈家二小姐時,贏普的麵色,微微有些恍惚……

贏祥“嗯”了聲,起身,朝帷帳後之人,大禮相拜,沙啞的聲音沉聲道:“贏祥與賤內,多謝諸夫人、小姐援手之恩。”

“將軍太過客氣,快快請起。”

武威侯府人張氏、鎮國公府郭氏、義武侯府劉氏,三人忙屈膝一福還禮,客氣道。

賈迎春從未經過這等場麵,便晚了一拍。

待前麵三位誥命夫人都答完禮後,她才怯怯的屈膝行禮,小聲道:“將軍太過客氣,快快請起。”

賈環站在堂下,看到這一幕,微微一笑,然後就準備與牛奔等人退下。

然而,就在這時,狀況突生。

始終神色木然,眼神死寂的贏祥,在聽到賈迎春輕柔的聲音後,先是猛然抬頭,而後更是霍然起身。

因為他之前坐在靈堂一側,所以此刻站起身來,亦是側對著眾人。

因此,大家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的臉色,是何等的動容。

狂喜?迷惑?感動?

不能自已!

而他之前一雙死水般沉寂的眼睛,此刻卻亮若烈陽。

死死的盯著紗帳後的,賈迎春。

“啊!”

賈迎春哪裡經得起這等駭人場麵,那層薄薄的白紗,竟似擋不住那人可怕的眼神,唬得賈迎春花容失色,倒退了兩步,不小心絆倒在地。

這個變故,讓所有人都驚住了。

什麼情況?

武威侯夫人張氏麵色一變,就要去攙扶賈迎春。

而這個時候,贏祥竟邁出一步,似想進入帳內。

場麵嘩然。

鎮國公府郭氏秀眉微蹙,聲音微冷道:“將軍請自重。”

然而,贏祥恍若未聞,一雙眼睛明亮之極,隻是死死盯著賈迎春,一步步向前。

隻是,他終究沒能進入紗帳。

因為一道身影閃現到他身前,攔住了他。

賈環麵色鐵青的看著贏祥,一字一句道:“鎮國將軍,請自重!”

被擋住了視線的贏祥,身上的氣勢滕然而起。

滿堂紗帳無風自蕩。

賈環首當其衝,麵色劇變,一股殷紅從嘴角溢出。

贏祥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睛,威視著賈環,沉聲道:“讓開。”

賈環獰笑一聲,道:“太上皇說的真對,不知忠孝的東西。你老婆剛死,骨頭還沒涼,你想乾……噗!”

賈環話沒說完,贏祥眼中厲芒一閃而逝,賈環便一口血噴出,麵如金紙。

“環哥兒!”

滿堂人驚呼,賈環強撐不倒,大吼一聲:“彆過來,奔哥,叫遠叔!”

牛奔滿臉激動,停住想前衝的腳步,轉身向外狂奔數步,用儘內勁,衝著前門咆哮道:“遠叔,快來!”

聲音之巨,回蕩在整個將軍府上空。

本在鎮國將軍府側門外小客房中候著的烏遠、韓大等人,聞言麵色一變,拔腿就往裡跑。

阻攔之人,紛紛被推開。

而靈堂內,賈環身旁,已經簇擁了秦風、溫博、諸葛道、蘇葉、塗成等人。

贏普在最初的震驚後,一下跪倒在地,抱著贏祥的腿,大哭道:“父親,那不是娘親,那不是娘親啊,娘親已經……去了啊!”

說罷,又趴在地上砰砰砰的磕頭。

贏祥聞言,身形一晃,卻緩緩的搖頭,道:“你娘她,沒走。”

說罷,再次看向賈環,沉聲道:“讓開!”

賈環麵色慘白,卻高昂起下巴,嘴角的殷紅觸目驚心,眼神卻極其蔑視的看著贏祥,譏諷道:“贏祥,你是不是被太上皇圈禁成傻.逼了?

怪不得太上皇要圈禁你,到底還是他老人家英明。

不忠不孝,不知廉恥的賤人!”

贏祥聞言,瞳孔猛然收縮如針。

即使他被圈禁那十多年,也從沒人敢這般辱罵於他。

贏祥一拳轟出,在眾人劇變的眼神中,那看似極緩,卻讓人根本沒有半分抵擋信心的拳頭,打向了賈環。

隻拳風之勁,就讓一旁拚命想擋在賈環身前的溫博和秦風等人,都靠前不了。

而就在眾人絕望時,一道驚慌恐懼之極的聲音傳來:

“不要啊!不要傷我環弟……”

拳風頓止,贏祥怔怔的站在那裡。

這時,一道灰色身影極速從後方閃過,擋在賈環身前,一拳轟在了贏祥身上。

贏祥連退數步,眉頭微皺。

而後,神色忽然變得,極為落寞,落寞得,似乎讓人目之不忍。

大概,他這個時候,才從魔障中醒來。

“父親!”

