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林軍副統帥梁建對藍田大營的出現感到意外,寧至何嘗不對前方出現禦林軍而感到意外……
他以偷天換日之法,瞞天過海,藏三千藍田死士於五城兵馬大營。
所為者,就是出其不意,掩其不備。
卻不想,事情果然難以圓滿。
騙過了牛繼宗,騙過了韓德功,卻在禦林軍這裡出了岔子。
不過,寧至並沒有絲毫畏懼。
他身邊的三千兵馬,俱為死士,算上他,一共三千零一名。
今夜之後,無論成敗,皆必死無疑。
因此,又何懼之有?
唯殺而已。
藍田大營與大秦其他軍隊最大的不同之處,就是藍田銳士從來不會通過喊口號來振奮士氣。
因為不需要。
對藍田銳士而言,殺人,不需要熱血,隻要冷血即可。
隻要上了殺場,每一個藍田銳士眼中,唯有森寒如鐵的殺氣,和寂滅的死氣。
他們悄無聲息的行軍,悄無聲息的持戟,悄無聲息的收割性命。
他們不會將氣力浪費在大吼大叫上,隻會儘力的殺戮。
然而,在廝殺震天的沙場之上,這等無聲無息,反而更加給人以恐怖。
要知道,戰前嘶吼,除了鼓舞士氣用外,還有一個更大的用處,就是排解心中的恐懼。
刀槍無眼,在戰陣中,無論身份高貴低賤,被殺的概率是一樣的。
隨時都有可能送命。
上了戰場,便是一隻腳踩入了鬼門關。
生死間有大恐怖,誰能不怕?
而大聲嘶吼,卻能有效的緩解恐懼。
這便是戰場上,殺聲震震,吼聲如雷的原因。
然而,藍田大軍,卻連死亡的恐懼都不怕,整支軍隊三千人,卻連一道從口中發出的聲音都沒有,唯有馬蹄聲。
甚至,在他們的眼中都看不到一點情緒的波瀾。
這也就愈發讓對手感到可怖。
似乎感受到麾下將士的恐懼,梁建勃然大怒,他大手猛然一揮,掌中斬馬長刀就呼嘯而出,如閃電一般,直直擊中了數十步外的一名藍田銳士。
力道之大,連刺中三人,才力衰而竭,被串在一起的三名藍田士卒,顯然都沒了性命。
“看到了嗎?那群家夥都是在裝神弄鬼,殺之亦死,何懼之有?
我禦林軍雄武冠甲天下,還會被一群不人不鬼的怪物嚇住?
禦林軍,隨本將殺賊!”
作為一名老於軍伍的大將,梁建顯然是合格的。
他充分明白,該怎樣調動起麾下將士的積極性,並且戰勝他們心中的恐懼。
看著已經皓首白發,卻依舊一馬當先的梁建,被藍田軍士唬住的禦林軍,心中不由產生一陣羞愧……
幸好懂得知恥而後勇,三千五百禦林軍齊聲發出一陣怒吼,而後緊隨著他們的將軍身後,向對麵依舊沒有興起一絲波瀾的藍田銳士發起衝鋒。
殺!
……
賈環率領八百餘親兵家將,與牛奔等人從西側趕到聖駕行在時,距離二百步遠,就被禦林軍衛士攔了下來。
待看清是賈環一行人後,攔截禦林軍迅速回去稟報,沒過多久,一個銀甲小將便騎馬飛奔而來。
勒住馬後,其人於馬上對賈環抱拳行禮,沉聲道:“末將葉楚,見過寧侯。”
賈環看了此人一眼,點點頭,道:“葉楚,陛下何在?”
葉楚道:“回寧侯,陛下正在皇帳中。”
“前麵帶路。”
賈環淡淡的道。
“是!不過寧侯……”
葉楚先應了聲,然後又為難起來。
賈環皺眉道:“何事?”
葉楚道:“寧侯,按照規矩,您隻能和諸位世子入內,可這些親兵……”
賈環擺擺手,道:“非常時候,一切按照規矩辦事。
我們都沒領過兵,親兵就全部編入你手下隊伍中,家將跟著我們,讓他們在帳外候著。”
“喏!”
葉楚聞言,麵色一喜,再次抱拳一禮後,調轉馬頭,在五步一崗十步一哨的行在大營內帶路。
路過之前比武的擂台時,眾人下馬,看著不變的石擂,感覺都有些唏噓。
雖然隻有過去短短兩個時辰不到,可是,世情卻已大不相同。
無數顯赫的家族,無數人的命運,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多少王侯,自今夜之後,將會灰飛煙滅……
遠處的廝殺聲,將士臨死前的恐怖慘嚎聲,以及濃濃的血腥味,隨著夜風一股股的飄來。
讓眾人的心頭,壓上了沉甸甸的一塊巨石。
賈環將韓家兄弟留在了八百親兵中,以韓大為首。
作為賈環視若兄長的人物,不管哪個桀驁不遜的親兵,都不敢拿大。
葉楚見之,也鬆了口氣。
這樣一來,就免去了他指揮不靈的後患。
他也會做人,將那八百餘親兵單獨成立一營,就以韓大為臨時營指揮。
守衛與兩軍作戰不同,唯一的辦法就是嚴防死守。
不用什麼兵法計謀,隻要記住一條就好:退後一步者,斬!