贏普真的都快嚇瘋了,今天這事,贏祥乾的實在太過出格。

他娘病逝,滿宗室裡,居然就沒一個上得了台麵的願意出來為她殮妝容。

還是皇帝看不過去了,尋來了這四位極有臉麵的外姓誥命,替他娘趙氏做這事。

將軍府不感恩戴德感謝也就算了,還弄出這麼一出來。

要知道,這些人,沒一個是好招惹的。

甚至可以說,沒一個是目前將軍府能得罪的起的。

隆正帝雖然向著他們,可是,隆正帝畢竟說的不全算。

一旦太上皇出關,賈環去告一狀。

本來將將才有解凍痕跡的將軍府,立刻就會被再次打入深淵。

贏普倒不是擔心丟了富貴和爵位,他為人至孝,實在看不得父親再被折磨十年二十年。

因此,他從震驚中醒來,就一步撲倒在贏祥身邊磕頭,嚎啕大哭道:“父親,娘親去了啊,娘親去了啊,她就在棺棟裡躺著,父親啊……”

贏祥的身子又晃了晃,過了會兒,才乾澀道:“為父,知道了。”

事已至此,賈環心中也多少明白了些,但明白歸明白,卻依舊不可原諒。

他咬牙道:“乾娘,嬸嬸,你們帶我姐姐先走。”

“環哥兒……”

張氏、郭氏同時喚了聲。

賈環冷笑道:“乾娘嬸嬸放心,我賈環還算有些教養,不會當著死人的麵動手。你們儘管去就是,我稍後就來。”

張氏、郭氏和劉氏聞言,麵麵相覷,各自歎息了聲後,張氏道:“也隻有先這樣了。”

說罷,三人就準備帶著神色淒慌的賈迎春離開。

“彆走!”

然而就在這時,贏普忽然大叫一聲,就要上前攔人。

卻被暴怒的牛奔一腳踹在當胸,給踹趴在地。

贏普顧不得受傷,又趴在地上連連磕頭,哭求道:“求幾位夫人,大發慈悲,看在晚輩的微薄之麵上,幫晚輩給娘殮妝容吧。晚輩求您們了!求您們了!”

說罷,又“砰砰砰”的磕起頭來,用力之狠,不一會兒前額就一片血肉模糊。

張氏等人在紗帳後,也能看清,不由猶豫起來。

“乾娘,兩位嬸嬸,帶我姐姐走人!

我們好心來幫忙,卻差點被瘋狗撕咬。

我們武勳,本就不該心軟。

這筆賬,今日不算,總有清算之時。”

賈環近乎冷酷的說道。

一雙眼睛並不在磕頭苦求不止的贏普身上,而是滿麵落寞心碎的贏祥臉上。

目光中滿是怒意。

張氏與郭氏還有劉氏聞言,又齊齊歎息了聲,搖搖頭,張氏攙扶著花容失色的賈迎春,就往外走。

贏普見之,猛然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其聲音之悲切,讓聞者心碎。

這個時代,講究死者為大。

更何況是生母?

本來,找不到合適的人,來為母親收殮妝容,就已經讓贏普抑鬱在心。

好不容易求來了這些身份貴重的誥命夫人,如今卻鬨到了這一步。

若是讓她們離去了,那,趙氏的妝容,還會有人再收殮嗎?

此情此景,讓生平至孝的贏普,如何能受得了?

聽到他這般哭聲,彆說靈堂附近的婆子丫鬟,連幾位誥命都紅了眼,賈迎春更是淚流不止。

前麵,秦風等人也唏噓不已,一起看向賈環。

然而,賈環此刻表現的冷酷,卻讓人心寒,他毫不動容道:“走人,這樣的人家,沾染不得。太上皇的批語,再沒有錯。從今往後,將軍府與我賈家,再無半點乾係來往。”

眾人聞言,雖然心中極為糾結,但還是準備走人了。

隻是,一直沒有反應的贏祥,卻忽然開口道:“等等。”

他的聲音,仿佛是兩片鏽跡斑斑的銅鑼摩擦而出一般,沙啞的讓人震驚。

賈環卻一點等的意思都沒有,冷聲道:“贏祥,你若想在此動手,你儘管放手過來便是。

你大可看看,到底是你沒有底線,還是我賈環沒有底線。”

贏祥聞言,一雙眼睛再次恢複成死水,不,是死水又結成冰,直直的看著賈環。

賈環絲毫不懼,與其對視著。

眼中的決然冷酷,清晰無比。

毫無疑問,從今日起,贏祥身上的那個軍機大臣的名頭,隻會更加是一個虛名。

在方南天生死不知,皇太孫閉門養病不出時,軍機閣的力量,榮國一脈承壓倒性的優勢。

贏祥區區一個鎮國將軍,隻會被死死的壓住。

而正如贏普擔憂的那般,雖然隆正帝待贏祥甚厚,但太上皇待這個皇子,卻不甚看重。

若非如此,也不會太上皇諸皇子之子嗣,皆可入上書房旁,景陽宮中讀書。

唯獨贏普沒有資格進入。

天家無親情,不隻是說說而已。

賈環雖不懂,為何曾經受寵程度能和廢太子爭寵的贏祥,忽然間被太上皇這般厭棄。

但毫無疑問,他就是被厭棄了。

待太上皇出關後,從不愛打小報告的賈環,打定主意,一定要狠狠告一狀。

狗.日的,太可恨!

然而,就在賈環打算帶著眾人離開之際,贏祥,一高大魁梧之七尺大漢,在眾目睽睽中,霍然跪下。

這一幕,著實衝擊了眾人。

“某,贏祥,自記事以來,唯求光明磊落,能像父皇那般,成為一頂天立地之男兒。

此生,除愧對太上皇之教導寵愛,愧對……妻兒相依外,再無負於第四人。

卻不想,今日,竟衝突了無辜善人。

此乃贏祥之過也。”

平靜說罷,贏祥伏地叩首。

賈環等人紛紛避讓,心中大罵這個臭不要臉的。

贏祥再怎麼不受待見,終究還是皇室之人。

他們若是受了此禮,傳出去後,立刻就會被禦史彈劾成篩子。

就算此刻避讓開,依舊被有人說他們狂悖無行。

眾人剛剛升起的憐憫之心,瞬間消失。

然而,贏祥的臉上卻一臉的坦蕩,磕頭賠罪後,就不再看紗帳後,而是看向賈環。

他沉聲道:“賈環,今日是我墜入魔障,方才數次衝突無禮,其罪在我。

先榮國亦與我有半師之恩,我素敬先公。”

賈環滿臉的譏諷之色,道:“我賈家當不起你這等人的敬佩,自此江湖路遠,不相往來便是。”

贏祥沉默了下,神色愈發落寞,道:“你怪我,也是應當的,隨你。但,我卻不得不贖罪……”

說罷,他忽然反手一掌,擊於胸口。

方才烏遠何其淩厲的一拳,都隻是將他擊退數步,然而此刻,他竟生生吐出一口鮮血來。

紗帳後發出一陣驚呼,秦風等人無不動容。

烏遠更是眼睛微微眯起。

贏普爬了過去,抱著贏祥大泣不止,哭求道:“父親,讓孩兒賠罪吧,讓孩兒去賠罪吧。兒子剛沒了娘親,若是父親再有個閃失,活之何意,活之何意啊?”

靈堂中的氣氛,再次悲哀起來。

贏祥聞言,眼中閃過一抹濃濃的哀色,語氣卻依舊平淡,沉聲道:“起來,男兒做事,自當一己承擔。”

贏普不敢違逆,卻隻是哭泣不止。

這一幕,讓本來暴怒於心的牛奔秦風都有些動容。

要知道,當日贏普被方靜拎著鐵錘追殺,差點被乾掉,都沒流一滴淚。

方靜被方南天捉住後,贏普甚至還豪氣乾雲的讓方南天彆責罰方靜,等他日後本事了得後,再還回去就是。

也是因為這句話,贏普才沒有被人笑死。

但,也可看出他胸懷之坦蕩堅韌。

若非至孝之故,他斷不會是現在這種表現。

“砰!”

轉眼又是一掌,贏祥方正之臉上,閃現一抹不正常的紅色,但他強行咽下湧上喉頭的血,沒有噴出。

從武之人都知道,這種做法,對內傷而言,具有大害。

牛奔等人看向麵色陰沉的賈環,連烏遠都轉過身,對賈環小聲道:“他已傷了心脈,再來一下,不死即廢。”

賈環聞言,臉上卻閃過一抹厭惡的哂笑,他想看看,這位贏祥到底會不會自殺。

如果之前,贏祥隻是打傷他,賈環可以不計較。

但是,他卻妄想對賈迎春無禮。

這是賈環絕不能接受的。

哪怕此刻贏祥自儘於此,賈環也不會理虧什麼。

雖有無窮後患,但他不懼之。

眼看賈環隻是一臉冷酷的冷笑著,牛奔等人也隻能無奈。

這種場合,真沒他們說話的份。

贏祥的手,再次揚起,眼神依舊堅定,平靜,落寞。

並無任何停留的,揮下……

“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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