因此,葉楚也沒想著統一指揮什麼的,指派完畢後,沒著急安排防區,就先領著賈環等人,前往露台方向陛見。
葉楚理解這些衙內的心思,這個時候,能來露個麵,就是大功一件。
不過,沒走幾步,卻又頓住了腳,因為從另一方向,也走來一營人馬。
人數沒有賈環這一行人多,身後的親兵大概隻有五百人。
但為首之人,卻是大秦太尉方南天。
其身後之人,便是他那一脈的數位將軍……
而方南天身旁引路之人,此刻眼神有些閃爍的看著賈環。
看到此人出現在這裡,賈環眉頭皺了皺,眼神中竟閃過一抹茫然,他看著此人,語氣不解的叫了聲:“蘇公公?”
此人正是大明宮總管太監,蘇培盛。
可是……
“你怎麼在這裡?”
賈環的語氣,有些奇怪。
眾人也奇怪,奇怪賈環為何會奇怪。
這裡是天子行營,皇帳所在,作為皇帝近侍,蘇培盛在此地,有什麼問題?
然而,蘇培盛的反應也有些出乎眾人意料,他竟乾笑了兩聲,似乎不知該怎麼回答……
賈環麵色陰鶩下來,雙目鋒利的盯著蘇培盛,再問道:“貴妃何在?”
蘇培盛眼神中有些哀求的看著賈環,但還是沒有回答。
“我在問你話,貴妃何在?”
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賈環忽然爆喝一聲。
蘇培盛扛不住了,垂下眼簾,低聲道:“貴妃在……在鳳帳。”
皇帝和貴妃並不住在同一大帳內,當然,如果皇帝想過夜,可以去貴妃所在的鳳帳。
卻不能在皇帳內。
那是皇帝接見王公大臣,辦正事的地方。
不過,鳳帳就在皇帳附近……
隻是,賈環為何這般憤怒?
貴妃難道不該待在鳳帳內嗎?
蘇培盛似乎感到了賈環吃人的眼神,不敢再垂著眼簾沉默了,他抬起頭看著賈環,苦笑道:“寧侯啊,外麵亂起時,陛下也勸過貴妃離開,可貴妃不聽旨意,執意要和陛下在一起……奴婢也沒法子啊!”
賈環臉色鐵青的看了蘇培盛一眼後,他回頭對數步之外的韓大道:“大哥,帶人馬跟上,去鳳帳前護衛。
將黑雲旗插於帳前三十步外,敢過雲旗一步者,殺無赦。”
“喏!”
相比於麵麵相覷,詫異不已的眾人,韓大沒有任何猶疑之處,沉聲應道,從烏遠手中接過黑雲旗。
賈環也沒有給任何人解釋,儘管連牛奔、秦風等人都麵色各異。
方南天一雙眯起的細眸中,更是目光閃爍。
看著賈環的眼神中,滿滿皆是不解和狐疑之色……
他在猜測,賈環到底是護親人護的走火入魔了,還是瘋了?
這個時候,賈環最過的做法,也隻能是請隆正帝將賈家貴妃帶在身邊,使得眾人好一起保護。
可他卻……
麵對眾人或疑惑、或不解、或質疑的目光,賈環卻沒有任何想要解釋的意思。
他轉過身,大步朝皇帳走去。
葉楚見狀,猶豫了下,還是沒敢阻攔。
牛奔和秦風、溫博等人均糾結著一張臉,麵色古怪。
諸葛道等人就更加尷尬了,站在那裡不知說什麼才好。
其實他們還好,儘管不解賈環之意,卻也不會說什麼。
但其他衙內的臉色,就有些難看了。
他們拚命而來,是來勤王救駕的,卻不是來保護……
隻是,到底不敢說出這種話來。
韓大卻沒有任何遲疑,一揮手中黑雲旗,回頭沉聲喝了聲“跟上”,然後便帶領著八百親兵,緊緊跟著烏遠,一起墜在了賈環身後數步之外。
在上露台拜見隆正帝前,賈環轉頭,讓韓大帶人去了鳳帳那邊。
牛奔等人這個時候從後邊趕來,還是一臉的糾結,不知緣故的看著賈環。
而露台上,端坐在龍椅上的隆正帝,亦是一雙細眸眯縫成線,目光陰沉的看著一步步走上露台的賈環……
……
PS:有能猜出怎麼回事的不?
猜不透也沒關係,先彆急著批判,等看完明天的再說。
我隻能說,賈環隆正帝布局那麼久,無論有沒有陰差陽錯,都不會有問題。
之後你們就能理解賈環為何會這樣憤怒了……
本不想說這些,可我也是沒法子,不提前解釋一點不行,怕被罵。
……